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文鄭。(中國楹聯學會常務理事、評審委員會副主任,河南省楹聯學會常務副會長,鄭州大學兼職教授。)
三、綜合,即壹副對聯中有幾種 “破格”的情況
如李漁賀方繡山民部七十聯:
弄璋昔日自嫌遲,看斯時大器將成,身壽七旬猶未晚;
解組當年人怪早,觀此際急流難退,得歸壹日也贏先。
首先,有不規則重字“日”字;其次,“身壽”與“得歸”的對仗也明顯不工。
李漁贈李坦園相國聯:
熙朝論道道源清,坐理陰陽,可以不問錢谷事;
聖主右文文治盛,功由宰相,誠哉須用讀書人。
上聯“陰陽”是個並列結構詞組,而下聯的“宰相”是壹個詞,屬於“二對壹”;上聯的“問”字,既在本句與前面的“以”和後面的“谷”平仄沒有交替,又與下聯的“用”字同為仄聲字。
題分水龍王廟聯:
東流西註,分去盡作安瀾,神道之至公,類如是矣;
南往北來,到此齊臻順境,天地之無憾,其在斯乎。
即使第二個分句開頭的“分去”和“到此”作為領字而不計較,但“神道”與“天地”之對也不夠嚴謹,既屬於以壹對二,“道”與“地”又同為仄聲字。
贈嚴灝亭都憲聯:
寓庭訓於官者,橋枝***梓枝並茂,為父偶合周公旦,曩時不有其事乎;
避言路而去者,臣職與子職兼修,養子當如孫仲謀,於今復見其人矣。
此聯壹是有不規則重字“子”、“於”;二是多處平仄不諧,即使兩個“枝”和兩個“職”不交替以重言技巧視之,還有如“訓”和“路”、“父”和“子”、“時”和“今”、“有”和“見”,甚至結尾也成上平、下仄。當時,何次德評此聯道:“妙處出自天然,奇才健筆。”看來,他本人以及時人都不認為如此“破格”是什麽問題。
題十八灘金龍四大王廟聯:
過險灘而祀神者無不極誠,推此念以明心,何難格天格地;
遇順流而防患者於茲僅見,廣此心以履泰,自能常富常榮。
其壹,此聯有不規則重字“心”;其二,“灘”和“流”處於關鍵位置,卻同為平聲字。還有兩個“者”和兩個“此”,李漁的對聯這種情況相當多。
曾國藩挽湯鵬聯:
著書成二十萬言,才未盡也;
得謗遍九州四海,名亦隨之。
吳恭亨在《對聯話》中說:“曾文正挽人聯語特沈雄,雖小小題目,鹹具龍跳虎擲之觀。挽湯海秋鵬雲……氣噴薄如幹莫,不可逼視。”《楹聯新話》稱:“獨曾文正才力標舉,夭矯老蒼,自成壹格……其最佳者,如挽湯鵬。”“(此聯)是文正愜意之作,百年來何人敢與抗手乎?”就曾氏這副得意之作,如果按格律來衡量,起碼有兩處有點問題:壹是對仗上,上聯“二十萬言”是偏正結構,而下聯的“九州四海”卻是並列結構;二是聲律上,第二個分句的“未”和“亦”應處於關鍵位置,卻都是仄聲字。此聯如果在今天參加應征,落到那些手持“玉尺”的“專家”手裏,恐怕會被打入“劣聯”之列。
挽陳岱雲夫人聯:
割臂豈初心,是孝子忠臣莫可如何之事;
歸真無片語,有堂上膝下萬難忍言之哀。
此聯的前壹個分句,非常嚴格。但後壹個分句,純粹是古文筆法,所以就既不管其平仄(“子”與“上”同為仄聲字,“上”與“下”也同為仄聲字),也不十分考慮其對仗了(如“莫可如何”與“萬難忍言”之對)。
左宗棠挽歐陽烈婦聯:
痛絕未亡人,餓十八日而死;
是為烈女子,歷千百載如生。
上、下聯前兩個字的對仗,應該是有問題的;後壹個分句中的“日”和“載”,又同為仄聲字。
挽劉鵬鴻聯:
初援鄂州,繼援江州,忠於國,亦忠於桑梓;
得壹名城,失壹長城,死於賊,實死於小人。
不難看出,兩個“州”字和兩個“城”字都是平聲字,而“國”字和“賊”字又同是仄聲字。另外,“桑梓”是兩種樹木,而“小人”則是壹個詞,屬於所謂的“二對壹”。
再如俞樾蘇州積功堂聯:
積累譬為山,得寸則寸,得尺則尺;
功修無幸獲,種豆得豆,種瓜得瓜。
此聯當作於俞樾被罷官,次年移居蘇州之後。此聯語言平實,但語意精警,聯首嵌字也相當自然。後兩句用成語形成的自對頗值得註意,平仄失調,或者可以用集句從寬來解釋,竟連重字都沒有避,是很少見的。這或許又壹次證明俞樾是以對聯的內容為上的。
財神廟聯:
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則財恒足矣;
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又從而招之。
生財有大道,則拳拳服膺,仁是也,義是也,富哉言乎至足矣;
君子無所爭,故源源而來,熟與之,天與之,神之格思如此夫。
這兩聯集得自然流暢,而所集又都是古文,所以在平仄、對仗甚至不規則重字方面都比較寬松。但就內容而言,則確是上乘之作。
臺州東湖湖心亭聯:
好水好山,出東郭不半裏而至;
宜晴宜雨,比西湖第壹樓何如。
吳恭亨《對聯話》評論此聯說:“屬對天成,秀氣滿抱。”上、下聯前壹個分句十分工整,而後個壹分句脫離對仗與平仄的約束,自成壹種寫法,在清代名家的對聯中,這樣寫的似也不多見。
與此聯相近的是留園待雲庵聯:
何處白雲歸,有鄉裏古招提,出西郊不半裏而至;
前生明月在,是佛門新公案,言東坡為五老後身。
自題春在堂聯:
日有明年之日,年非今日之年,吾祖南莊府君是以垂惜日之訓,後人宜敬體此意;
事或入世之事,心仍出世之心,先舅平泉老人用此為處事之方,小子竊有味其言。
這是壹副古文句式的格言聯,似乎俞樾對此類對聯的平仄安排和不規則重字都不大在意。否則,下聯前兩個分句應該是有辦法調整句腳平仄的;而後面的不規則重“人”字也並非無法解決。
此外,前兩句的自對形式也非常特別,連重字都是各重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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