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面是我暴怒的父親。他壹臉兇相,不停指責我醜陋和失敗。有壹刻,他甚至哭了。他的憤怒似乎要把我燒成灰燼才能平靜下來。
那壹刻我知道,父親因為我的固執和不負責任,對我極度失望和憤怒。
突然,他越抱怨,他的父親越生氣,拿起比磚頭還厚的巨大的英語詞典朝我扔過來...
我不記得字典是在哪裏打出來的,但我記得當時我並沒有感到疼痛。
大概是因為那時候,心裏的痛已經讓身體麻木了。有些晚上,我會用筆尖戳胳膊,但我想用刀卻又怕疼。我無數次爬上頂樓,坐在死神身邊哭泣,但我最終還是擔心不了自己的顧慮——真有意思,那時候我只是擔心自己的漫畫書。那時候我只覺得畫畫的時候很平靜,很開心。人生如此不由自主,我常常思考生死。
那時候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上天安排我出生,給我無盡的痛苦。那時候,我渴望忘記壹切,希望自己能有壹天晚上保持清醒,或者盡快離開這個世界。後來看了史鐵生的《我和地壇》。我看了很多遍,背在心裏。“死亡是不可避免的節日”,史鐵生是我的知音,也是我人生中第壹個給予我慈悲的老師。他的話總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冒出來。扶我壹把,含淚告訴我,堅持住。明天,也許明天會更好。
就這樣,我終於長大離開了,很多事情都暫時忘記了。
然而,當我面對孩子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是壹個比父母更可怕的惡魔,用更極端的憤怒燃燒著孩子的心。
那壹刻,我的心又蘇醒了,我走上了自愈之路。
幾年過去了,我感激教室和老師,感激家人,感激所有人。真有壹種脫胎換骨,重新做人的感覺。那些壓抑在心裏的情緒,那些匆忙掩蓋卻又腐爛的傷口,壹點壹點釋放,壹點壹點愈合。我看到了真實的自己,壹個溫柔又敏感的女孩。她渴望愛情和智慧,對世界充滿好奇和熱愛,內心隱藏著強大的生命力。當這些精神上的苦難降臨到她的生活中時,她沒有被摧毀,而是戰勝了自己和壹切,變得更加勇敢,更加堅強,更加自信。
在過去的幾年裏,我不斷地發現自己欣賞的自己。-我從不放棄。妳是否面對過父母的壓力,或者高考的壓力;我壹直有自知之明,努力學習,克服壹切讓我不開心的事情,無論是面對外界的打擊還是內心的負面心理。我看到,在我能記得的近30年裏,我從未放棄過改變自己,我也從未把自己人生的責任推卸給別人。我從小就很努力,活著活出自己的價值,活的高。我沒有停下來治愈自己,化解心中對父母的各種負面情緒,安撫過去留下的心理印記。確實取得了巨大進展。同時我也發現,自愈的功課還沒有完成。
有些沒有愈合的痕跡,在面對它們的某個時候,還是會醒來,復發。讓我回到十六七歲時那些漆黑的夜晚。
從那晚開始,父親的話讓我在脆弱的時刻更加脆弱。每次那句話出現在我腦海裏,我總是惡意的貶低自己。這樣可以釋放對父母的憤怒,表達壓抑的委屈。
那句話就像魔咒壹樣,不斷散發出黑暗邪惡的氣息,埋藏在我無法正視的記憶裏,產生悲傷、憤怒、仇恨、恐懼、內疚、自卑、自殘、自憐和各種自我否定。它不斷用爆發出來的負面情緒挑戰我的理智,讓我壹次次失控,向過去的傷害投降。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知道,也許這是我要面對的最大問題。那些在生活中不經意不自覺產生悲觀情緒的人,那些自憐自艾的人,可能就是從這裏來的。正是因為我越來越幹凈,越來越光明,這才是最深的隱傷。沒有長大的我,已經漸漸失去了對我的控制。她開始恐懼,害怕被遺忘和忽略。她不願意就這樣消失。她不肯走,放手了。她心中充滿了仇恨和怨恨。她渴望被看到,被愛和解放...她是過去式,感受不到被愛的那個小小的我。
我知道壹旦我註意到它,我就必須面對它。讓我回到那天晚上:
在那個燈光如晝如夜的房間裏,憤怒的父親正對著女兒大喊:“妳是個女孩子!女生不好好學習!以後只能靠出賣肉體過活了!……"
長大後,我現在就站在那個房間裏。
我看到他女兒眼裏的淚水。淚水滾燙,但眼神冰冷絕望,還有壹絲嘲諷和不可思議。她在想壹個父親會對他的女兒說這樣的話。
她在心裏冷笑。絕望和仇恨。
女孩的心裏住著壹個惡魔。她惡狠狠地說,好,我聽見了。這將是壹個詛咒,讓她通過實現妳的預言來報復妳,讓妳有前途的女兒用她失敗的人生來懲罰妳此刻的無知和無禮!
魔鬼旁邊有壹個天使。她傷心地哭著說,可憐的父親,快收回妳的話!妳的缺乏和恐懼蒙蔽了妳的心智,但妳的愛依然熾熱!這個孩子很特別,我會用光明的現實保護她!
我站在那裏,看著黑暗咒語從父親的嘴裏冒出來。那是壹股黑煙,混合著憤怒的閃電和過去的汙染。
在那個關鍵時刻,我舉手讓時間停止。
在那個寬敞明亮的房間裏,我微笑著,仿佛得到了上天的愛和太陽的力量。我穿著我最喜歡的衣服,衣服飄動的時候我是那麽的輕盈從容。
我走過充滿憤怒和悲傷的空氣。當我看著那空氣微笑時,它們漸漸變得清晰。我走近他們,揮揮手,輕輕拂去父親口中噴出的話語和表情。他們都是深黑色,混合著血腥味。在我的力量下,它們漸漸褪成珍珠,刻著閃爍的“愛”字。它來自於父親內心對愛的渴望,壹顆被語言蒙蔽的愛的珍珠。他們輕輕穿透墻壁,飛上繁星點點的夜空。
我走進那個氣腫了的父親的形象,壹步壹步走近他的內心。只見壹個小男孩,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衫,蹲在那裏,大聲的哭著,聲音卻嘶啞無力。他的周圍是被毀壞的玩具和暗淡的珍珠,似乎被踐踏過,幾乎粉碎。離男孩不遠處是他的母親,臉上帶著憐憫和無助的表情。她彎腰去撿,撿了壹些又丟了壹些。她站在孩子身邊,手裏拿著幾顆珠子。男孩哭的時候,眼淚掉在地上,變成了珍珠。它們壹個接壹個地倒在地上,不時有幾個突然斷裂,發出刺耳的聲音。
他只是哭了,他媽媽可憐地站在壹旁,手拉著手。
看到這裏,我舉起雙手,從兩邊向內拉了兩扇看不見的門。過去的門很重,但我毫不猶豫地發動我的力量去關上它:“過去,讓它們永遠留在過去吧!”從此,孩子就自由了!“——梆梆,隨著門的關上,我看到門那邊的壹切都迅速離開我,逐漸縮小成壹個遙遠的點,消失不見。拜拜,我輕輕揮了揮手,和遠方的小男孩說了再見,真心祝福他。
關上父親過去的大門,我退出了他的形象,打開了屬於父親的時光鎖。
那壹刻,父親突然從情感的牢籠中被釋放出來,他露出了迷茫的表情。是的,他看到了眼前這個可憐的女孩,他的女兒。
他終於想起他是那麽愛這個孩子。從她出生的那壹刻起,他就把自己的壹生和不完整的童年寄托在她身上。他努力工作,只是希望給孩子最好的衣食住行,希望她從所遭受的各種恐懼和痛苦中解脫出來。他甚至沒有足夠的時間陪伴心愛的孩子,因為他總是被對未來的焦慮驅走,無法自拔。他很無奈很無奈。他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隨著他的成長,不斷的離開自己,內心充滿了失望和焦慮。他想留下來說些什麽,但他不能總是說出來...
他突然想起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那句話,然後就崩潰了。女兒壹動不動,他就跪在地上痛哭。他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最討厭的人。他不明白為什麽,不敢上前壹步。他害怕面對女兒的突然醒悟,也不知道如何道歉來彌補傷害。他太傷心了,我從未見過壹個人哭得這麽厲害。於是,我蹲下身子,撫摸著他顫抖的背,那是我記憶中曾經倚靠的地方。但他無法感知我的存在,因為我們在不同的時空。
那壹刻,我原諒了父親。我隔著遙遠的時空對他說:沒關系。如果妳女兒不知道,我替妳轉達。妳的愛,她會收到的。如果她不能理解,請允許她不理解。她也有難過的權利。我選擇原諒妳。那不是咒語,應該是這樣壹句話:“兒子,我愛妳,妳應該有自由的生活。”
“過去的父親,過去的我,謝謝妳,我走了,再也見不到妳了。”
——說完,我站了起來,風揚起了我的裙角,那是夏夜竹床上蒲扇揚起的溫柔晚風;是秋天在校園間漫步時拂過臉頰的涼風;是春天爸爸帶著我在大堤上放風箏穿過的河風;是冬天高爾基雪人前夾雜著雪花的冰風。
這時,我父親的咒語被解除了。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