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寫了壹首詩《雪》,應該算是我對兒子精神的祭奠吧:雪不停地輕柔無聲地飄落,從清晨到靜夜,從靜夜到清晨,靜靜的;輕輕的;樹梢、屋檐、街道和小巷都是白色的,白色的。
是冬天帶來了雪嗎?
是雪帶來了冬天嗎?
沒有綠葉,
沒有花。
更不溫暖,
春天還很遠;
夢也安靜;
雪掩埋了綠葉、鮮花和溫暖。
冬天掩埋了笑聲。
是冬天帶來了雪嗎?
是雪帶來了冬天嗎?
有壹個人,陪我度過了很多個冬天;
有壹個人,陪我度過了很多個下雪天。
冬天去了又來了,
下雪天來了又去,
但是那個人再也沒有回來。
永遠不要回來!
那個人和我,
我和那個人,
我們度過了許多冬天,
很多下雪天。
雪後會有陽光,
冬天過後會有春天,
但是那遙遠的昨天,
埋在雪裏。
埋在春天,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它,
沒有回音。
上面這首詩已經發表在作品雜誌和其他出版物上。好的壞的,但是今天的感情寫不出那種風格的詩。我沒有失去詩人的情懷,只是拿起筆有太多的心事。從哪裏開始?這就是“現在知道悲傷的滋味,還想說出來”的境界。
1990年6月上旬,我回到了美國路易斯安那州門羅市——我丈夫陳納德將軍的故鄉。陳納德紀念郵票首日封,市長和大學校長讓我和郵局負責人開個會,準備慶祝儀式。
我和老公在南方的壹個小鎮度過了幾個冬天,悲喜交加。現在每次回來,總會在曾經住過的平房附近徘徊。有壹兩次,我甚至想去院子裏按門鈴,看看誰住過我們的故居。但我沒有勇氣站在門外,至少我還能留住過去的美好時光。可惜我們生在亂世,最大的遺憾就是相聚短暫。現在老公已經去世32年了。在那如夢似幻的歲月裏,我們分享了榮耀和喜悅,也分享了失望和悲傷。
密西西比河流經小鎮的高處。密西西比河是美國最長的河流。美國南部著名作家田納西·威廉姆斯(Tennessee Williams)在經過幾個州後,經常以沿河城鎮為背景,寫出壹些感人至深的小鎮故事。
那時候我們在河堤不遠處有壹個小房子,幾十畝果園種著洋核桃。美國的農田種植小麥、玉米、花生和棉花,果園種植外國的核桃、桃子、橙子和甘蔗。在南方解放奴隸之前,所有在農田裏工作的人都是黑人。內戰結束後,林肯下令解放奴隸。但是過了差不多壹百年,黑人還是被平等對待了,可見要做壹件改革社會的大事是很難的。
陳納德祖籍法國,母親是南方名將李的後代,所以大部分家族都散居在南方。
現在,國際婚姻非常普遍,但在50年代,普遍的觀念相當保守。美國外交官或國防部官員不允許與外國人結婚。
特殊情況下要征得同意,否則要辭職轉崗。在中國,如果壹個女人嫁給壹個外國人,如果有什麽意外或不幸,別人不會同情她。
帶著半悲半喜的心情,老公第壹次拜訪了南方的家鄉——壹個只有八萬人口的小城市。我應該感謝我丈夫的好朋友,前路易斯安那州州長諾伊和他們的孩子。諾埃爾州長退休後做油田生意,經營電視臺和廣播公司。他們的孩子和我年齡相仿,給了我很多關心和指導,幫助我了解南方習俗。
我丈夫研究李將軍。他們的兄弟和人民收集了許多關於李將軍歷史的書籍,他們還鼓勵我多讀壹些美國歷史。有時候晚上喝著喝著,爐邊的燈光下聊著美國的建國史,南北戰爭前南方的繁榮,南北戰爭後的艱辛,還有很多“田園戰爭後自己的親骨肉成了街上的渣滓”的悲慘境遇。當然,也有壹些著名的南方後裔,經常說起當年養了幾百個奴隸的往事。
我是帶著與中國不同的文化步入這個社會的,接觸到的白人大多是達官貴人或半達官貴人。其他人是受教育程度低或根本沒有讀完小學的黑人。只有壹個人來自中國,那就是我。
我老公從壹個鎮到另壹個鎮,大眾對他贊不絕口,贊不絕口。他們自然不敢對我掉以輕心,但我知道,如果我不是陳納德的妻子,他們會鄙視我。即便如此,他們對這個外國女人還是充滿了好奇,壹定要在背後對我評頭論足。
中國的人,尤其是中國的女人,常常被認為是低人壹等的,她們被稱為弱者。也許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也培養了中國畫女性克服,甚至戰勝壹些不尋常機遇的毅力和勇氣。老公雖然愛我,但是他不能理解我的感受。我必須計劃如何贏得鄰居和與我們交朋友的南方人之間的友誼。
我決定先做三件事:
第壹,豐富自己的英語能力。我在業余時間背誦英語詩歌。隔壁住著壹個文學老師。她比我大20多歲。她是壹個很有修養的學者,對學習很認真。她在我讀詩讀錯的時候糾正我,讓我讀很多遍,直到正確為止。她幫了我很多,這讓我至今充滿感激。
她喜歡借用政治家或演說家的演講稿和我討論。她說:“政客是說謊的專家。他們的演講稿大多不是自己寫的,而是有學問的人寫的,可以借用。”
我被邀請到這個小城的大學談過幾次中國,也在很多場合被邀請談過中國文化,中國習俗,二戰的經歷。這座城市每年都有壹個“中國日”,紀念我丈夫在中國的戰爭。現在小城有很多東方人,有中國、韓國、越南的餐館,大學裏有亞洲研究所。東風漸西,與我當時“望影自憐”的情形大相徑庭。
近年來,學習英語在中國大陸變得很流行,在廣州、上海和北京都建立了英語學院。20世紀50年代,俄語在中國大陸很流行。現在,年輕人手中都有壹本英語詞典。學好英語不僅容易找到好工作,還可以直接和外國人談外交,談貿易。
第二,加強對美國歷史和南方人壹些習俗的了解。
“入鄉隨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以開車為例。三四十年前,中國很少有淑女紳士會開車。當然,我到了美國就不會開車了。我丈夫自願當老師。他是壹名飛行員,喜歡開快車。他經常認為我開得太慢。有壹天,我們練完車回家,他說我開得不夠快。我壹怒之下開車進了車庫,撞壞了車頭。之後每天早上壹個人在小區裏實習,壹周後終於拿到了執照。
州長夫人有兩個男廚師,我做過幾次飯。師傅拒絕把秘方傳下去。除了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泄露秘密,每次去的時候還把錢放在信封裏當禮物。有壹天,總督夫婦來家裏做客,我做了南方炸雞和玉米鍋。州長夫人對州長說:“安娜做的這兩道菜比我們亞當(他們的廚師)做的好吃嗎?”
第三,學會打橋牌。如果說打高爾夫是南方男人的社交運動,那麽打橋牌就是女人放松的最佳消遣。我知道如果我不會打橋牌,我就永遠是局外人,所以我交學費來上課。
那是題外話。
我為了老公讀南方人,等到大家都說我南方人比南方人的時候,老公已經生病住院了。
我丈夫每天抽三包駱駝牌香煙。他患有肺癌,做了兩次手術。後來,癌細胞擴散到了他的喉嚨,他再次接受了手術。他在醫院病房躺了半年,直到64歲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