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洋的海底深處,我愛人的詩紀安安
三十二歲時,我在黃海邊建了壹座石屋。我壹個人幹了壹個春天,夏天來了,我擦擦汗,坐在窗前,聽著大海的潮起潮落。我知道,從今年夏天開始,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應該來海邊呆壹段時間,專心於我和小海之間的壹些事情。窗外被潮水包圍,壹片大寂靜。我在想,我們的房子面朝大海,我的生活卻不再春暖花開。春花都是遙遠的過去,我只有回憶。
在我記憶的另壹端,二十壹歲的時候,我流浪到了黃海,就像所有愛情童話的前奏。在清晨的冷空氣中,我遇到了壹個赤腳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女孩。
那時候地平線上還有幾顆星子,就像戀人凝視時閃亮的眼睛;溫柔的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那是天空和大海中壹個女孩的旗幟;而我百無聊賴的眼睛瞬間被風景照亮了。我站著看著她,看著她慌慌張張的逃跑,看到她逃跑時臉上升起的蘋果紅色的紅暈。
我看著她繞過隨風搖曳的小叢林。叢林後面是壹個紅磚紅瓦的小院,壹條小溪從門前流過。
晚上,我拿著兩個旅行包敲了敲院子的木門。
“老頭,我來海邊玩,想在這裏呆幾天。那邊有人跟我說妳在外面租房子,我就過來問問。”
黃海沿岸散落著許多小村莊,村裏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幾間多余的房間供遊客居住。所以壹切都很順利。交了夠兩個月的房租,住在房東女兒閨房對面的小房子裏。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刮了臉,躺在床上期待著讀雙城記。大約抽完壹支煙的時候,街對面傳來“吱”的壹聲,她的門開了。
我像貓壹樣跳起來,穿上拖鞋,抓起窗臺上的牙刷罐子,去拉車門。“餵,是妳!妳也住在這裏嗎?哦,不,太巧了?”這是我構思了很久的壹句臺詞。是三流愛情電影裏常用的實用招數。我笑了。我打開了門。
-但我又看到她回來了。當我開始拉門時,她突然轉身走回房間。我看著她輕輕關上門,藍底白花的窗簾緩緩擺動。
我把牙刷罐子放在水臺上,對著她的門簾大聲說:“早上好!”"
我很快知道她叫小海。
小海的爸爸是漁民,有壹艘木船。半個月後,我上了這條船。船壹離開岸邊,我就吐了。頭暈的時候,我看到小海悄悄遞給我壹塊白手帕。手帕的邊緣繡有藍色的圖案,就像大海上的漣漪和波浪。
壹個月後,我在沙灘上攔住了小海。那時,小海的眼睛像夕陽下的海水,閃耀著美麗而不安的光芒。
我講述了我醞釀了壹個月的雄心壯誌。我大聲說:“小海,我喜歡妳!”"
海浪在我們腳邊輕輕拍打著,我看到了小海眼中的迷茫,像壹只被困在陷阱裏的小梅花鹿。小海退後壹步,低垂著頭說,“...我...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怎麽,妳不明白嗎?”我向前邁了壹步。這時候我覺得我比較合理的動作是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小海後退壹步,搖搖頭,轉身跑了。
晚上,我拿著壹本新華字典和壹本漢語語法敲開了小海的門。我給小海詳細講了漢語表達情感的固定句式,主謂賓及其相關語法成分,以及“like”這個著名動詞的確切含義。在舞臺的燈光下,我看到小海的臉紅紅的,睫毛微微地撲著,眼睛像鏡子前的羔羊壹樣天真無邪。
我問:“妳現在明白了嗎?”
小海點點頭,又低下了頭,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
我笑著輕聲說:“小海,我喜歡妳。”我愛妳。"
小海答應做我的女人。
在海邊又住了壹年零八個月,終於贏得了小海父母的信任。冬天的壹個晚上圍著火爐,兩位老人鄭重地把小海交給了我。我說:“我會好好對待小海的,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我那被海風吹皺的張越點點頭:“那好,那好。”
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我穿梭於Xi和黃海之間,忙於從未有所起色的事業,以及籌備婚禮和成家立業。在此期間,我帶小海去了Xi安兩次。小海是那麽局促,還是壹只膽小的小鹿闖進了陌生的叢林。她靠在我的胸口,不安地沈默著。
我摟著小海的肩膀,親吻她的長發。“沒事,妳很快就會習慣的。”
小海擡起頭,發現了我的眼睛,輕輕壹笑,說:“只要妳在,就好了。”
然而,在Xi安期間,我幾次聽到小海嘆氣和自言自語。小海拿著地圖集在隴海線上找了半天。她難過地說,離海那麽遠,唉,坐火車要壹天壹夜。
我二十六歲,小海二十四歲的時候,坐火車壹天壹夜帶她回海邊結婚。黃海的每壹朵浪花都在作證,小海,我愛妳。我在海邊度蜜月的時候對小海說。我們坐在海邊的巖石上,小海看著陽光下的大海,充滿了留戀。
小海跟著我回到了Xi安,我們過著簡單平靜的生活。
我不止壹次問過小海。我說小海,妳跟我在壹起開心嗎?小海的手指摸著我的鼻尖,壹直笑,說當然是幸福。
可是我發現小海日漸憔悴,嘴唇經常發白。小海說她喝不慣這裏的水。
事業進入瓶頸,整天忙得不可開交。現在想來,我當時還是初生牛犢,什麽都敢嘗試,但幾乎每次冒險都以失敗告終。幾年過去了,我沒有任何成就,只有更多的焦慮。
小海壹直在安慰我,聲音軟軟的,像海邊的風。她的嘴唇幹燥。
在我們結婚四周年的時候,當我看著小海的眼睛時,我感到心痛。我家可憐的小海眼角有淡淡的魚尾紋。
那天晚上小海靠在我身上,突然說:“佳,我們什麽時候回海邊?”
我壹楞,說:“過幾天吧。這幾天公司很忙,我很著急。”我說的是實話。
那天晚上月光很好。現在想起來,我相信那天晚上聽到了小海壓抑的嘆息。
2004年冬天,我的商業夥伴在印度海岸的壹個小鎮遇到了麻煩。接到求救電話的時候,小海只是依偎著我。離開大海這麽多年,小海對與“海”有關的詞語越來越敏感。她問:“他在海邊嗎?”我點點頭。小海高興了。“那我和妳壹起去。我們會順便去看海。”我心煩意亂,猶豫了壹下,說:“好吧。”
我和小海連夜飛到了印度。在飛機上,小海壹直在看童話書《海的女兒》,這是我們在黃海時我送給她的第壹本書。我曾經坐在沙灘上壹頁壹頁的讀給小海聽,背景音樂是大海的聲音。
我和小海在那個小鎮的酒店住下,才知道從這裏到海邊有近百裏。
我為了我的伴侶到處跑,晚上回來的時候,我不僅疲憊不堪,還生著悶氣。小哈莫默默侍候我躺下,關燈前輕輕吻了我壹下,笑著說:“沒事,好好睡壹覺,明天就好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還是壹樣,事情似乎越來越僵。
小海的臉色也很黯淡,壹直呆滯恍惚,幾次欲言又止。
終於,第四天早上,我醒來發現小海不見了。床頭櫃上有壹張紙條:“賈,我想去海邊。我本想告訴妳,但看到妳整天忙忙碌碌,我開不了口。但是我真的很想去看海。我想我會自己去。其實我自己去也沒問題。認識妳之前我天天在海邊,怕妳擔心。妳放心,我很快就回來。”
當我走出酒店時,我突然有壹種不祥的預感。今天吹過我臉頰的風似乎比以前更大了。
又是壹天的奔波。晚上,我嚼著餅幹打開電視,發現了鋪天蓋地的“印度洋海嘯”報道...
我用顫抖的手掌拍了拍自己。我想這不是真的吧,親愛的小海?印度洋海嘯?不。我害怕得哭不出來。
小海終於沒有回來
我在枕頭下發現了《海的女兒》這本書。在扉頁上,我寫了三個字:“我愛妳”。下面是小海用鉛筆寫的另外三個字,笨拙而嚴肅。我能想象出小海的手指在沙灘上寫字,在海風中躲避的眼神:“我也是”。
三十壹歲那年冬天,我失去了愛人和靈魂。第二年春天,我的石屋建在了我和小海第壹次相遇的沙灘旁邊。我答應每年夏天坐在窗邊,眺望這平靜的大海。小海是這片海的女兒。我有理由相信,這裏的每壹朵浪花都是小海的眼睛。她壹定會在窗後看到我的手表,感受到我以前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