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謚號讀人6:衛懿公

姬赤同學愛鶴,為中華民族貢獻了壹些成語——“愛鶴失眾”、“老鶴乘軒”,然而他竟然得到了“懿”這個謚號,史稱衛懿公。

衛懿公,姓姬名赤,衛宣公之子,公元前668年-公元前660年在位。史書記載,衛懿公在位期間非常愛鶴,愛到讓鶴坐甲士坐的軒車。到狄人入侵將戰時,甲士憤憤地說:“使鶴,鶴實有祿位,余焉能戰!”意思是:老大,妳不是讓鶴坐我們的車嗎?那就讓鶴打仗吧!我們不行。衛懿公自己親率軍在熒澤抗擊狄人,結果兵敗而死。國家在他手裏滅了壹次,他自己下場也慘不忍聞。有兩種說法,但兩種說法都讓人反胃:壹說被狄人剁成肉泥,另壹種幹脆說他被狄人吃了,只剩壹副肝臟。

所以《史記》直接說:"懿公即位,好鶴,淫樂奢侈。"

淫樂奢侈雖然是太史公的判斷不算直接證據,但愛鶴失國卻是事實,怎麽謚到了個“懿”?

絕妙的諷刺。

但還是有個細節耐人尋味。《東周列國誌》裏說,衛國有個大臣名叫弘演,當時出使在外,聽說國內有變,急忙趕回來,看見懿公的肝痛哭不止,他決定自殺,用自己的身體為棺材,自殺後讓人挖出他的內臟,把懿公的肝裝入他的腹腔來安葬。

《東周列國誌》的價值大概類似於《三國演義》,不壹定全是信史,其中也有不少推演,可能有合理推演也可能有偏頗的解釋。但至少說明壹點:對衛懿公的評價和別的亡國之君不壹樣,似乎很是為衛懿公之死唏噓。

“懿”字表明,衛國人認為其實衛懿公真的性純。衛懿公死後衛國人在國破家亡問題上也有對自己的責任反思。

史料是這麽說的:衛懿公在狄人進攻衛國後發現自己因為愛鶴失去了人心,於是立刻改正錯誤,殺鶴以平人心,還叫自己的妻子聽將軍令,自己也堅決上戰場,既不像曹操換衣服斷胡子逃跑,連大旗也沒有拿下,標誌鮮明地引來狄人“擒賊先擒王”,最後死得慘烈。——這些作為真的顯得性情純粹,他在生命的最後壹刻他沒有選擇棄國出逃(好多春秋君主就是這麽做的),也算是完美收官了。

然而衛國人卻不肯原諒他,眼睜睜看著衛懿公的失敗和死亡,他們也許認為衛懿公活該,也許認為衛懿公應該為他的荒唐付出失國代價。但他們也許沒想過,衛懿公戰敗身死,衛國的悲劇卻只是開始,狄人對逃亡的衛國普通百姓有過大屠殺,直到齊桓公派大軍過來退敵復國。這對衛國人也是打擊,迫使他們反思自己的無知無情。最後竟是壹個女流許穆夫人到處呼籲復國,讓衛國人汗顏。

再說了,衛懿公雖然荒唐,但他的祖上太荒唐了——《詩經》裏甚至至少有三篇詩歌後人猜測是諷刺衛宣公和宣姜的(那個“宣”字,才真的是諷刺中的戰鬥機),相比之下,衛懿公的愛鶴顯得既沒那麽刺眼,也至少有個晚節。

衛懿公的悲劇,壹是投錯胎,荒唐之人的被歧視總要殃及幾代;二是生錯時,恰是東有東夷西有西戎南有南蠻北有北狄四方虎視眈眈的時代中原貴族還沒有學會抵抗蠻族入侵;三是入錯行,他做壹個動物保護者協會成員就可以了,偏偏宣姜和宣公壹定要殺太子讓他做國君,結果完全專業不對口,攤上了李煜式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