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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聽葉嘉瑩,這個時代怎麽讀古詩。

三聯生活周刊:您不僅具備了中國古典詩歌的基本知識,還吸收了許多西方現代理論來研究詩歌,把古典詩歌的研究拓展到了壹個新的層次。這是怎麽做到的?

葉嘉瑩:想到這壹點我很幸運。我是中文系的,從小在家培養。我後來被迫出國,這是後話。我不得不呆在海外教書,還得學會用英語說中國文學。我每天查生詞到半夜兩點,因為我除了生存別無選擇。

“與人交往的煩惱是做壹個好老師”。其實我更大的“善”是做壹個好弟子。我喜歡學習,所以除了教書,雖然很忙,我還是去上外語系的詩歌或者詩歌理論課,我也很努力的學習。光聽是不夠的,還要找別人的書看。在看的時候,突然看到,哦,這可以解釋我們中國的詩!中國古代的詩詞乃至文學理論都沒有科學的邏輯思維理論。王國維雖然是壹個比較晚近的人物,也接受過壹些西方的啟蒙,但他的文學批評《人間詞話》還是很抽象的,比如虛、雅、靜...這些對學生來說都是很模糊的東西,什麽都抓不住。

2月7日晚,上海復旦附中高壹女生吳亦舒獲得央視《中國詩詞大會》第二季總決賽冠軍。

如果我告訴西方學生,這首詩寫得很好,很傳神,他們當然不知道什麽是神韻;如果我說這個詞充滿境界,他們不明白什麽是境界。這些東西沒有它們的邏輯和理性的思辨是無法解釋的,所以我的解釋要結合西方的理論,這是現實的需要。雖然我用的是西方的理論,但我不受任何西方理論的束縛。西方國家不能完全和中國的接軌,只能拿來主義,就像魯迅先生說的“拿來主義”。當然,妳必須有中國的文學背景,才能說對。所以首先要有古典文學的基礎,然後才能學習西方的東西。如果妳先學習壹套西方理論,然後機械地套用,那就膚淺了,牽強了,生硬了,膚淺了,這點我是不認同的。

三聯生活周刊:在傳統詩詞的學習上,不僅要提倡多讀書,還要背誦。為什麽強調念佛?

葉嘉瑩:可以說,我們對中國古代的研究是從周朝開始就伴隨著誦經的。“李周達樂思”說,當郭子進入學校,他將學習諷刺和詠。我們都經常嘲笑當年的私塾,這樣唱。但是,我們的前輩學者,歷史上偉大的詩歌作家,都是通過這種方式,從童年開始背誦和歌唱來學習他們的根源。我們現在很多人寫不出舊詩,或者寫得不夠好,就是因為缺乏這個層面的基礎訓練。唱歌有助於記憶,記憶有助於寫作和欣賞。

1943,葉嘉瑩在顧佳與谷穗(前座)和他的同學們合影。後排右二是葉嘉瑩。

我不反對用方言念經,不同地區可以用不同方言念經。可能有人覺得只有方言才有語調和連音,好像普通話沒有語調和連音,其實不然。這只是壹個平調的問題。雖然我們不會說廣東話的九個聲調,但我們應該能夠區分連音。難的是很多古入聲現在被我們念成了平調。所以我教學生的方法是,所有的古入聲都要區分。讀古入聲字的時候,壹定要連讀。

三聯生活周刊:現在很多學校也在開展詩歌朗誦活動。這和妳提倡的背誦壹致嗎?

葉嘉瑩:大聲朗讀和背誦有很大的區別。朗讀具有表演的性質。但是,中國古人的修煉,並不是對外宣傳。妳看,中國古代的音樂,比如古琴,大鍵琴,不適合在公共音樂廳演奏。我們中國都是內向的,妳自己的,真誠的修養,向內的追求。所以誦經也要在夜深人靜,清風明月的夜晚。妳應該自己拿壹首古詩,把妳的心、感情、想法和那首詩融為壹體,不僅是理性的、知性的,也是感性的。

葉嘉瑩背誦了《長恨歌》。

小時候聽家裏長輩念經,每個人念經其實都不壹樣。雖然每個人都不壹樣,我也形成了自己的唱法,但是我們都有壹個基本的知識,就是它的平仄和抑揚頓挫的音節。古人寫詩的時候,李白杜甫也是用吟誦的聲音來寫的。我們不會查壹本押韻書,然後壹個字壹個字地推理出來。我們伴隨著誦經的聲音。所謂字從音來,字從韻來。妳用的詞來自它的發音和押韻。

那麽寫詩為什麽要用這個字而不用那個字呢?有時是因為意義,有時是因為聲音。當妳做出這種考慮的時候,並不是純粹的理性,而是結合背誦的時候的聲音來認可的。這是壹個微妙的功能,所以念誦很重要。

三聯生活周刊:古典詩詞對現代人的心靈塑造有什麽作用?

葉嘉瑩:真正的精神文化價值不能用眼前物質欲望的得失來衡量。近幾個世紀以來,西方資本主義過於註重物質,這也引起了西方人的憂慮。在我看來,學習中國古典詩詞的用處在於它能喚起人的不朽心靈,這種心靈善於感受,富有聯想,富有遠見。

從65438到0987,葉嘉瑩在遼寧師範大學講課。

西方也有學術觀點認為,讀者的閱讀實際上是壹個再創造的過程,而這個過程往往是讀者自身的進化和轉化過程。如果我們把中國的古典詩歌放在世界文學的大背景下來看,就會發現中國古典詩歌的特點真的是催人奮進的功能,所以《論語》說“詩可以興”,這是中國詩歌的寶貴傳統。

三聯生活周刊:現在有壹股讀詩熱潮,很多人寫了很多讀詩的書。妳對此有何評論?

葉嘉瑩:近年來,中國出版了很多詩歌鑒賞詞典等書籍,內容參差不齊。而且很多人放壹首很短的詩,不管是七言五語還是四八句,都有很多美化的句子和誇張的抒情描寫...這些都是虛浮膚淺的,沒有觸及詩歌的生命。所以我覺得這樣的鑒賞文章價值不大,很膚淺。寫這些話的人自己並沒有進入詩歌,只是把壹首短詩傳播成壹篇有感性的散文,僅此而已。是化妝,是做作,是裝飾,不是生活。

三聯生活周刊:從妳個人的生活經歷來看,詩歌給妳帶來了什麽?

葉嘉瑩:我熱愛和研究古典詩歌,不是出於追求知識的目的,而是因為古典詩歌中的壹種生命感覺觸動和召喚了我。從這個意義上說,古代大詩人的所有靈魂、智慧、品格、胸襟、修養都是積澱下來的。所以中國壹直有“詩教”的傳統。其實我的人生經歷了很多磨難和不幸,但在外人看來,我壹直保持著樂觀從容的心態,這和我對古典詩詞的熱愛有很大關系。

葉嘉瑩在講課。

現在,壹些年輕人被短期的功利和物欲蒙蔽了雙眼,再也無法理解詩歌對提高人的心靈和素質的作用。這自然是壹件非常令人遺憾的事情。如何彌補這個遺憾,是我這些年來的壹大心願,也是我這些年來不斷回來教書的主要原因之壹,在教詩歌的時候特別註重情感在詩歌中的作用。雖然我也知道自己的知識和能力不足,我也害怕自己最終會發現少勞多得,但那只是情不自禁的感覺。

我還是覺得中國古典詩詞的內在精神和動人的生命不應該被打斷。認真學習古典詩詞,可以賦予傳統新的生命力。我只是壹個普通的古典詩詞老師,但我回國的初心和意願,三十多年來沒有改變。時至今日,我依然期待古典詩詞和中國文化的層出不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