底層寫作指的是當代文學時期。
20世紀90年代以來,“底層”壹直是中國當代人文學者十分關註的研究對象。早在1994年,朱光磊的《大分化的新組合——當代中國社會階層分析》壹書就用大量的客觀數據分析了中國社會分層的特點和趨勢,尤其關註社會底層群體(包括失業人員、農業工人、鄉鎮企業職工、藍領工人等)的生活狀況。).隨後,圍繞“三農”、城市階層分化等問題,以讀書、天涯等雜誌為核心媒體,發表了大量有影響力的文章,各種專著也應運而生。[1]這些著述不僅有效地梳理了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底層社會的演變,而且對底層群體的生存環境進行了多方位的探討,深入研究了貧富分化日益明顯的社會結構。
文學對此也反應迅速。早在1996,文學評論家蔡祥就在《中山》第五期發表了《底層》壹文。在這篇文章中,作者深刻地回憶了他在上海底層的生活和下鄉時的情景,並進壹步指出,盡管“底層仍在貧困中掙紮,但平等和公平仍是壹個未實現的諾言”,“貧困並沒有導致道德的淪喪,相反,我的底層堅定地堅持著它的道德信條,他們對腐敗和盜竊表示了極大的憎惡和蔑視”,“幾乎所有的道德要求最終都會在底層得到落實。”[2]同時,作者也對90年代以來底層社會的變化,尤其是淳樸善良逐漸消失的底層現實進行了真實的哀嘆。既展現了中國底層社會的裂變,又剖析了其利益和欲望的現實根源。
65438-0998,《上海文學》第7期刊登了嚴華君的小說《春之玉蘭》。這壹期《編者按》的標題是《傾聽底層的聲音》,其中明確寫道:“我們確實該認真傾聽底層民眾的聲音了。我們必須正視底層人民的利益,尊重他們的感受。”“任何時候,我們都不應該忽視底層人民的利益。如果少數人的財富是建立在對底層的掠奪之上,那麽這就是犯罪、腐敗、不平等和不公正。如果我們認為社會進步必須以犧牲底層人民的利益為代價,那麽這不僅是壹種混淆的觀念,而且在道德上是可恥的。”同時,他們也註意到“有壹種聲音應該逐漸變強,那就是底層的聲音。我們必須堅持平等和正義的立場,我們必須懲惡揚善。任何時候都要認真傾聽來自底層的聲音,要知道底層在想什麽,底層人民處於什麽樣的生存狀態。關心底層不是‘慈善’也不是‘慈悲’。任何居高臨下的憐憫都是對底層人民的侮辱。我們堅持的是壹種平等和正義的立場,平等和正義問題在當今社會越來越受到關註。它不僅涉及底層的利益和情感,還涉及我們整個社會的健康肌理。壹個不公正的社會,必然充斥著汙穢和邪惡,最終毀滅的必然是社會本身。幸運的是,我們的社會正在平等和正義的道路上前行,而此時,底層的聲音已經成為壹股維護平等和正義的強大力量。”這篇“編者按”與其說是對嚴華君小說的正面推薦,不如說是對“底層寫作”的高調倡導,其用意顯然是借此機會大力強調作家必須關註底層生存的變化和某些普世價值的動搖。
2001李世東出版小說集《生活秀》。在序言中,李世東還高度肯定了“底層寫作”的意義:“作家們不自覺地把自己推向壹個特定的視角,壹個非常生活化的視角:他們真誠地關心普通人的真實生活,尤其是底層人民的真實生活。我們看到作家的視角正在下沈。從生活內部寫作正在成為作家的自覺創作行為。”“說到痞子,人們自然會把它和苦難、不幸、無可爭辯聯系在壹起。底是底。人們或許還會欣慰地感嘆自己是如何走出人生低谷的。但是,如果妳意識到我們都在生活裏面,那麽妳就不會那麽在意生活的表面和底層。其實這是妳的人生,妳的人生。妳的生命中有痛苦和困難,有不幸,有無可爭辯的時代。而這壹切並不會因為妳不在所謂的‘底層’而消失;同樣,妳的快樂,妳的幸福,妳的滿足感,也滲透在生活的底層,就像妳的生活壹樣。" [3]
至此,“底層寫作”逐漸浮出水面,並迅速成為當代文學的壹個熱點現象。2003年,張任、蘇童、李伯庸等批評家和作家或通過對話,或通過出版專著,用肯定的話語關註這壹寫作現象。但作為壹種文學思潮,“底層寫作”逐漸成為重要的文學研究對象,還是從2004年開始的。2004年,隨著劉旭的《底層能否擺脫被表達的命運》,蔡祥、劉旭的《底層問題與知識分子的使命》,高強的《我們是如何表達底層的?蔡翔的《底層問題與知識分子的使命》、羅剛的《主從結構與底層的聲音——從保羅·弗萊雷到魯迅》、莫羅的《我是壹個農民的兒子》、的《為底層視覺倡導與社會進步》、的《故鄉、底層、知識分子及其他》、李的《最近這些文章立足於中國社會發展的基本態勢和矛盾,或圍繞“打工文學”和底層小說,對90年代以來出現的底層群體的生存困境、精神需求和審美訴求進行了卓有成效的反思,從知識分子的人文情懷出發,強調了“底層寫作”的重要性。
2005年,“底層寫作”研究進壹步拓展,出現了丁凡的《城市陌生人的夢想與現實——關於文明沖突中鄉土描寫的轉型》和南凡的《文學如何表達底層體驗?張清華的《活的底層寫作》與我們這個時代的寫作倫理,蔣樹卓的《現實關懷、底層意識與新人文精神——關於打工文學現象》,丁誌才的《芻議當前文學底層寫作的誤區》等重要文章。這些文章緊密聯系當時的創作實踐,從不同角度對“底層寫作”進行了深入研究,同時提出了壹些反思性的思考。以丁凡和蔣樹卓為例,講述了農民在城市化進程中遭遇的種種精神困境,以及作家應該持有的人文立場。而南帆則從作家作為代言人的角度分析了底層體驗的復雜性和豐富性,也指出了表現形式的重要性。張清華說得更明白:“在底層生存中寫作”,我意識到這是壹個莊嚴而可怕的命題,帶有強烈的時代傾向和“寫作倫理”。[4]丁誌才認為當下壹些痞子的作品,把“苦難”作為窺視“底層”欲望的窗口,甚至人為扭曲這些苦難,從而掏空了苦難本身的悲劇價值,作品只保留了作者窺視的目光和冰冷的文字。他們寫底層女性,“大多從事三陪或偽裝成雞,以突出底層女性的困境”,用過多的文字堆砌感官刺激。“底層”看似麻木、骯臟、黑暗、猥瑣、屈辱,卻沒有好的、光明的壹面。這種作品名為“底層寫作”,其實是對底層苦難生活的極度扭曲和漠視,是對底層人性的侮辱。[5]因此,為了讓“底層文學”獲得更大的發展空間,創作出富有審美價值的作品,作家必須清醒地看到這種寫作誤區。
2006-2007年,《人民文學》、《小說選》、《北京文學》等重要文學期刊開始以積極的姿態積極倡導具有“底層寫作”審美傾向的作品,客觀上進壹步催化了“底層寫作”思潮的發展。與此同時,“底層寫作”的研究也出現了多個概念的碰撞和爭鳴。這些碰撞和爭論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壹是如何界定“底層寫作”的概念。哪些群體可以算是底層?“底層寫作”的主體是誰?是“底層人寫的”還是“底層人寫的”?王小華、洪亮、洪誌剛、滕翠琴等人都對這壹概念的科學性和合理性提出了質疑。第二,“底層寫作”是否存在道德價值與藝術價值的失衡?許多學者認為,由於創作主體“中產階級利益”的介入,“底層寫作”中的道德價值明顯高於藝術價值,例如南帆的《曲折的突破——底層經驗的表達》、李雲團的《底層敘事的道德誤解》、劉的《純文學的神話與底層寫作的陷阱》等都涉及這壹問題。但也有不少學者從具體作品的分析中提出不同意見,如王光明的《底層體驗與詩意想象》、孟凡華的《底層體驗與文學敘事》、吳思敬的《直面底層:世紀初詩歌的壹種走向》等。,並通過具體的文本證實了自己的判斷。第三,“底層寫作”與中國現實主義文學傳統是否有精神上的聯系?李、、白亮等人從“左翼文學傳統”的角度強調“底層寫作”與中國現代文學傳統保持著密切的精神同構;何等人從“新國民性”的角度提出,這壹文學思潮是新的歷史語境下城鄉沖突的審美表現。“新國民性是在計劃經濟與市場經濟的矛盾、碰撞、妥協和相互調適的文化語境中生成的”。[6]這種生存狀態的表達隱含著壹種現代的審美情趣。圍繞這些爭議,兩年多來,出現了40多篇有影響力的論文,幾乎涵蓋了雜誌、報紙、網絡等各類媒體。
2008年,對這壹創作思潮的研究仍是方興未艾。壹方面,學者們緊扣創作實際進行實證分析,如、劉對“打工詩”的研究,、邵對賈平凹《高興》等作品的評論,都是通過實際創作進壹步闡釋“底層寫作”的相關思考;另壹方面,對“底層寫作”所蘊含的現代性、“新左派”傾向和意識形態傾向的研究也得到進壹步的深化和拓展。尤其像何對“新左翼文學”和“底層寫作”的論述;劉對“底層寫作”主體精神困境的分析及其超越之路的思考:蔣臘生在“底層寫作”中所體現的對“農民工、城市和鄉村大多是壹種簡化的想象性表達”的批判,以及“居高臨下的文學視角使農民工難以真正進入痞子,因此缺乏審美哲學和藝術批評”的分析,都體現了研究者對這壹思潮的深入思考。此外,探索與爭鳴還在第五期發表了壹組“底層寫作:未完成的討論”的文章。、何、、、陳福民等學者各持己見,深入分析了這壹思潮所蘊含的各種重要的文學命題。
值得註意的是,2008年,壹些總結和反思“底層寫作”研究的重要文章相繼出現。如李2007年關於“底層寫作”研究的回顧與總結、關於“底層寫作”的幾個問題、新世紀底層文學的寫作與討論、的《底層之路》等。,對新世紀以來關於“底層寫作”的研究進行辨析和反思,雖然各有側重,觀點不壹,言辭有些犀利。但它們都反映了當代文學研究者對這壹思潮進行理性、系統思考的精神態度,也說明關於“底層寫作”的文學討論正在深化,已經成為中國當代文學研究的壹個重要前沿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