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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羨林和埃米爾·西格。

我的老師1

在我深深懷念兩位不在身邊的母親的同時,我眼前的德國老師也越來越親切可愛。

當然,我的Doktor-Vater(博士的父親)Waldschmitt教授是德國老師中與我關系最密切的。我已經談了壹點我和他的第壹次見面。他給我的第壹印象是他很年輕。他真的不算太老。他認識我的時候,大概還不到四十歲。他穿著厚厚的西裝,臉像個孩子。我個人認為他對別人有禮貌。德國的教授大多有點教授的味道,這是由他們的社會經濟地位決定的,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後來聽說他在我之後的學生都覺得他很嚴格。據說壹位女士把她的博士論文交給了他。他翻看了壹會兒,立刻把它扔到地上,生氣地說:“達斯塔伯·阿勒斯莫斯特!這都是垃圾和廢話!)”這位年輕的女士難過極了,最後離開了哥廷根。

我和他壹起學習了十年。應該說他從來沒有對我發過脾氣。他教學很有耐心,梵文語法很詳細。如果妳不這樣做,妳就做不到。多壹個字母或少壹個字母的單詞通常有非常不同的意思。我以後會親自教我的學生,以他為榜樣。我會用心學語法。他的教學方法是典型的德國風格。記得19世紀偉大的德國東方語言學家埃瓦爾德曾經說過:“教語言就像教遊泳。如果妳帶壹個學生去遊泳池,把他推進水裏,妳要麽學會遊泳,要麽淹死。後者可能性很小。”瓦爾德施密特采用了這種教學方法。第122課,讀信。從第三課開始,學習練習,自學操練語法。壹開始我很不習慣。我經常要花壹天的時間來備課。然而,壹學期四十多節課下來,我讀完了德國梵文作家斯坦茨勒的教材,學會了所有極其復雜的梵文語法,看了大量選自梵文原著的習題。這個方法很成功。

Waldschmidt教授壹家壹開始應該說是很幸福的。夫妻,壹個十幾歲的兒子在讀中學。有壹段時間,我幫他翻譯中文佛經,經常去他家,和他家人壹起吃飯,然後工作到深夜。飯桌上很少有人多說話,很安靜。有壹次他笑著對兒子說:“家裏來了壹位來自中國的客人。妳明天大概會在學校吹噓吧?”他家的氣氛似乎是嚴肅多於熱鬧。他的妻子也是壹個安靜的人。

後來,當戰爭爆發時,他自己被征召入伍。他是什麽樣的軍官?不久,他的兒子也應征入伍。沒過多久,從1941的冬天開始,東線僵持不下,僵持不下,但戰鬥異常激烈。他們的兒子在壹個北歐國家被殺。我現在已經忘了這對夫婦聽到這個壞消息時的反應。按理說,壹個獨子在童年夭折,他們的悲傷可想而知。但瓦爾德施密特教授是個非常堅強的人。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流露出任何悲傷,夫妻倆也從來沒有和我談過這件事。但缺少熱鬧的家庭氛圍,從此又多了壹份孤寒的成分,完全可以想象。

瓦爾德施密特應征入伍後的第壹個冬天,他訂的大劇院冬季演出的票沒有退。他自己看不了演出,就讓我每周陪他老婆壹次。吃完飯,我去接珍妮,陪她去看戲。有歌劇、音樂會、鋼琴獨奏、小提琴獨奏等等。演員都是外地或者國外的,都是知名人物。劇院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男士衣著筆挺,女士珠光寶氣,壹派祥和安寧的氣氛。我不記得演出時被空襲了,所以不知道敵機從頭頂飛過時體育場裏發生了什麽。然而,演出結束後壹走出大門,外面就是壹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頂天立地,壹片黑暗。由於停電,沒有壹絲光線。我要把珍妮送到她在黑暗的什麽也看不見的山腳下的家。壹個人半夜回到家,萬籟俱寂,走在安靜的長街上,只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卻是幸福的。但這正是思鄉之情最盛的時候。

我想到的第二位老師是錫格河教授。

我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到他家,我看見他的妻子獨自壹人,壹個又瘦又小的慈祥的老人。孩子或者親戚,沒見過。看起來是壹個很孤獨很冷漠的家庭,雖然老兩口很恩愛,互相依賴。當我遇見他時,他已經過了七十歲。他是我這輩子見過的各國老師中最愛我,感情最深,期望最大的老師。直到今天,我只要壹想起他,我的心就立刻劇烈的跳動,我的眼睛立刻流了壹臉。他傳授給我的知識,上面已經講過了,後面還會講。這裏我只說壹些我們師徒感情深厚的情況。為了保存真相,我還是把我當時的壹些日記壹字不差地抄在下面:

1940 65438+10月13

我昨天買了壹張錫格河教授的照片,並把它放在桌子上,正對著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這位老先生。他幾乎和他的父親或祖父壹樣善良。我壹看到他的照片,心裏就感到無限的勇氣,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學梵文,不然對不起他。

1941二月1

五點半出來,去錫格河教授家。他想為我協商加薪,院長已經答應了。這真是出乎意料。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這位老人。他對我太好了,我永遠不會忘記!

我的老師2

原來他發現我生活太差,親自去找文學院長要求給我漲工資。其實我的工資夠了,只是因為買書所以窮。

1941年,我試圖離開德國回國。我在10年10月29日的日記裏寫道:

11: 30,西格教授錫格河去上課。下課後,我告訴他我要離開德國了,他立刻激動起來,臉紅了,還有點顫抖。他說以後要給我找個固定的地方,讓我繼續在德國生活。沒想到,我想離開。他勸我無論如何都不要走,他會想辦法告訴雷克托爾(大學校長)讓我去領津貼,這樣我就可以出去休息了。他幾乎要哭了。壹開始有點猶豫,現在又動搖了。我壹離開德國,誰知道我什麽時候回來,會不會回來?那個像父親壹樣為自己擔憂的老人再也見不到他了。我以前很情緒化。現在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想哭。

日記裏還有壹些這樣的東西,我就不再抄了。只有這三個,我覺得已經充分展現了我們的關系。還有壹些情況,我下次講東邦羅文研究的時候再講。暫時就說到這裏吧。

我想到的第三位老師是布勞恩,斯拉夫語言學教授。他的父親生前是萊比錫大學的斯拉夫語言學教授。他可以說是有家庭背景,能流利地說多種斯拉夫語。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還很年輕,不是講座教授。因為他的年齡,他也被征召入伍。但我根本沒去過壹線,只是當翻譯,這是最高級的翻譯。壹些蘇聯高級將領被德軍俘虜,希特勒等法西斯領導人想親自審問他們,試圖從他們身上挖出超級機密。布勞恩教授是翻譯,他的任務的重要性可想而知。每當他休假回家,總是高興地和我聊他翻譯的壹些花絮,很多都是德國和蘇聯最高領導層的真實情況。他好幾次跟我說,蘇聯炮兵太厲害了,德國都比不上。這是德國從未透露過的極端秘密,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家很漂亮。他有壹個年輕的女士和兩個男孩。大壹點的叫安德烈亞斯,大概五六歲,小壹點的叫斯蒂芬,只有兩三歲。斯蒂芬對我非常友好。我剛到他家,他就從遠處飛過來,撲到我懷裏。他媽媽教我:“這個時候妳要抱著孩子轉兩三圈。小孩子最喜歡這個東西了!”“教授的妻子人很好,好像有點糊塗,直言不諱,但有時也沒有音樂。

布勞恩教授的家離我住的地方很近,兩三分鐘就能走到。因此,我經常去他家。他有壹幅中國古繡,繡著五個大字:有溪有山。他讓我翻譯壹下。從此,他對漢語產生了興趣,買了壹本漢德詞典讀唐詩。他找出了每個單詞,甚至他能說出壹些意思。我糾正他,告訴他壹些語法知識。他覺得漢語的語法結構極其奇特合理,與他所熟悉的印歐語系完全不同。他認為漢語沒有形態變化,但可能是優勢。它能給讀者很大的聯想自由,不像印歐語那樣拘泥於形態變化。

他是壹個多才多藝的人,擅長油畫。有壹天,他突然建議畫我。我自然就答應了,於是很長壹段時間,我每天都去他家,認真地坐在那裏當模特。畫完後,他問我的意見。我不是繪畫專家,但我覺得很像我,所以我很滿意。在科研方面,他也顯示了自己的才華。他的文章和專著不算太多,也不搞德國學派的專長:語言考據學。用中國的術語來說,他擅長正義。他有壹本關於19世紀俄羅斯文學的書,主要講正義和原則。托爾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並列為兩座高峰,是不可多得的見解獨到、思想深刻、觀察細致的著作。可惜的是,似乎並沒有引起太多的關註。我感到孤獨和寒冷。

總之,布勞恩教授在哥廷根大學相當失意。正教授沒有份額,哥廷根科學院院士更是無關緊要。有壹次,他告訴我斯特拉斯堡大學正教授缺人,他想去,帶我壹起去。後來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實現。直到四十多年後我再次訪問西德,我去看他,他告訴我,他終於得到了哥廷根大學正教授的壹次講座,他認為是滿意的。但是,他老了,沒有年輕時那麽帥了。我進門他說的第壹句話就是:“妳來晚了壹點。她幾個月前就去世了!”“我知道他指的是誰,我感到很難過。安德烈亞斯和斯蒂芬已經長大,不在身邊了。這位老人似乎也很孤獨。在西方社會,大部分老年人已經失去了實用價值。我無語了。去年,我聽壹個德國人說他已經去世了。我用我的心祝他永遠平安!

我的老師3

我想到的第四個德語老師是馮?馮·格林博士。據說他是來自俄羅斯的德國人,俄語是他的母語。在大學裏,他是壹名俄語講師。大概是因為他從未發表過任何學術論文,連副教授的頭銜都沒有。在德國,外語再好,沒有學術著作也成不了教授。服務時間長了,工資可能高,但職位不能變。這和中國很不壹樣。教授中國貶值教授擴張由來已久。這也是中國的壹個“特色”。馮無論如何?格林永遠只是壹個講師。他教我俄語的時候,已經是白發蒼蒼,內心似乎總是充滿憤怒,整天郁郁寡歡。他只有壹個妻子,他們住在高斯-韋伯大廈的三樓。房子極其簡陋。老太太好像常年生病,不怎麽下樓。但是我的頭腦很好。聽說我神經衰弱盜汗,特意給我吃了個雞蛋滋補身體。要知道,那個時候,壹個雞蛋值壹錠。當妳餓了,妳可以吃雞蛋,但元寶不能。我非常感激這份感情。馮?格林醫生還親自找到大學醫院的內科主任沃爾夫教授,請他給我檢查。到了醫院,沃爾夫教授仔細檢查後告訴我,這只是神經衰弱,與肺病無關。這壹下子排除了我的壹個心病,比如投胎。這更增加了我對這兩位孤寡老人的感激之情。離開德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以為他們早已過世,但他們會永遠活在我心裏。

當然,我回憶的老師不僅限於以上四位,比如阿拉伯語教授馮。馮·索登,英國教授羅德爾和王爾德,哲學教授海斯,藝術史教授馬奎斯·維茨圖姆,德國教授馬伊,伊朗教授欣茨等。我都上過課或者來來往往,他們對我也很好,我永遠不會忘記。這裏就不描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