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晴朗,群山綿延,壹簇簇白色的花朵像流動的河流。似乎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應該預約而來。這壹刻,在透明如蜜的陽光下,他們同時歡呼,同時旋轉,化為無數的浮點。
這樣壹個開滿白花的下午,總覺得似曾相識,總覺得是壹種可以放入任何壹種時空的聚合。可以放進詩經,楚辭,古典主義,後印象主義——人類任何美好的記錄裏,都應該有這樣的午後,這樣的初夏。
總有這樣的初夏,總有風和日麗的日子,白色的花朵在樹頂盛開。總有紅衣女子走過綠野,微風帶起她的衣襟和發梢。田野裏有新茶、鮮花和細細的酢漿草。
雪白的花影和曲徑在詩畫中反復出現,所有的光影和所有的悲歡離合都是前人枕著清晰的夢。我不知道哪壹個秋天是今天為我而開的花。
五月的山終於動了,無限溫柔地把我抱在懷裏。我渴望的時刻終於來了,卻發現在他的懷裏,在密林深處,桐花如錦邊開邊落。
這段話是席慕蓉的散文,用詞優美動聽,像春天融化的小溪,潺潺流淌,帶著春天的溫暖和冬天的淡淡憂傷。
當我這麽想的時候,我在寒冷中感到壹絲溫暖。這樣,他希望這些狹長的小巷永遠延伸下去,他的思維也可以延伸,不是從金門街延伸到廈門街,而是從金門延伸到廈門。他是廈門人,至少廣義上是。二十年來,他壹直住在廈門街而不是廈門,這是壹種嘲諷,也是壹種安慰。但從廣義上講,他也是江南人,常州人,南京人,川娃兒,廣義上的五陵散少年。江南杏花春雨,那是他的少年時代。再過半個月就是清明了。安東尼奧尼的鏡頭翻來覆去,翻來覆去。殘水如水,天後土如水。從北到南有成千上萬的人。裏面是瓷器嗎?當然還是中國,永遠都是中國。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在,牧童不再指點,劍門細雨,渭城塵埃已不在。然而,他日夜夢想的土地在哪裏?
在報紙的頭條?還是香港的謠言?還是的黑鍵白恩聰的跳弓撥弦?還是安東尼奧尼鏡底勒馬周的希望?或者,在故宮博物院的墻壁和玻璃櫃裏,在京劇鑼鼓聲裏的太白東坡之韻裏?
選自余光中的《聽冷雨》,當年的武陵少年,如今已變白。在他的靈魂和記憶裏,永遠是灰色的天空,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冷雨和無法擺脫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