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史上最有爭議的作品是《紅樓夢》。《紅樓夢》中最有爭議的問題是釵黛問題。林黛玉和薛寶釵哪個女主角更好?這是壹個很有誘惑力的話題。自從《紅樓夢》代代相傳以來,讀者似乎分成了兩大陣營。褒林貶薛,褒柴抑戴。雙方可以打到“幾老拳”的地步。但無論是“扶林”,還是“扶薛”,雙方的潛意識都默認了* * * *的壹個前提:柴黛是對立的,不可調和的。不是戴死了,就是柴死了,他們都要為自己心愛的藝術形象爭論到底。不是很早以前就有人說柴黛是“兩個不可調和的美人”(蔣和森論林黛玉)嗎?人們總是習慣性地把“理性、功利、世俗、心機”的人格和“道德、封建”的思想視為寶釵的專屬;“感性的、藝術的、自我中心的、天真任性的”性格和“叛逆的、革命的”思想被判斷為黛玉的專屬。然後,評論這些二元對立。但我不想去想這個判斷本身是否正確。我不想想寶釵是否也有“感性、藝術、自私、幼稚、任性”的人格,黛玉是否也有“理性、功利、世俗、算計”的人格!在思維定勢的引導下,前期的偏見到了後期就變成了迷信。甚至提到寶釵,總有謀略和功利,提到黛玉,總有情懷和眼淚。所以嘗過的紅學家喊出了那句著名的口號:“關註現實生活的人,喜歡薛寶釵!”傾向於精神生活的人,去佩服林黛玉吧!”(王昆侖《紅樓夢》)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王蒙先生提出了“薛寶釵精神”和“林黛玉氣質”兩個概念,把世人對柴黛兩極對立的迷信發揮到了極致。
王蒙認為,所謂“薛寶釵精神”是壹種“認同精神”,壹種“理性的、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自我否定精神。”他的“內誠外實”、“進退有理有據、剛柔相濟、舉止得體、時隱時現”的思想和行為,堪稱當時的文化理想,本質上是壹種“政治家的品質”。聯想到“範蠡、張亮、蕭何、魏徵,但遠高於商鞅、吳起、韓信”。王蒙說,他對寶釵的“超人的精明、精明、冷靜”感到疏離、厭惡,甚至毛骨悚然。如果壹個社會只有“薛寶釵精神”,那就“太無聊、太孤獨、太冷漠”了。所以要“糾正、補充、沖突林黛玉的氣質”。而“林黛玉的氣質”是“壹種理想,壹首詩,壹種情懷,壹種所有電腦都沒有的,但人類渴望的,難以獲得的,夢想的情懷”。最後,他總結道:“會社交的人,才會有薛寶釵的精神;人,尤其是女人,都會有林黛玉的氣質。”“綜合起來,戴笠代表了人性最基本的悖論。“人性”可以是感性的、欲望的、任性的、以自我為中心的、豐滿的,這在林黛玉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人性具有群體性、理性、策略性和自制力,這在薛寶釵身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所以“林黛玉和薛寶釵不僅僅是兩個典型的活著的人,更是人,是對女性人格品質和心理機制的高度概括。”(王蒙《女戴合壹新論》《紅樓夢研究方法》)
王蒙先生的精彩之言,將柴戴之爭這壹傳統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高處不勝寒。”“兩極對立”的理論化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出其致命弱點——既然論者知道“人性可以是感性的、欲望的、任性的、自足的,也可以是理性的、群體的、策略的、自我克制的”,為什麽認為黛玉壹定是前者人性的化身,寶釵壹定是後者人性的化身?妳怎麽知道壹個人不會有兩種人性?王蒙說:“林黛玉和薛寶釵都是活生生的典型人物,都是人。”他還說“有社會的人,才會有薛寶釵的精神;人,尤其是女人,會有林黛玉的氣質。”那麽我想問壹下王蒙先生,作為壹個“社會人”,林黛玉有薛寶釵的精神嗎?薛寶釵作為壹個“人,尤其是女人”,有“林黛玉氣質”嗎?如果不是,林黛玉還算不算“社會人”?薛寶釵還是“女人”嗎?如果有,那就是林中有薛,薛中有林。為什麽要把它們視為“截然相反”的兩極?文字上如此深奧,邏輯上如此荒謬,是基本悖論嗎?有人指出,王蒙談寶釵是“談歷史、談社會、談現實”,談黛玉是談詩、談靈感、談才情、談情感。(白盾《紅樓夢研究史稿》)這真是壹針見血:解說員為什麽不開始逆向思維,轉而思考呢?談談黛玉的歷史、社會、現實和寶釵的詩詞、靈感、才情、情感?如果真是這樣,由迷信和偏見組成的偽紅樓大概就要分崩離析了。
第二十壹條反思與啟示
反思壹:黛玉的世故
柴黛給論辯者和“親林”派的壹個最普遍的信念是,寶釵“世故”、“圓滑”、善於奉承別人,而黛玉剛正不阿,“想哭就哭,想鬧就鬧”,不討長輩喜歡。評論者經常引用第22集的兩個事件作為貶低柴的證據。第壹個是寶釵過生日,叫她點的。寶釵知道老人家愛吃甜的爛的,就點了老太太壹直愛吃的。後壹個是袁春的燈謎,讓大家猜。寶釵壹看就猜到了,但假設難猜,刻意去想。柴黛對這兩件事的評價是“虛偽惡心”。殊不知,這種“世故”、“圓滑”或者說“虛偽”、“狡詐”也是黛玉所缺乏的。第三次,黛玉初入賈府,“時時留心,步步留心”,善於為賈府的壹切事、茶、飯制定倫理禮法。顯示了她的老練和謹慎。當賈母問她“為什麽讀書”時,黛玉答道:“我只是讀了四書”,賈母馬上講了壹個孫女讀書的故事。黛玉感覺到老太太不喜歡女孩子讀書。背熟了,寶玉問她讀過什麽書,她改成“不曾讀過。”這種拍馬屁的行為和寶釵的點撥猜度沒有本質區別。這是“虛偽惡心”嗎?在18回袁春的路上,黛玉還作了壹首詩來贊美她。而且,可以看出她是下定決心要“展示自己的詩歌才華”,絕不是隨聲附和。所以她的“何以幸邀貴寵,宮車勤過”不在寶釵的“何處見仙,又怎敢言別?”至於《再看杏簾》中的“盛世無饑饑,何必農忙織布”這首詩,是典型的悼詞,連元妃都認為是作得最好的詩。成高本回九十四回,“賈母賞妖花”。大家都認為秋海棠秋天開花是個不祥之兆。黛玉壹個人出來,就講了壹個“田家經書”死而復生的故事。根據這個典故,海棠重新開放是壹個好兆頭,這吸引了祖母非常高興。這又是奉承嗎?謝鐵力先生導演《紅樓夢》時不敢正視這個情節,逼著黛玉去怪寶釵,真是可笑。觀眾欣然接受,毫無瑕疵。這也從壹個反面說明,柴和戴沒有本質的區別,他們的行為是可以相互植入的。
其實,如果從歷史的角度來看《紅樓夢》,上述問題就不難解決。曹雪芹和脂硯齋都是“舊家子弟”。他們的精神和思想深受貴族文化的影響,不像他們的後代那樣想打倒生他們的舊家庭。反而總是表現出無限的依戀。這壹點從評論中可以看出,脂硯齋經常炫耀“人人嚴父”。他們的價值觀和審美不能和現代人混為壹談。比如《二十四孝》中的“削股待親”“彩彈”之類的故事,在今天的人看來是非常矯情和可笑的。在他們老家的孩子眼裏,很可能是正經的,嚴肅的,甚至是高尚的東西。另壹方面,在《紅樓夢》中,柴黛奉承長輩,並不是要給他們貼上“虛偽”或“奸詐”的標簽——那就不是“為閨房講故事”,而是詆毀閨房。作者的本意是贊美他們懂得孝道,知書達理,家風良好。所以,無論是柴還是戴,他們的行為都不能理解為阿諛奉承,詭計多端,而應該看作是緩和家庭內部氣氛,促進家庭內部和諧的善意之舉,合情合理,世故老練。
第二個反思:黛玉的算計
千萬不要把“冷靜”和“理智”當成寶釵的專利。黛玉壹旦平靜下來,她的心機就真的和寶釵分不開了。第四十五回,寶釵建議黛玉吃燕窩。黛玉道:“燕窩雖易得,只因我身體不好,要請大夫,還要熬藥,才引起軒然大波。現在在寫壹篇新文章,煮燕窩粥。老太太、妻子和姐姐馮無話可說。那些底層的老太太、老丫鬟,嫌我事多。”壹個15歲的姑娘有這麽多心思,可以說是不懂人情世故嗎?第三十五回,寶玉被打,黛玉看著袁。心裏想道:“只是鳳姐沒來,怎麽不來看寶玉呢?就算有事糾纏,她肯定也想鬧出點動靜來討好老太太老伴。今天不來,必有原因。”相比之下,寶玉對鳳姐從未有過如此冷靜深刻的分析。第五十二回,趙姨娘來看黛玉,問:“姑娘近來可好?”黛玉知道她“從探春來,路過門口,順道來”。她趕緊笑著坐了下來:“難得阿姨想壹想。太冷了,我親自來了。”黛玉對趙姨娘沒有多少好感,卻能做到如此體面,不露痕跡。這是“超人的精明、精明和冷靜”嗎?
如果斷言黛玉的心機是壹種“政治家的品質”,讓人“疏遠、厭惡甚至毛骨悚然”,讀者肯定不買賬。但別忘了,寶釵用壹堆類似的例子,把寶釵這個普通女孩的敏感,誇大到了讓論述者著迷的程度。
反思三:黛玉的隨和。
大方隨和,溫柔體貼不是寶釵的專利。黛玉的行為也是原諒的。第四十回,柴黛和寶玉壹起去玉殿喝茶。妙玉想和寶玉單獨談談,卻只是妨礙了寶釵。黛玉知道自己生性古怪。她話不多,也不怎麽坐。喝完茶,她約寶釵出去。”還有壹次,黛玉好心送了壹個燕窩女給她,還送了茶給她吃。還擔心她“冒雨送”“耽誤夜場發財”,給她送飲料(第45次)。還有第62次,戴宇對攻擊詞的理解。寶玉過了生日,寶釵在壹處吃茶,襲人來伺候。黛玉見她忙得不可開交,笑道:“我的病妳是知道的。醫生不怎麽喝茶。這半分鐘就夠了,妳想不到都難。”香氣聽了很高興。甚至對於探春減少每月開支的改革,黛玉也能非常理解。她對寶玉說:“只有這樣了。我們花了太多的錢。雖然我不關心事情,但是每次我閑下來的時候,我都會替他們算算。如果我現在不存錢,我是不會拿的。”妳看,她這麽通情達理,是不是很有寶釵的風範?
反思四:寶釵的溫柔
黛玉有寶釵的大度和體貼,寶釵的心裏充滿了黛玉的溫柔。對此,作者精心設計了兩個情節,讓寶釵內心深處的愛恰到好處。第三十四回,寶玉被打得臥床不起。寶釵手裏拿著藥丸的錢來了,但藏在心裏的感情和羞澀,早已被敏感的寶玉感受到了,心裏大為感動,連痛苦也拋到了九霄雲外。第三十六回,寶玉穿著銀紅色的紗衫睡著了。襲人出差了。壹直在和襲人說話的寶釵,忍不住坐到了襲人的座位上,拿起襲人給寶玉做的白綾包,紮了起來。肚皮的圖案是紅蓮綠葉和五色鴛鴦,寶釵身邊圍著壹把飛掃把驅趕蟲蠅,就像壹對深情的夫妻。寶釵曾經以謙虛內斂著稱,現在卻突然失去了理智,而且是那麽從容自然,內心變化的脈絡清晰而奇妙。旋律微妙而生動。讀者不自覺地沈浸在這種緩慢移動的情感浪潮中。不知柴黛在給論述者讀完這樣的文字後,是否還會覺得“太無聊,太孤獨,太冷漠”?
第五個反思:寶釵的敏感
比較寶釵和黛玉在愛情上的敏感和“小氣”,也是壹件有趣的事。
舉壹個眾所周知的關於黛玉的例子。那是她和寶玉在讀西廂記的時候。顯然,“出水芙蓉,各種心事”的戲碼敲到了姑娘的心坎上,冉冉上升的愛情如泉湧。寶玉趁機示愛:“我是壹具傷心多病的軀體,妳是那美麗的容顏。”不料黛玉臉色突然變了,指著寶玉破口大罵:“妳這該死的胡說八道!乖,拿這些淫穢的歌,用這些混蛋的話來欺負我。”(第二十三回)急得寶玉忙得沒工夫賠罪。黛玉顯然受不了愛情的直白。
正是寶釵的敏感,才與孟、孟分不開。第三十回,寶玉向寶釵打招呼,卻在壹句玩笑話中,愛上了玉骨美人,壹個冰肌玉骨,下意識地說了壹句醞釀已久的比喻:“怪不得別人說我妹妹像費陽,原來豐滿了壹點。”我不想讓寶釵覺得丟臉,但我馬上反駁道:“我像費陽,可惜沒有壹個好哥哥能做到楊郭忠。”這就引出了“寶釵借扇雙叩”這幾個字——似乎寶釵受不了寶玉愛情的率真。還有壹次,第三十五回,寶玉被打,寶釵責怪薛蟠心疼,於是“誤勸哥哥”。薛蟠受不了這樣的委屈,情急之下把妹妹的心事說了出來。可惜這個傻哥根本不理解女孩脆弱的心思,只是胡亂喊著。結果寶釵“滿腹委屈,滿腔怒火,到自己房裏哭了壹夜。”直到第二天見到我媽,我還是掩面而泣。薛蟠哄著寶釵,破涕為笑。
柴黛總對論述者說:“寶釵有寶釵的言行,黛玉有黛玉的言行。”但如果把上面的細節調換壹下,把刺耳的話換成寶釵的行為,把“哭從掩面”換成“破涕為笑”換成黛玉的行為,讀者可能就分不清誰是柴,誰是戴了。
反思六:寶釵對習俗的排斥
另壹個廣為流傳的關於寶釵論點的觀點是,寶釵“名利雙收”,處處迎合封建社會。《臨江仙柳絮詩》中的“好風送我上青雲”壹句,被引證為寶釵“野心”的佐證。但原書似乎是在刻意與這種觀點作對,書中最無情的人物就是寶釵。
回到第三十八次菊蟹宴,寶釵寫了關於螃蟹的詩。寶釵的《蟹賦》摘得桂冠;
桂陰坐掀簾,長安盼重陽。
前路無經緯,春秋皮膚黑黃。
酒具洗前也要用菊花,還需要生姜防止寒氣積聚。
今天掉進水壺有什麽好處?月浦有余糧和小米香。
這是壹首諷刺詩,文筆很強,用詞很犀利。諷刺的是世界上貪婪庸俗的人。裘德用“眼前無經緯,春秋皮膚黑黃”這句話,形象地描述了世間凡夫俗子的醜陋。連寶玉都忍不住大叫“好罵!”姐妹們看完都表示:“這是吃螃蟹的絕唱!這些小題目要有個大概的思路,才算是大才子。只是諷刺這個世界太毒了。”這樣的壹首詩,如果取名為《瀟湘公主》,如果柴黛遇到論者,壹定會得到壹個寶藏,稱贊她的“叛逆”和“可貴的鬥誌”。但作者並未將其歸功於“林小祥”,而是出人意料地將其歸功於“吳”,並作為回報寫下了《薛恒吳的諷刺與蟹吟》這壹大書,這無疑是對那些批評者的絕妙諷刺。沒辦法,這些評論者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這首詩曲解為寶釵的“嘲弄寶玉、黛玉等叛逆者,以博取封建統治者的好感。”但小說裏明明說寶玉看了這首詩,大呼“好罵!”他會罵自己嗎?柴黛對論述者越來越不現實。
其實寶釵不是那種勢利眼,也不是壹心往上爬的野心家。相反,她的內心依然是壹個幹凈優雅的世界,對這個世界的貪婪和冷酷有著本能的厭惡。她曾對黛玉說:“男人讀書明白就好,現在沒聽說過這種人,讀書更不好。”就是這本書錯過了他,可惜他也毀了這本書。”(第四十二回)這是她寫《蟹子頌》的心理動因。現實生活中,寶釵對穢物的遠棄,確實讓她熟悉了家族的招數,不至於變得庸俗。即使在協助探春管理家庭的時候,她也忘不了充斥著金錢利弊的“市井習俗”,劃清界限:“妳才幹了兩天,就貪得無厭,把朱老爺想得虛榮。探春聽了寶釵的話,便知半信半疑,只說要參世情,不要管閑事。"。他拋開世俗事務,大談“諸”與“己”之道。李紈笑道:“請妳來,不是做生意,是談學問。寶釵道:“學問就是生意。此時此刻,妳在小事上提學習,小事就會越提越高。不提學習,都成了壹件庸俗的事。”(第56回)
至於被引為“罪證”的那句“好風靠其力送我上青雲”,那就不是壹般老百姓能解讀的了。試想,如果寶釵的《柳絮詞》表現出如此低俗粗糙的精神境界,眾姐妹又如何能“驚艷”得了呢?《紅樓夢》第70集,柳絮詞社寫完後,馬上插入少女放風箏的情節。那個風箏也是“好風,靠實力,送我上青雲”的東西。大觀園裏的人不都是勢利小人嗎?其實這裏的“青雲”並不是指名利,而是指壹種開朗豁達的精神境界。取“天上雲流水”“海邊迎風”之意。只是賦的“喜雲動,靜事可喜”和魏的“心高氣傲,身輕氣爽,意在風中繁華”。所謂“年少無根,好風送我上青雲”,就是隨著大觀園不斷上升的青春活力,拋開外物的嘲笑和羈絆,達到超然物外,歡喜雀躍的精神境界!人們之所以驚嘆寶釵,是因為她表達了理想追求者的美好願望。這樣,小說就從壹個悲傷的柳絮詞社變成了壹個對風箏音樂的描寫。壹切都是那麽自然。然而,柴黛並不知道論述者的真正解決方法,並堅持那套淺薄庸俗的解釋。真的“不後悔自己的無知,卻用難聽的話侮辱人。”
第七個反思:寶釵的潔癖
不要以為只有黛玉有潔癖,不要把“潔身自好,不教汙溝渠”作為唯壹的聖潔。寶釵的詩《白海棠詠》(第三十七回)在詩社獲得壹等獎,是她和黛玉互比崇高的誓言。
白天惜芳子和蓋門,和骨灰盒攜手往苔蘚盆裏灌。
胭脂洗去秋日舞臺的陰影,冰雪吸引露珠築起心靈。
妳知道花兒在妳蒼白的時候更鮮艷,可妳在煩惱的時候怎麽能得玉無痕?
如果妳想為白蒂付錢,妳應該是幹凈的。不說婷婷,就暈。
妳看,詩中優雅幹凈,靈魂冰雪的白海棠,還有那位“愛惜美人”“手執骨灰盒”的夫人,不就是寶釵本人的化身嗎?
寶釵住的吳恒花園也有壹種美麗的氣氛:
當我進入吳恒花園時,我只感覺到壹股奇怪的味道。那些奇怪的藥草和藤蔓都在結果,像珊瑚豆壹樣,下垂可愛。進屋就像個雪洞,沒什麽可玩的。箱子裏只有壹個陶制的瓶子。瓶子裏有幾朵菊花,還有兩本書和茶杯。床上只掛著綠色的窗簾,床墊也很簡單。(第四十次)
《紅樓夢》習慣以物比人,借此園景鮮明地刻畫了吳恒不雅不奢的特點。對比黛玉的臥室:筆硯、書櫃,不像“小姐繡房”,倒像“優書房”,屋外“四面翠竹,長滿青苔”,同樣古樸幽靜。而吳恒園林和瀟湘館都是袁菲的最愛,不就說明它們的主人是高貴的貴族嗎?
反思八:寶釵的悲傷
黛玉的詩以哀婉纏綿著稱,所以人們認為寶釵的詩風始終是凝重的。但實際上,寶釵的詩是風格多樣的。也有很多傷感的作品。請看第三十八章中的詩《易居》:
西風愁,紅白愁。
秋無舊園跡,冷月有清霜夢。
我想念我的心,回到大雁。太晚了,不能坐著聽。
誰可憐我瘦,又安慰我再見。
這是壹首典型的思念妻子的詩。正如灘純所評論的,“記憶”這個詞是由“秋無跡”和“夢裏知”襯托出來的。“我思念我的心,回到雁。坐聽鐵砧,為時已晚。”多麽悲傷的相思,血淚!“黃花瘦”取自李清照的“人比黃花瘦”,與黛玉桃花遊中“憔悴花蓋憔悴人,飛花倦易黃昏”的境界如出壹轍。
另壹次是元宵節做燈謎。寶釵的謎語讓賈政失望至極,他很難過。他心想:“小小年紀就說這種不祥話的人,看來是沒有福壽的。”(22)回到它的謎語:
誰把兩袖煙帶到宮廷,誰就永遠懷念鋼琴。
不需要壹只雞來籌錢,也不需要壹個丫環半夜來添。
焦守朝歸黃昏,心日日炸。
時光飛逝,壹定要珍惜,風雨無阻會變。
這個謎的答案更香。寶釵巧妙地運用了“燒頭”和“煎心”的特點,壹語雙關地表達了她內心的悲哀和哀怨。值得註意的是,陳賡版、季茂版、程高甲版(1791版)均將此謎語歸於寶釵,但程高儀版(1792版)卻錯誤地將其歸於黛玉,並增補了壹個朱夫人謎語作為寶釵的燈謎。有論者只看到工藝優於其他,就大放厥詞,說《更香謎案》表現了黛玉如何“悲涼”,與寶釵如何“傲立春風”形成“鮮明對比”,只是他們不知道這個謎案應該是寶釵寫的。評論界將寶釵的作品誤認為是黛玉的作品並大加贊賞,這壹事實再次表明,寶釵與黛玉並無本質區別。
寶釵的另壹個謎語《雕譚之謎》(第五十回)和壹套牙令《風暴令》(第四十回),也充滿了悲情意識。雖然“我從未聽過梵天的編鐘”這句話裏沒有“悲”字,但風雨交加的壹幕已經撲面而來。風暴令直接用了“三山半落天外”、“遍地風雨”等字眼。其中“三山半落天外”源於李白《在南京登上鳳凰臺》:“三山半落天外,似此白鷺分江島。壹朵雲在天堂之光和我之間升起,把他的城市從我憂郁的心裏隱藏起來。”它也意味著“到處都有風暴。”
再看寶釵欣賞並熱情推薦給寶玉的《寄生草》(第二十二回),更是彌漫著悲涼的迷霧:
英雄的眼淚,離開處士的家。感謝慈悲在蓮花臺下剃度。
壹眨眼就沒辦法分開了,光著身子的人來來往往,毫不在意。
我能在哪裏要求壹卷香煙和雨傘?我的任何壹只鞋都壞了!
《寄生草》是話劇《魯醉五臺山》中魯的歌詞,表達了他被迫離開山門時的悲傷與失望。按說,寶釵既然是“封建夫人”,就應該遠離《水滸傳》中人物的孤獨與叛逆精神。寶釵卻稱贊水滸戲“排場好,詞更好”,說“寄生草”填得“妙不可言”。這是什麽意思?是作者的想象還是讀者的前提錯誤?恐怕寶釵也有多愁善感的壹面,容易被這樣的作品感動。
反思9:對“無情”理論的質疑
小說中明顯有很多文字表達了寶釵的少女氣質,但她對論述者視而不見,只是大談寶釵如何“絕對理性”,如何有“超穩心態”。壹個重要的原因是,他們都有寶釵“冷心”的先見之明。這種感覺從何而來?老評論出了兩張“王牌”。
壹、寶釵談金川之死。第三十二回,徐寶釵聽說金川跳井而死,就來安慰王夫人:“怎麽跳井才妥當?這也奇怪。”王太太道:“是前天她弄壞了我的壹件東西。我當時就生氣了,打了他幾下,把他踢出去了。誰知她氣得跳井自盡。難道不是我的錯嗎?”寶釵嘆了壹口氣,“我姑姑是慈善機構,她當然這麽想。在我看來,她並不是壹怒之下投井自盡,多半是在井邊玩耍失足摔倒。有這樣的氛圍嗎?即使有這種風氣,也只是壹個迷茫的人,並不可惜。”王夫人道:“我終究是不安。”寶釵建議她把舊衣服包起來化妝。寶釵拿著衣服回來,見寶玉坐在王夫人身旁哭泣。王夫人正說著他,寶釵來了,她卻閉口不言。寶釵見此情景,早悟了八分,便明白送衣服去了,走了...舊評認為,寶釵把金釧兒之死說成失足落井,為王夫人開脫,暴露了“剝削階級的醜惡嘴臉”,對待仆人殘忍。
第二,沙漠自殺了,反對妳的三姐和劉香蓮跑了。第六十七回,薛姨媽和寶釵說起尤三姐和劉香蓮。寶釵聽了也沒在意,就說:“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他們上輩子的命運。前天我媽救了他弟弟,商量怎麽照顧他。現在他死了,他走了。在我看來,他是唯壹剩下的人。媽媽沒必要為他們難過。是和哥哥壹起去江南的夥計們辛苦了。他們已經回來好幾個月了,我媽和我哥應該商量壹下。是時候邀請他們,獎勵他們了。不要讓人看著不可理喻。”...舊評裏劉香蓮救了薛蟠,寶釵居然勸母親不要為他傷心。它忘恩負義,冷酷無情。
單看這兩張“王牌”,似乎只有定論。只要柴黛瀟灑地把它們扔到桌子上,她就可以高枕無憂了。而寶釵卻陷入了無可救藥的境地:既然她執意要“冷心腸”,那些溫柔、熱情都是虛偽、陰險的表現。妳這樣想,就會越來越“冷”,最後“毛骨悚然”。
但是,等等!《紅樓夢》裏“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也發生在其他女孩身上。比如黛玉的“罪證”就比寶釵多得多。
第七十九回,寶玉祭晴雯,黛玉伺候芙蓉之女。寶玉很傷心,黛玉卻沒有為晴雯的死感到壹點悲傷。相反,她面帶微笑地談論單詞和短語。寶玉提議將《紅紗》壹文入帳,兒子深情。黃土嶺中,女兒不吉利,改為“紗窗下,小姐多情,黃土嶺中,丫鬟不吉利”,算作黛玉對晴雯的訃告,但黛玉斷然拒絕了寶玉的“多情”:“她又不是我的丫鬟,何必用這種語言?等夜鶯死了,我再說這個也不遲。”按照同樣的標準,這算不算“冷心”?
第四十四回,寶玉偷到水月寺,在鳳姐生日那天燒香祭金鈸。回來就被黛玉嘲諷。她借用投江的故事,對寶釵說:“這個王也講不通。不管在哪裏祭祀,都要來江邊辦點事!”在她看來,金釧之死不算什麽,寶玉對她的犧牲完全沒有必要。
最明顯的就是程高本第八十二回,襲人和黛玉討論香菱和尤二姐的虐待和逼死。襲人感慨萬千:“我看都是同壹個人,只是名分差了些。何苦這麽毒?”黛玉不以為然:“這不好說。但在家庭事務上,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言下之意,香菱和尤二姐不僅“不可惜”,反而應該倒黴。香氣嚇得連忙辯解:“做鄰居讓我害怕。我怎麽敢欺負別人?”還是以這個標準來看,寶釵是“心寒”,但黛玉不是“心狠”嗎?
黛玉對劉姥姥的態度也是“冷淡”。她不僅不尊重這位農村老太太,還帶頭取笑她。見劉姥姥胃口很大,就說:“她是個什麽樣的奶奶?就叫她‘母蝗’。”(第四十二回)見劉姥姥高興得手舞足蹈,又說:“那壹天,奏樂,百獸齊步舞,如今只剩下牛耳朵了。”(第41回)直到劉姥姥幫忙辦的酒席被比作“與蝗蟲同食”(第42回)。這是“剝削階級的醜惡嘴臉”嗎?
同樣,譚春墨對待趙姨娘,惜春堅持要將她逐出畫外。晴雯抓住墜兒,用體罰,不僅“冷血”,而且“殘忍”。照此計算,紅樓的女兒們不都是“鐵石心腸”嗎?那麽作者為什麽要贊美她們,歌頌她們,為《閨房趙傳》歌功頌德呢?
其實親人熱,人冷是人之常情。壹個人再富有同情心,也不可能對每個人都充滿愛:絕對的博愛只能是上帝的美德。通常第壹個同情的人總是那些和自己關系密切的人:親戚、朋友、同事、鄰居、周圍的人。對陌生人的同情是基於充分的情感接觸。要麽親眼看到他的不幸,要麽通過其他渠道(比如謠言、書籍、報紙、視頻)更生動地欣賞他的苦難。只聞其名不見其形,恐怕很難引起共鳴。所謂“慈悲”,沒有“慈悲”,怎麽會有“慈悲”呢?因此,“形象原則”是人類的壹個基本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