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迪克》是壹部集戲劇、冒險、哲學和研究於壹體的傑作。作者以美國資本主義上升時期的工業發展和物質進步為背景,將藝術視角延伸到艱難險阻、財力雄厚的捕鯨業,講述了捕鯨船“裴廓德號”在船長亞哈的指揮下,最終與白鯨同歸於盡的海洋冒險故事。在與現實生活的相互反思中,作者將事物入理,賦予深刻的含義,或談歷史、宗教、自然、哲學,在閑聊中傳遞深刻的哲理,在平實的敘述中揭示生命的真諦,不僅為航海、鯨魚、捕鯨業的科學研究提供了豐富的素材,而且表現了作家對人類文明和命運的獨特思考。難怪這部看似雜亂無章、結構松散的帝王巨著被冠以各種各樣的名稱:遊記、航海故事、寓言、捕鯨傳說、關於鯨魚和捕鯨業的百科全書、美國史詩、莎士比亞式的悲劇、抒情散文詩、塞萬提斯式的浪漫小說...它就像壹個深邃而神奇的藝術迷宮,呈現出多姿多彩、多維度、開放性和衍生性,有著無盡的探索。
第壹,多重象征意義的復合
莫比·迪克就像壹個象征主義的迷宮。在這裏,從典型的人物和宏觀的景物到微小的靜態物體,幾乎都具有多層次的象征意義。作者通過多重荒誕的象征表達了他對哲學、社會和宗教的深刻思考。
土地和海洋是小說中的壹對象征,相輔相成,內涵豐富。壹方面,陸地象征著休閑和舒適,海洋象征著災難和不可預測性;陸地代表自給自足,海洋代表冒險和知識。從另壹個角度來說,土地也象征著使人失去精神生活的人類文明,而海洋則代表著未被人類文明汙染的原始文明的儲備。相比之下,航行不僅可以象征探索和發現的精神之旅,還可以象征回歸自然的精神之旅。
“煙鬥”是作者在書中多次提到的另壹個重要意象。它的基本含義是現實生活的日常享受,這意味著作者揭示了不同人物的個性和心態。當以實瑪利和魁魁格共用壹根煙鬥時,不僅表明他們在享受生活,也象征著他們結成了“患難與共”的友誼;二副斯圖布整天粘著煙鬥,象征他是壹個註重物質生活享受的樂觀主義者;亞哈船長把煙鬥扔進海裏,這象征著他決心放棄享樂,追逐莫比·迪克。
捕鯨船“裴廓德號”的象征意義更加豐富。它代表了人類生活的世界舞臺;象征著美國人堅持不懈地探索自然奧秘的精神;代表原始文化的葉櫃;象征著基督教對其他“落後”文化的統治;因為“裴廓德”是以滅絕的印第安部落命名的,所以也可以象征邪惡的人類世界將被毀滅的命運。
然而,小說中更微妙和復雜的象征仍然主要體現在莫比·迪克和亞哈船長身上。解讀它們的象征意義是理解這部小說的關鍵。
莫比·迪克是壹條傳奇的白鯨,小說從不同的人物角度展示了其多重象征意義。在異教徒水手眼中,它是時而平靜安詳,時而恐怖暴虐的海怪;瘋子加百列視其為震神的化身;在亞哈眼中,“壹切使人暴怒、痛苦的東西,壹切能攪起事物殘渣的東西,壹切帶有邪念的真理,壹切使人不知所措的東西,壹切神秘不可思議的鬼神關於生命思想的邪說,壹切罪惡等等。,是莫比·迪克的明顯化身”。是亞哈心中邪惡恐怖的敵人,難以征服,必須消滅。然而,對以實瑪利來說,莫比·迪克代表著高貴的和平和恐怖的死亡。它是宇宙中壹切對立和矛盾的結合體,象征著宇宙的浩瀚和神秘,象征著神的無限神力,象征著人類的命運和未來。它對以實瑪利的重要啟示不是簡單的毀滅,而是努力提高認識,不懈追求真理。
從社會政治的角度來看,莫比·迪克象征著巨大的資本主義生產力。許多評論家認為,這條仍不為人知的強大巨鯨,實際上是作者對資本主義大發展的生產力的困惑和惶恐的真實心理反映,也表達了作者對變革時代人類命運的焦慮感。
亞哈船長也是多重人格的矛盾體。他違反了基督教“傲慢”的戒律。他以“自我”為中心,放棄捕鯨獲取鯨油的使命,頑固堅持個人恩怨,完全不顧船員安危。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是壹個徹頭徹尾的暴君和邪惡魔鬼的象征。但就他敢於對抗邪惡、挑戰命運、反抗神靈而言,他也是人類反抗英雄的象征。另壹方面,他是壹個勇敢的人,堅持不懈地探索宇宙的奧秘。雖然他有無畏勇敢的勇氣和能力,但由於他忽視了自然的內在規律,最終成為徒勞地與宇宙力量抗爭的犧牲品。可見,亞哈也體現了善與惡、美與醜共存、既是受害者又是受害者的多重意義,而這壹形象所包含的象征意義就像莫比·迪克壹樣復雜而難以把握。讀者很難找到壹個絕對的、唯壹正確的結論。小說的意義不在於證明所有這些不同的結論可能是正確的,而在於請讀者根據自己的經歷和思想來判斷,正如評論家C.k .希列加斯所說:“莫比·迪克的意義不在書裏,而在讀者身上。”②
總之,《莫比·迪克》中有無數的象征,這些象征就像閃爍著意義和哲理的光鏈,不僅體現了作品的主題和審美價值,而且挖掘和深化了作品的主題意蘊。
第二,多重主題的變異
莫比·迪克構建的藝術世界可謂多姿多彩。既有反映航海捕鯨生活的人類現實世界,也有分析基督教含義的宗教世界,還有充滿隱喻的哲學世界。既有對人鯨搏鬥的壯麗場面的藝術描述,也有對捕鯨科學的客觀描述。而且有“變化時代壹切變化的思想感情”的真實表現,其深度和廣度很難用壹個主題涵蓋整篇文章,所以作品總能在不同時代的讀者心中衍生出多種寬泛的闡釋意義,故事主題具有多重變化的復合特征。正如美國當代文學批評家昂立·霍華德所說,“有多少讀者深深卷入生活的矛盾,敏感到足以卷入壹件藝術作品所表達的精神矛盾,這本書就有多少意義..給這本書強加壹個準確的、正統的、權威的意義,無異於破壞這本書的活著的持久性和它給讀者帶來的刺激……”(4)
復仇是世界文學中壹個古老的主題。莫比·迪克以復仇為主題貫穿了整個故事。從事捕鯨40多年的船長亞哈,在出海時不幸被白鯨莫比·迪克咬掉。從那以後,他對莫比·迪克充滿了刻骨的仇恨,復仇的欲望吞噬著他的每壹個細胞。他航海乃至余生的唯壹目標就是殺死莫比·迪克。充滿仇恨讓他成為最孤獨最自閉的人。為了報復莫比·迪克,他拒絕聽取理性的建議,完全被自己的“我”所吞噬。他不再考慮妻子和孩子,與船員交流。極端的利己主義讓他幾乎完全喪失了理性和人性,不惜傷害他人來報復自己。他始終固執地認為,自己的意誌是唯壹的法則,世界為他而存在,世界為他而犧牲。“我有決心做我敢做的事;我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我會去做!他們認為我瘋了...但我是個惡魔,我瘋了!.....我現在預言,我壹定要肢解那個肢解我的家夥。”壹旦做出復仇的選擇,充滿災難的命運之船就將啟動,壹場由傲慢和偏執主導的復仇之戰將在這已經失去理智的黑暗航程中展開,最終將“裴廓德號”引向毀滅之旅。從這個意義上說,亞哈的悲劇主要源於復仇導致的極端自我膨脹,靈魂過於獨立而得不到拯救,從而成為唯我主義的犧牲品。
小說除了人鯨復仇的故事,還在第54章“巨鯨出籠”中穿插了壹段人類之間的復仇插曲。大副和船上的壹個水手,僅僅因為壹件小事就互相報復。大副憑借權力傷害水手,而水手放任船漏船沈拒絕合作,伺機泄憤。在追逐莫比·迪克的關鍵時刻,他們因難以化解的敵意而未能友好合作,導致莫比·迪克逃跑,大副死亡。這壹集似乎在暗示,復仇是人類與生俱來的邪惡本性,如果任由這種復仇鬥爭肆意擴大,將會把人類引向瘋狂甚至死亡的悲慘境地。
與復仇主題密切相關的是人與自然關系這壹更為現實的主題。作為壹對尖銳的矛盾,亞哈船長和莫比·迪克代表了人類與自然之間的激烈沖突。亞哈船長消滅莫比·迪克的過程,是人類征服自然過程中的壹個凝結,是雙方無數次生死搏鬥中的壹次。雖然這艘洋溢著人類智慧的捕鯨船“裴廓德號”在捕殺鯨魚的過程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但人鯨在對抗中雙雙落敗的悲劇表明,人類與自然是無法戰勝對方的,二者之間的頑強對抗只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在小說的結尾,回歸寧靜的大海或人類與其他物種共同生活的世界,似乎在提醒人們,與造物主其他傑作的和諧是人類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存在的唯壹途徑。這壹思想即使在高舉環保大旗的現代社會,仍然具有廣泛的警示意義。
19世紀中期文學作品中壹個常見的主題是“放棄與尋求”,這在莫比·迪克身上也有深刻的體現。亞哈船長願意放棄舒適的陸地生活,與危險的大海隔絕。他的表面動機源於獵殺莫比·迪克的復仇計劃,但實際上他想重新找到自我,尋求精神上的平靜和自由。船員以實瑪利聲稱,出海的目的是為了去肝火,調節血液循環。其實是為了擺脫無聊的生活狀態和自殺的念頭,重拾生命的真諦。其他船員,或為生計所迫,或為逃避無情的命運,或為改變環境,總之都在努力逃離無法帶給他們歡樂和幸福的陸地世界,尋求向往的理想世界。在他們眼裏,土地上到處都是現代工業文明的機器和煙囪,生存壓力下有迷茫和無奈。被禁錮在物質主義高墻內的人們正在失去追求絕對真理的精神和精神生活的深度。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中,無論風平浪靜還是驚濤駭浪,大海總會激起人類的無限遐想和體內聚集的原始活力。“只有汪洋中的大海才富含最高的真理”,更重要的是,它能帶領船員暫時擺脫陸地上的生存困境,雖然它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不合理的狀況。
然而,水手們真的找到了理想的海上之地嗎?讀者從“裴廓德號”船員的工作生活中不難找到答案。在小說中,“裴廓德號”被描繪成壹個人人共享的公司,壹個漂浮在海上的工廠,具有19世紀資本主義企業的所有典型特征。在這裏,金錢和權力高於壹切,捕鯨工人不得不完全受船上高層的擺布和壓迫,僅靠壹點點拙劣的會計作為生死的收獲。為了錢,二副甚至拋下船員在海中奮力獵殺壹頭巨鯨,心安理得,毫無悔意。“我們不能失去像妳這樣的人,我們不能失去他們。在阿拉巴馬,賣壹頭鯨魚的錢是賣給妳的三十倍……”可見,海洋世界遠非純粹的理想天堂,而只是與陸地同流合汙的人類屠殺自然、屠殺壹切的流動工廠或戰場。船員們原本想逃離海上現代文明,卻不幸成為了它的犧牲品。
當然,莫比·迪克所描繪的世界不僅僅是瘋狂和殘酷的仇恨和殺戮。小說還通過敘述者以實瑪利的視角揭示了另壹個不可忽視的主題——友愛和友誼。與亞哈船長自我孤立的極端個人主義價值觀不同,以實瑪利深刻地感受到人類的相互依賴是壹個無法逃避的客觀現實。他渴望理解和友誼,相信人類靈魂中的美與善,從欣賞他人優點的角度主動與人結交真誠的友誼,這也是他與黑人異教徒魁魁格成為親密知己的根本原因。他看到了被魁魁格殘暴可怖的外表所掩蓋的單純而崇高的心靈,也從他身上體會到了“整個世界是壹個團結合作的世界”。在第七十二章《猴繩》中,甲板上的以實瑪利和站在被捕獲的鯨魚背上的魁魁格被壹根繩子連在壹起,壹人墜海兩人同歸於盡的險境讓他們成為了患難兄弟。這使他認識到壹種更深刻的人生哲學:“我看到我的處境正是所有活著的人的處境;不同的是,在大多數場合,所有活著的人都有壹條暹羅繩,捆綁著壹大群人。“在第94章《手的揉捏》中,以實瑪利更為熱情,熱切地呼喚人與人之間簡單真誠的友誼:“讓我們互相捏捏;讓我們壹起融化在這奶油般的友誼中。在這裏,作者用以實瑪利的話來證明人類友愛和友誼的重要性。
宗教主題是《莫比·迪克》要揭示的另壹個深刻主題。在《莫比·迪克》中,讀者可以看到壹幅略微改寫的《聖經》圖畫。小說中壹半以上的人物名字直接取自《聖經》,相當壹部分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宗教寓意都非常接近《聖經》的原型。比如亞哈船長的名字來源於《舊約列王記》,他和十惡不赦的以色列第七代國王亞哈壹模壹樣。敘述者以實瑪利,在舊約的創世紀中,也有類似的無家可歸者的經歷,然後被上帝拯救。小說中那個幹癟、忙碌的老人名叫約拿書,是以《舊約·約拿書》中壹位希伯來先知的名字命名的...整部小說與《聖經》千絲萬縷的聯系,使其與基督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為文章增添了宗教氣息。
對於基督教的重要作用,小說《講壇》第八章寫道:“講壇(教會)歷來是世界的第壹部分,其他壹切都從屬於它。講壇引領著整個世界,也正是在這裏最先發現了特別惱人的風暴...正是在這裏,上帝的微風或逆風第壹次變成順風...世界是壹艘向前航行的大船,這個講壇就是它的船頭。”在這裏,作者告訴讀者,世間萬物都是上帝的,人類的壹切活動都只是在執行上帝的旨意。天意不可違,個人意誌要遵從天意。但作者並沒有局限於這壹基本的宗教要旨,而是通過楓葉神父講述的約拿的故事進壹步闡述:“如果我們順從上帝,我們就得違背自己;正是在這種對自己的違背中,才有了順從上帝的困難。”這種發自作者內心的宗教理解,似乎在說明,人對自己欲望或願望的滿足,是對上帝意誌的違背或反叛,那麽違背上帝會有什麽後果呢?試圖征服壹切的亞哈,不相信上帝的命運,不屈服於神力的安排,在風暴中頑強地航行。結果他不僅壹開始付出了失去壹條腿的慘重代價,甚至最後把整艘捕鯨船都帶向了滅絕。可見,堅持己見,不順從上帝的人,最終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只有妳願意放棄個人的欲望,接受上帝的旨意,致力於悔改,妳才能被上帝拯救。
從另壹個角度來看,小說大力提倡順從上帝意誌的思想,同時熱情歌頌反抗神靈的精神。小說中最大的反叛者屬於亞哈。這位偉大、無神但神壹般的英雄,有著“敢刺太陽”的英雄氣概。面對作為上帝化身的兇猛鯨魚,他始終保持著人類的尊嚴,令人肅然起敬,不可侵犯。雖然他沒有贏得鬥爭,但他執著的叛逆精神永遠不會被打敗,他的自尊永遠不會被征服。“這是亞哈——他的身體是分裂的,但亞哈的精神是壹只爬行壹百英尺的蜈蚣。”他像是不服從上帝,甘願為竊取人類天火而受苦的普羅米修斯,像是拜倫筆下背叛上帝意誌,鋌而走險的該隱,像是彌爾頓筆下敢於制造反抗上帝的惡魔撒旦,像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大力士參孫,更像是海明威《老人與海》中盡可能被消滅的硬漢聖地亞哥。從這個意義上說,他才是人類真正的英雄。
總之,《莫比·迪克》是壹部深刻的作品,無論是對社會現實層面的批判,還是對宗教文化哲學層面的感悟。但總的來說,對人類在冷漠甚至敵對的宇宙中掙紮甚至毀滅的過程的描繪,才是這部小說最深刻的地方。這種深刻性是從多重主題的互補作用中傳遞出來的,這無疑對小說敘事藝術的表現形式提出了新的挑戰。
第三,多元藝術形式的融合
不同於大多數梅爾維爾同時代的浪漫主義小說家經常采用的單壹的散文敘事方法,梅爾維爾吸收了多種藝術表現手法並運用到莫比·迪克身上,呈現出多元化的藝術效果。在這部宏偉的傑作中,既有莎士比亞戲劇的風格,又有史詩的氣勢,既有詩情畫意的描寫,又有直白的速寫。對於這樣壹部形式奇特的小說,威爾遜·恩格爾(Wilson F. Engle)給予了很好的描述:“它是壹部長篇散文風格的小說,但不是傳統的小說。雖然借用了史詩和悲劇的傳統,但也不能確切地稱為史詩或悲劇。它接近於壹種特殊的百科全書,叫做解剖圖,或者是對人類在捕鯨領域生活的詳細分析,但盡管它借用了許多文學形式,莫比·迪克並不真正屬於任何單壹的文學類型。像任何天才的作品壹樣,它遵循自己的原則去探索生命的奧秘。”⑤
總體而言,《莫比·迪克》的敘事結構可以分為三個部分:正文之前的詞源和選本,由135章組成的正文和結語。《詞源》和《文選》是作者從各種西方文化典籍中提煉出來的對鯨魚的描述和描寫。乍壹看,這壹巧妙之舉似乎是閑筆,但實際上,梅爾維爾正在構建壹個復雜的迷宮,等待讀者去探索。仔細分析,不難發現它們與小說文本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它們幫助我們了解這部作品的來龍去脈,更深入地挖掘小說的主題和境界。它們與故事和人物相互輝映,耐人尋味。它們不僅是小說結構中不可缺少的壹部分,也是作者發展其獨特小說的主要手段之壹。
正文部分在整體結構上呈現出壹條清晰明顯的“喜劇-鬧劇-悲劇”的發展脈絡,在第23章大致可以分為兩部分。第壹部分基本是傳統的小說模式,用漫畫寫實的筆法描寫當時的社會生活。在剩下的112章中,特別是從亞哈出現後的第28章開始,小說在表達方式上有了很大的變化。不僅將前半段活潑有趣的風格轉化為華麗的風格,而且將敘事描寫、新聞報道描寫、戲劇宏大場面以平行或遞進的方式交替展開。敘述者在故事講述中角色的頻繁轉換,敘事視角的不斷變換,敘事風格的不斷變化,使得這部分敘事結構顯得混亂而復雜。實際上,這是梅爾維爾對多種藝術手段的創新應用。這種對傳統敘事手段的突破正是現代文學常用的藝術手段,體現了梅爾維爾高超的現代表演藝術。正如美國評論家約翰·布萊恩特在《莫比·迪克:壹場革命》中所說,“充滿節奏的長句,散文詩,文學類型的混合,各種人物的聲音,觀點的實驗,象征主義,心理學,以實瑪利和亞哈的內心生活的戲劇化,甚至小說的悲喜劇,都表明了詹姆斯·喬伊斯和福克納的文學意義。”⑥
小說第36至40章的描寫是這種全新藝術手法的傑出代表。第36章“後甲板”是小說的第壹個高潮。亞哈第壹次向船員們宣布“裴廓德號”航行的目標是殺死莫比·迪克,並用壹枚金幣作為獎品來激發船員們的熱情。為了渲染氣氛,突出人物,本章采用了壹系列戲劇手法,如舞臺描述、開場白、主角的長臺詞、群眾人物的合唱、兩個主要人物針鋒相對的對話等。在這壹章的結尾,它以壹個歡慶的彌撒場景結束。在接下來的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章中,作者以戲劇人物獨白的形式揭示了三個主要人物的內心活動,而故事的敘述者則完全退居幕後。接下來,作者將整個四十章寫成舞劇,以群舞的形式生動地描繪了午夜前水手們在甲板上飲酒作樂的場景。可以看出,在第三十七章之後的四章中,作者完全脫離了傳統的小說寫作形式,構建了具有時代超越性的小說多維表達藝術。
《莫比·迪克》是壹部描寫大海的長篇小說,就像大海本身壹樣壯麗。這部以捕鯨生活為背景的小說,充滿了海的鹹濕話語,思考著比海更復雜的人類歷史、社會文化和人性的奧秘,激活了現代人對自我意識和人類意識的深刻反思,帶給讀者無與倫比的清新藝術感受。它超越時空的藝術光芒將永遠閃耀在讀者心中,成為後人寶貴的文學財富和文化儲蓄。
《莫比·迪克》是壹本有著無盡隱喻的“天書”。
莫比·迪克是壹個深奧而神奇的“藝術迷宮”。
除非另有說明,本文所有引文均來自曹勇譯的莫比·迪克,上海譯文出版社,1982。
伊恩·奧斯比。五十部美國小說。反式。王文生,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5438+0.80。
於建華。評20部美國著名小說。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1989:87-88。
③美國駐華大使館新聞文化處。美國小說評論集,1985:31。
曹林。《莫比·迪克的倫理沖突》,遼寧大學學報,2003(3):27。
⑤引自李世存。評梅爾維爾的《莫比·迪克》,華東理工大學學報,2003(1):109。
⑥引自蕭藝。超越浪漫主義的史詩,四川外國語大學學報,2004(9):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