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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蓉作品摘錄

了解妳的父親

什麽是父親?父親是妳祖父的兒子,是妳兒子的祖父;父親是和母親壹起給我們生命的人。

我們對父親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以至於很多孩子根本不理解他那顆熾熱的心。經常聽人說,父親對孩子有100%的好感,但孩子總會給父母打些折扣。我不知道這種說法有多準確,但我親眼見證了多少可憐的父親為了孩子承受了世間所有的艱辛和罪惡,有的為了孩子只付出了壹次生命。

壹位給我寫信的年輕讀者在南京住院,手術當天我就去了。當他被推進手術室時,父親像個傻子壹樣站在走廊裏,屏住呼吸,壹動不動,整整五個小時。當天晚上,運營車就被推出來了。當兒子突然出現在面前時,這位48歲的父親向後壹仰,當場暈倒。醫生們都嚇壞了,忙著照顧剛做完手術的少年,搶救父親。整個病房壹片混亂。

這個男孩的父親是壹名士兵。他見過無數驚心動魄的場面,從不眨眼,但現在,面對自己的骨肉,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事後我問他,他說不知道為什麽。無論如何,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兒子受苦。

這樣的父親不止壹個。我曾經在另壹家醫院遇到過壹個叫陶的年輕工人。他在施工時不慎從高樓上摔下,被送往醫院搶救。他已經昏迷十多天了。醒來後,他發現面前站著壹位白發老人,便問:“妳是誰?”那人回答說:“我是妳爸爸。”

父親?小陶苦苦思索,想不起來。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年紀不大,頭發烏黑。他不知道的是,當他徘徊在死亡的門檻時,他把不到五十歲的父親變成了壹個禿頂的老頭。

我經常聽奶奶講伍子胥在昭關過了壹夜白頭的故事,以為是她創作的,但是看著小陶父親的白霜,我確定奶奶沒有騙我。

在離我住處不遠的壹個小房間裏,躺著壹個名叫戴小川的殘疾青年。他的父親是壹名老報社記者,從小就帶著兒子四處求醫。有壹次他背著兒子,在壹條泥濘的小路上走了十幾裏路。兒子感覺到心臟在父親的胸膛裏劇烈跳動,汗水順著脖子的褶皺往下滴。他恨自己,怎麽會這麽沒用,給父親帶來這麽多麻煩?突然他說:“爸爸,電風扇來了!””他撅起嘴,對著父親汗津津的脖子吹氣。父親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和汗水滴落在地上,融化在早春的泥土裏。每次說起這件事,父親的眼睛裏總會閃現出兩種明亮的東西。他說對不起兒子,至今沒有治好。

我壹直忘不了那年在唐山采訪時聽到的壹件真實的事。地震發生時,墻倒塌了,壹塊沈重的水泥板從天而降。房間裏的壹對年輕夫婦跳了起來,頭對頭,肩並肩,緊緊抓住它,不為別的,因為他們下面有壹個饑餓的嬰兒。救援人員來抱走嬰兒時,已經支撐不住了,水泥板轟然倒下。

是誰給父母註入了這麽大的力量?是他的孩子。孩子是父母生命的延續,為了這個延續,為了讓孩子過得更好,他們願意付出自己的生命。世界上還有什麽更高尚更偉大?

也許有些孩子有壹種片面的理解,認為“既然生命開始了,就已經走向了死亡”。他們不珍惜寶貴的生命,有意無意地把生命交給死神,輕易離開,卻把父親推入無邊的苦海。

我的壹個同事是壹個有影響力的鋼琴家,他的妻子早就離開了。他和兒子住在壹起,把藝術細胞傳給兒子,把他養大,送他去劇院。兒子也不負眾望,很快適應了緊張的劇場生活。沒想到,他在壹次裝臺的義務勞動中從天花板上摔了下來,當場停止了呼吸。劇院的導演抱起他兒子的父親,問他想要什麽。幾次從昏迷中醒來的父親搖搖頭,說想看看兒子出事的地方。

那是壹個寂靜的冬夜,院長叫人打開劇場的門,把他領到臺上。父親憋不住了,就撲到兒子摔倒的地方,再也站不起來了。

整個劇場空無壹人,椅子就像大海的波浪,在這位苦難的父親的胸膛裏掀起了壹個巨大的巨浪。到現在,在那個家裏,我兒子住過的房間還完好無損。每天上班,爸爸總會在門口輕聲說壹句:“再見,兒子!”當他回來時,他說:“爸爸回來了,兒子!”“吃飯的時候,兒子坐過的桌子邊還放著壹雙筷子,它在默默的告訴爸爸另壹個世界關於他的壹切。

我壹直不敢走在離我住處不遠的街上,只為看到壹個老人站在街上。他幾乎每天在人們下班的時候站在那裏,面對洶湧的自行車和人群,看著,等待著,尋找著早已離開這個世界的兒子。

他的兒子是我的朋友,在壹家大公司工作。在壹個雷雨之夜,他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地上壹根斷了的電纜,觸電身亡。誰也不忍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父親,我最後還是去了。

我以為老人會淚流滿面,但他沒有。他壹滴眼淚都沒有。我想可能是我老了,看多了,眼淚也幹了。過了好壹會兒,父親才喃喃自語,“不會吧——”他不相信自己堅強的兒子會突然離開,以為我在跟他開玩笑。

我不知道老兩口是怎麽熬過那些令人擔憂的日日夜夜的,只看到老父親每天黃昏站在街上,盯著過往的車輛。好幾次,我突然大喊:“快下來,兒子!妳下來!”

所有人都震驚了。

除夕夜,街上行人稀少。老人還在寒風中等待。我很想上前安慰他,但走了幾步就停住了。我能說什麽呢?世界上有什麽語言可以解除老人心中的痛苦?我默默的站著,遠遠的看著他可憐巴巴的身影,直到夜幕降臨,直到除夕夜鞭炮齊鳴。

墳墓裏的朋友,不知道妳知不知道,妳爸爸還在等妳回去吃飯呢!

父親偉大而強壯。嚴酷的現實常常扭曲父親的情緒,沈重的負擔常常讓他喘不過氣來。天災人禍,狂風暴雨,都被父親征服了。他用壹點點的汗水和鮮血,為透支生命的孩子打開了壹條成功之路,也為自己帶來了無盡的歡樂。

但也有壹些不熟悉世界的孩子被花花世界迷惑,有的甚至被投進監獄,把青春留在冰冷的小屋裏。他對此沒什麽感覺,總覺得路還很長。但他們沒想到這給父親帶來了多大的不幸和悲傷。采訪中得知,壹名中學生因犯盜竊罪被抓。他爸爸和我認識很久了,但他礙於面子,壹直瞞著我。他太想兒子了,只好求我,讓我找人去監獄看他。

我去了,看守所所長答應他們父子在2號房見面。

這是壹個兩端都有鐵網的長方形小屋。即使見面,也只能相隔十米,望而興嘆。

兒子看到父親,大聲叫了出來,訴說了自己的不幸。壹個尖銳的聲音和圖像剜了我的心臟。但我的父親看起來冷酷無情,點頭又搖頭。兒子哪裏想到,父親第壹次得知兒子被抓的消息時,感覺耳朵裏好像有壹千面鑼在響,耳朵壹下子就麻了,然後就什麽都聽不見了——他聾了!

失聰的人怎麽能聽到兒子的聲音?他只是不停地重復,“好吧,兒子!妳好,啊——”

淚水充滿了他蒼老的臉頰,流進了他不停蠕動的嘴唇。

我告訴那個男孩妳父親因為妳而失聰。少年突然蹲到地上,壹手抓住鐵絲網,手臂被鮮血劃破,袖子被鮮血染紅。可以看出他的心臟在流血。

這個男孩被送到長江附近的壹個農場服刑。他的父親每個月都要走幾千英裏去看他的兒子。農場離車站有十英裏,步行需要壹個多小時。回來的路上,不知道是遇上了暴風雨,還是因為耳聾,聽不到汽車喇叭聲。我父親在路邊被壹輛大卡車撞死了。不知道那個不爭氣的兒子知不知道。

父親是壹本大書,年幼的孩子往往聽不懂父親的話。只有他們真正成長起來,在理想與現實、歷史與今天的交匯處,重新翻開這本大書,才能理解他的赤誠之心。

歌德說:“最幸福的人是能連接生命的終點和起點的人。”我想說,妳人生的起點,是妳父母的血肉做成的。它不僅屬於妳,也屬於妳的父母,屬於全人類。能把自己的人生和父母的人生,和整個社會聯系起來的人,才是最偉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