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靠別人來獲得喜悅,我是潰不成軍的。
約翰·威爾伍德
如果說愛情的純粹本質就像高掛在萬裏無雲的天空中的太陽,那麽這種清澈明亮的光,在人與我的關系開始和結束的時候,都顯得特別明亮。寶寶壹出生,這麽可愛的小生命可謂是禮物,妳全心全意回應他,沒有保留,沒有要求,沒有評判;當妳第壹次墜入愛河,對方完整的美麗打開了妳的心扉,妳既驚訝又高興。壹會兒,所有的愛都像明媚的陽光,妳可以簡單地融化成喜悅;同樣的,當壹個朋友或親人面臨死亡的時候,妳們之間所有的爭吵或謬誤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妳只需要感謝他(她)和妳在這個世界上短暫的時光。只要人們拋開自己——自己的訴求和算計——對彼此完全敞開心扉,純潔無條件的愛就會遍布大地。
絕對的愛不是我們必須編造或捏造的。當我們對別人、對自己、對生活完全開放的時候,它自然會出現在我們身上。在與另壹個人的關系中,表現出無私的關懷;在與自己的關系中,表現出內心的自信和自我接納,讓我們由內而外的溫暖;在與生活的關系中,表現出對生活的平和、感恩和喜悅。
絕對的愛
如果我們從另壹個人身上感受到這種開放和溫暖,我們就獲得了重要的養分:幫助我們體驗自己的溫暖和開放,讓我們認識到大自然中的美好。無條件的愛之光喚醒了冬眠心靈的種子,幫助它們成熟、開花、結果,使我們認識到這壹生的獨特價值。如果我們從別人那裏得到純潔的愛、關懷和欣賞,我們會得到最好的祝福:純潔的愛接納了作為我的我,讓我們肯定自己。
如果兩個人知道並欣賞彼此的本色,就會分享馬丁?馬丁·布伯所謂的“我-思想認同”的時刻。布伯認為,這種肯定提供了壹種重要的確認:它有助於我們理解和感受自己的存在。
最確定的感覺實際上不是感覺被愛,而是因為我們是真實的自己而被愛。真面目意味著我們真實的存在,絕對的愛是對真實存在的愛。
在我們的個性、痛苦和困惑之下更深的壹層是我們動態開放的真實面貌,只有當我們感到安定、安全並與自己接觸時,它才會出現。如果愛植根於此,它會毫無阻礙地流過我們,讓我們對他人更加開放。兩個人毫無保留的相遇,享受著絕對愛情的完美瞬間。
但是,極其重要的壹點是,人的個性並不是這種絕對愛情的來源。相反,絕對的愛超越了我們的局限,從它的終極源頭照耀著我們。我們是光流動的通道。當它流過我們時,它也在我們裏面找到了壹個家,並作為我們的心-本質而安定下來。
我們與這種完美的養分息息相關,它也是我們最深處的精華,我們生命的血液。這就是為什麽每個寶寶從出生起就渴望尋求,而我們又忍不住想要我們的天性。
壹旦我們意識到生命的價值和美好,我們就可以放松,放下,活在自我裏。放松會帶來開放;開放讓我們流過的生活變得透明,就像壹扇剛剛打開的窗戶。壹股清新的微風立即吹進房間,帶來壹種寧靜感和真正的力量。勞倫斯(D.H. Lawrence)將此視為“生活沖向我們”。
馬丁?布伯把“我與妳相連”的那壹瞬間,看作是蛻去壹層舊的、保護性的皮,就像壹只化蛹而出的蝴蝶。壹旦我們嘗到了純凈無條件的愛,就會覺得做自己,活著就好。我們想高飛。當這條生機勃勃的河流與我們相遇時,它會孕育出巨大的歡樂。
這樣,無條件的愛讓我們活在自我中,活在生活的歡樂中,就像大衛壹樣?大衛·斯坦德爾·拉斯特兄弟描述了這種深刻的契合:“有壹段時間,我們只知道壹切都屬於我們,因為我們屬於壹切。”
這是人類愛的最大價值,它引領我們進入比人類相對論更廣闊的境界。當它幫助我們進入內在發光的活力時,它顯示出美麗和力量。在那裏,因為我們對生活完全坦誠,我們與生活本身是壹體的。如果生命屬於妳,妳也屬於生命,妳就永遠不會再饑餓和恐懼。妳覺得生命有它基本的尊嚴和神聖,不需要仰視別人的同意或認可。在這種深刻的生命和諧中,妳知道妳從未被傷害過,從未被傷害過,也不可能被傷害。
這就是人生的真諦:絕對的愛幫助我們進入本色,所以我們壹天都離不開它。
相對的愛
雖然人心是大愛流向世界的通道,但這顆心的通道卻常常被堵塞——壹種因不知道我們被愛而導致的緊張和防禦性行為模式。結果是,雖然我們偶爾會有短暫而歡樂的聯系,但愛情天賦的真誠和開放很難完全滲透到我們的人際關系中。的確,兩個人越開放,障礙——他們最深最暗的創傷、絕望和不信任,以及最直接的情感引爆點——就越容易浮出水面,就像太陽的溫暖刺激大地釋放水分,產生雲壹樣。純粹開放的愛會啟動我們情感創傷的積雲,那是我們封閉、生活在恐懼中、抗拒愛的地方。
這並不奇怪:在我們成為壹個暢通無阻的渠道,讓愛自由流動之前,創傷必須被暴露。要治療的東西必須是當下的,愛才能發揮療效;如果藏起來,只會生膿化膿。
這就是相對的愛:像陽光壹樣的絕對的愛被我們有限的人格和它的防禦模式——恐懼、不信任、被動反應、不誠實、攻擊性和扭曲的視角過濾掉了。就像多雲的天空,相對的愛是不完整的,不穩定的,不完美的。是光影交替的表現。絕對的愛所發出的光和熱只在壹瞬間閃耀。
如果妳在人際關系中仔細審視自己,妳會發現自己在進退之間,在開與關、晴空與烏雲之間徘徊。如果對方很有反應,註意傾聽,說自己愛聽的話,妳的心自然會敞開;另壹方面,如果對方沒有反應,聽不到妳說話,說了壹些不好聽的話,妳會立刻繃緊神經,開始退縮。
我們會隨著情況波動,很難全心全意的肯定另壹個人。它往往是根據我們每個人能給予和接受多少,我們之間的默契,我們的局限性和條件反應模式,個人成長的程度,意識和靈活性的程度,溝通的程度,我們所處的環境甚至前壹天晚上睡了多少覺來決定的。相對是指壹切都取決於時間和情況。
壹般人的愛都是相對的,從來沒有恒定的絕對。相對的愛就像天氣壹樣,是壹種持續的動態變化,不斷上升和後退,充實和短暫,它的出現和強度都隨著時代而變化。
說到這,很多理論都可以說得很清楚,但往往存在這樣的障礙:我想象著別人(當然是除了我以外的某個人)應該不斷地愛著我們,不多不少,恰到好處,他們是完美愛情的源泉。因為我們的初戀經歷通常來自於他人,所以我們很自然地認為人際關系是愛情的主要來源。壹旦這種關系不能創造出我們夢想中的理想關系,我們就認為出了問題。這種失望會反復啟動心靈的創傷,會對他人產生怨恨。所以,理解絕對愛情和相對愛情的重要區別,是治愈創傷,擺脫委屈的第壹步。
在我們生命的最深處——所有生物的內在聖潔——妳我之間沒有分離。在任何時刻,我們都可能與任何生命交流——愛人、孩子、朋友、路上路過的陌生人,甚至小狗——產生溫暖和開放。壹旦我們能夠欣賞另壹個生命的美麗,心輪就會打開,絕對愛的火花就會穿過我們。在這約定的時刻,我們不再分離,不再隔絕,而是快樂地分享眾生心中最可愛最溫柔的部分。
但同時,在相對的層面上,我們壹直都是被分隔和分離的。我們占據不同的身體,有不同的過去、背景、家庭、性格、價值觀、喜好、觀點,最終有不同的命運。我們每個人看待事物和對事物的反應都不壹樣,也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對待生活。
是的,當然,我們體驗到合壹的感覺,但這只能發生在生命契合生命的時候,因為在純粹生命和純粹開放的層面,我們是壹體的。妳我之間的開放沒有區別,因為開放沒有固定的形式,所以不會有分隔妳我的邊界。所以,當我們在絕對愛情的那壹刻相遇,人生就像水往水裏灌。
相比之下,相對的愛是壹種有形層次的交流: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每壹個人,就像世界上的每壹片雪花,每壹棵樹,每壹個地方,每壹個環境,都是互不相同的,都有獨特的個性和表達方式,都是與眾不同的。兩個人在壹個純粹開放的領域裏可以知道自己是壹個,在壹個有形的領域裏,無論如何都必須是兩個。
也許前壹天晚上,妳深愛著壹個人,妳對他敞開了心扉。但是第二天早上,雖然妳還是感受到了愛,但是前壹天晚上敞開心扉的感覺被烏雲籠罩,妳開始思考:對這個人敞開心扉合適嗎?我能接受這個人完全是另壹個人嗎?他(她)能有多了解我?我們是完美的壹對嗎?
融合的感覺是瞬間的幸福結合絕對的愛。這是偉大愛情神話的開始,壹個純粹的發現和相遇,往往發生在不尋常的時空。然而,相對愛情的挑戰將戀人帶回地面,迫使他們不斷面對和處理自己的二元性。如果不尊重彼此的相異,不去探索如何跨越相異去探索彼此,戀人的結合最終會失去熱情和活力,會以不健康的情緒影響彼此,或者產生相互依賴的危險聯絡。
兩個人壹般都是先找同壹個基礎,但是因為他們的不同,把他們往不同的方向拉,基礎從他們腳下松了,所以關系在他們之間不停的搖擺。我想在這壹刻相遇,卻被記憶、期待和過去的創傷的潮水打轉。在壹元與二元、聚散與分離、新鮮發現與舊聯想的緊張狀態下,相對的愛情真的很難穩定而穩固。
事實上,正是因為我們的期望與現實不符,才會出現問題。我們總以為愛情應該是穩定的,這種期待讓我們無法體會到相對的愛所給予的“人與我之間的親密”。親密——在差異中分享彼此作為彼此——只會發生在我和我的伴侶以二元狀態相遇,我把對方視為純粹不同的人,而不是同時視為完全不同的人的時候。
雖然二元和壹元的交替可以點燃好奇和熱情的火花,但也說明親密關系充其量是斷斷續續的。在親密的瞬間,我們隔著不同的高墻相遇,但那只是壹瞬間,卻無法長久。往好裏說,相對的愛本身就是美好的,兩個人在差異和變化中互相欣賞,互相享受;最壞的情況,就是肥皂劇或者悲劇。
如果妳期望別人永遠和妳並駕齊驅,妳就會陷入沮喪、失望和痛苦之中,因為這無異於緣木求魚。每個人只能遵循自己的內在規律,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節奏和感覺。妳永遠不能指望別人和妳保持同步,妳也必然會和妳愛的人不同步,因為妳壹直在不同的時間試圖從對方身上或者從生活中得到不同的東西。不可避免地,和諧變得格格不入,理解變成誤解,造成傷害和孤立。即使是最親密的婚姻伴侶,有時也會感到被誤解、失去聯系和完全孤立。
即使有人想和我們並駕齊驅,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他(她)永遠無法預知我們每時每刻想要的是什麽。我們現在可能想靠近,所以愛人離我們很近,很快我們可能又想有自己的空間了。我們甚至不知道我們每時每刻想要的是什麽,內心在發生什麽,我們的思想在不斷變化。如果是這樣,我們又怎麽能指望另壹個人永遠跟得上我們呢,尤其是當別人只能按照自己不同的觀點、節奏和需求行事的時候。
不僅我們都有不同的需求和觀點,我們還希望以壹種獨特的方式被愛——它可以撫慰過去帶來的情感創傷。這個要求真的很高!因為它假設別人要不斷調整自己的戀愛方式來配合我們。比如妳害怕被拋棄,妳可能會強迫妳的伴侶做出更多的口頭承諾,結果超出了他的極限。妳很高興聽到有人陪著妳。不幸的是,這些期望可能會引發他/她對被承諾束縛的恐懼,因為壹旦他/她被迫按照妳的時間表來保證,他/她可能會覺得被別人束縛。妳的伴侶不壹定和妳壹樣。他(她)需要個人空間來感受愛。如果妳期待妳的另壹半用妳認為恰到好處的方式愛妳,他(她)可能會想逃跑,這會導致妳害怕被拋棄。再怎麽努力,也常常要觸碰到對方的傷口。
雖然沒有人能永遠和我們並駕齊驅,但我們還是執著於期待,埋怨別人:“妳沒有給我應得的。”壹位印度教師斯瓦米·普拉傑南帕德(Swami Prajnanpad)這樣描述當時的情況:“每個人都在經歷這種深刻的心理痛苦。為什麽?因為他想要而沒有得到,他相信他應該並且能夠得到,但是他沒有,這就是這部劇的原因。”
問題是,當我們試圖要求別人以我們認為他們應該的方式愛我們時,我們的行動中有愛嗎?這難道不是另壹種形式的控制嗎?在兩個人的關系中,期待往往是壹種微妙的暴力,因為它要求別人服從我們的意誌。
從這些情況來看,相對的戀愛確實比較坎坷。在我與妳進行了壹次親密的推心置腹的交談之後,我們必然會回到把我們所愛的人看作“其他事物”,壹個“在那裏”的人,壹個被需要、被回應、被設計的對象。“這是我們命運中的壹次深刻的沮喪。”布伯寫道:“我們世界中的每壹個‘妳’都會變成‘它’...真正的觀察永遠不會持久,純潔的愛情永遠無法維系,世界上的每壹個‘妳’都註定要成為某種東西,或者壹次又壹次的某種東西。”雖然純粹的愛可能是我們內心的本質,但它的外表卻不斷受到過去的因緣和現在的處境的制約。母親雖然無條件愛孩子,但如果對孩子的所作所為感到惱火,或者壹天比壹天不順心,就可能對孩子毫不留情。
這是我們不可逃避的命運,它使我們陷於孤立。在孤立中,我們把自己和我們所愛的壹切投射到期待和恐懼的對象中,於是人際關系不斷偏離人我合壹的喜悅,陷入二元混亂——喜歡或不喜歡,同意或不同意,親近或冷漠。妳的丈夫今天可能很善良,很有耐心,但明天他可能會充滿憤怒。前壹刻,妳愛的人眼裏還閃著純潔愛情的火花,下壹刻,妳說了壹句難聽的話,他(她)就毫不留情地盯著妳。
純愛是在壹個絕對的平臺上運作的,喜歡不喜歡是在壹個不同的層面上,也就是在壹個相對的、個人的平臺上。如果我們知道自己同時生活在兩個層面上,就可以緩解“我愛妳,但此時此刻我無法忍受妳”的困惑。我們很難不喜歡別人符合我們口味和喜好的地方,卻不喜歡別人妨礙我們的地方。人類只有在高級的精神發展中,才能擺脫自己喜歡或不喜歡的拉力。這意味著,相對的愛不可避免地包含著愛與恨的曖昧情感。
夫妻之間,父母子女之間,朋友之間,都不可能保持穩定和諧的溝通。這是必然規律:每壹刻的聚集之後,都有分散。這不是愛情、人類或宇宙的設計缺陷或錯誤造成的,也不代表妳不好,別人不好,生活不公平。生命的脈搏總是在循環往復,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擴張收縮,協同支出,等等。
能量以波的形式運行,波包括波峰和波谷。如果不是山谷,它會從哪裏來?先有分散,後有聚集;只有在缺乏理解之後,才會有理解。
的確,如果人際關系沒有那麽跌宕起伏,那就是淤積和禁錮,而不是動感舞蹈。人類的相對愛,和地球上的其他事物壹樣,既不完美,也不恒定;人生經歷往往是生澀的,粗糙的,混亂的。沒有什麽能持久,沒有什麽是壹成不變的,沒有什麽是滿月壹過就能做的,壹切都會改變。
新歡的喜悅達到高點後,就會出現沖突和痛苦的低點,我們往往認為這是災難,是不應該發生的。如果能意識到低谷是相對愛情不可避免的低谷,那麽誤解和孤立就可以成為重新理解和契合的跳板。
如果我們誠實地看待生活,就會發現沒有人能完全可靠,永遠對我們好。雖然我們可能會想象在某個人或某個地方——也許是電影明星或精神上的人——有壹種理想的人際關系,但這仍然大多是幻想。如果我們更仔細地觀察,我們會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恐懼、盲點、隱私、不安全感、攻擊和操縱傾向,以及情緒臨界點——這些都會堵塞愛的渠道,讓愛情暢通無阻。雖然我們都想用壹顆純潔的心去愛,但是我們的局限性不可避免的讓我們的愛情上下波動,左右搖擺。
我們對完美愛情和完美結合的渴望,自有它的重要性和美好。我們直覺地知道,內心深處隱藏著壹種完美,導致了壹種超乎尋常的情況。我們渴望治愈隔離——我們與生活、上帝和自我意識的隔離。只要正確理解這種欲望,我們就會超越自己。全心全意地奉獻自己,帶著這樣的靈性生活,我們會看到這是絕對的愛進入我們的鑰匙。
但是如果我們把這種渴望傳遞給另壹個人,那就麻煩了。這就是區分絕對愛情和相對愛情的原因——這樣我們就不會在不完美的情況下尋求完美的愛情。雖然親密貼合可以閃耀出人我絕對合壹的光芒,但也不能完全指望。完美的愛情,只能在完美的境界——生命之心開放覺醒的心——中尋找。這樣才能知道什麽是完美的結合,也就是“我們屬於萬物,因為萬物屬於我們”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