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黃晚年貶謫心態與文學創作之比較
邵聖元年間(1094),同為元佑黨員的蘇軾、黃庭堅被貶至當時最險惡的偏遠之地儋州、益州;黃庭堅不幸死在保級辦公室。蘇軾雖被赦免,但也死於回北途中。蘇與黃晚年有著相似的遭遇,但由於思想性格的不同,他們對待苦難的態度也大相徑庭,創作也呈現出不同的面貌。本文擬對蘇軾、黃庭堅晚年心態及其在儋州、宜州的創作進行比較,試圖勾勒出東坡居士和谷中老人晚年的心路歷程。
第壹,思想和性格的比較
蘇與黃生活在同壹個時代,列為“黨員”,他們的人生經歷大致相似;黃庭堅作為“蘇門四學士”之壹,在思想追求和人格追求上與蘇軾是壹致的。蘇童和黃童是宋代的代表人物,在審美方面有相通之處。但是,“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他們思想和性格上的差異必然存在,而且這種差異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突出。
蘇和黃在早年不同的人生經歷中,形成了同中有異的個性和思想。
我們常說蘇軾的壹生極不平凡,極不平坦。這個不平主要是指他仕途上的不平。他三次被降職,兩次被迫出國工作,還有幸在壹年內升了三級。可以說他的窮是多變的。但“勤政有當代誌”的思想[1]貫穿了蘇軾的壹生,他的政績從正反兩方面證明了他從未放棄過“堯舜君子”的努力。總的來說,他思想中的佛道成分也是為了化解儒學誕生時的痛苦經歷而存在的。同時,蘇軾的個人生活相對穩定,在物質生活少有匱乏的時候,感情生活豐富。喪妻和照顧弟弟的深深痛苦,可以通過文字發泄出來,在被降職的時候,也可以主動和當地人溝通,減輕痛苦。應該說蘇軾的性格是外向的。
相比之下,黃庭堅就沒有蘇軾那麽幸運了,但也兩次遭遇降級。正如先生所說,黃庭堅並不是壹個有著遠大政治抱負和強烈政治主張的人,所以我們沒有看到他與史壹樣的卓越成就,沒有看到他在仕宦或貶謫地史中完全融入民眾生活,甚至沒有看到他對新法的反對和抵制。只是壹個老實的封建士大夫對現實的溫和反應,並沒有自覺介入新舊黨爭[2]。特別與眾不同的是,做官對黃庭堅來說只是不得已的人生選擇,是為了家人。在思想上,黃庭堅認同儒家傳統,主要表現在道德本性的培養上,這與他的人生經歷、人格特征和深厚的禪學修行有關。黃庭堅的苦難經歷主要在私生活方面:早年喪父,家境貧寒,寄人籬下,成年後的十年間兩次喪偶;性格溫和內向;最重要的是,黃庭堅壹生與佛教結緣。他年輕時經常和祖母壹起去佛寺。早年,他幾乎沒有建功立業的野心,反而表達了更多的出世情懷。中年以後,思想與佛教黃龍宗(主張以出世為入世特征)壹脈相承。學者說:“黃、蘇皆善禪。說書人說子瞻是士大夫禪,魯直是祖師禪。”(《法院帳目雜項紀錄》第2卷)。可見,黃庭堅的儒學具有濃厚的理學成分,而少有政治家的成分。面對苦難,他會從內心和思想上尋求更多的解脫,以達到和諧。
第二,丹彜生活狀況的比較。
黃庭堅《題從書背》有此記載:
房子裏沒有遮蔽物,雖然下雨刮風。城市的噪音讓人覺得無法忍受。.....為高級圖書本卷,實用三錢買雞刷書。[3]
蘇轍在《晚明兄弟父子盼》墓誌銘中寫道:
彰化是非人居住,沒有吃喝,也沒有藥石。當初官宅遮風擋雨,還是要有個署的。[4]
可見,蘇聯和黃初都遭受了嚴重的政治迫害。當時以蘇、黃為文學名,同情、推崇他們的士紳遍布天下。但由於朝中“殺黨”勢力占據了要害地區,連與蘇軾交好的官員都受到了嚴懲,如費周《梁蠻誌》:“東坡在看,看張忠的事,甚至……”但改善的方式和方向不同:
黃州的貶謫,讓蘇軾對貶謫事件本身有了充分的準備。儋州在經歷了最初的艱難困苦後,依然堅持建功立業的信念,但方向從政治轉向學術,將大部分精力投入到文學創作和研究中,希望所學文章能提煉出來“立言”。同時,他放棄了政治上的努力,而是真誠地融入了當地人的生活,飲食和衣著完全文明。他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為海南人民做了許多有益的事情,在海南的文化、醫藥和生產史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同時,親人的陪伴(幼子郭和妾朝雲)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安慰。蘇軾在學術追求和人際交往中慢慢擺脫了苦難。
宜州的黃庭堅就不壹樣了。蘇軾曾是顯赫的官員,最遠只被“安置”在瓊州儋州,而黃庭堅則被“撤職守益州”,因在地方軍中服役而被軟禁。同時,由於性格內向,在當時當地沒有親友,生活環境極其惡劣的情況下,他無法從與當地人石的交往中尋求心理上的突破,只能試圖通過自己的思想來化解苦難,實現人生的壹次無奈解脫,更不用說他在藤縣去世時對故友秦觀的巨大影響了。這也是為什麽蘇軾在儋州總是盼著北歸,而宜州的黃庭堅則是隨遇而安,從不表現出被原諒的奢望。他偶爾會有“十年報國,盡少年之力”的感慨和絕望,但更多的是苦難的堅忍。
更與眾不同的是,黃庭堅在益州的生活從困窘變成了清閑:“在崇寧的三年裏,他被囚禁,身邊沒有親友,非常壓抑,心情很不好。其弟(指黃大林,字明)到益州後,情況有所變化,不再受控制,生活條件有所改善,地方官員對他友好,朋友增多。他的生活很快樂,很幽默,像個仙女。”[5]在黃庭堅精神超脫的過程中,外力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兩者對比,可以明顯看出蘇軾是壹個入世的士大夫。他非常重視他的事業。在總結了自己的為官經歷,明確了生死為空之後,他最終以儋州文化精英的身份回歸民間,並獲得了海南民眾的認可。他的人文精神獲得了另壹個階層的理解,這是最具歷史意義的變化。
黃庭堅是“天生”文人,因為他有不關註官員沈浮的心理基礎。他內向的性格使他不可能主動從與人的交往中獲得力量。他只能試圖從自己的佛家思想,對降級事件本身的包容,以及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日漸超脫來化解自己的痛苦。當黃遠明的到來改善了他生活的外部條件時,他的生活又被拉長了。
三、創作情境的比較
蘇軾在紹聖四年(1097)被貶儋州,在三年(1100)五月回到北方,其間度過了三年。據其作品記載,蘇軾在儋州寫詩140余首,散文100余篇。黃庭堅從崇寧三年(1104)五月到崇寧四年(1105)九月到達益州,在益州度過了人生最後的16個月。在此期間,他留下了十余篇《逸遊嘉誠》,剔除時間的因素,蘇軾的創作僅在數量和質量上明顯優於黃庭堅。
從內容上看,蘇軾的詩、詞、文多與他與當地民眾的交往和自己“超然自得”的生活情趣有關(如“三度流放”,“家在牛棚,西在西”(《我獨借酒,三次初印象去紫雲圩會》),“更穿李”,“農夫告我”
到了海南,我看了看周圍無邊無際的天空,心裏很難過。我說,“我什麽時候能到這個島?”想想看,天地在死水,九州在日本海,中國在四海。誰不在島上?把水盆蓋上,芥菜浮在水裏,螞蟻附在芥菜上,不知所措。當水幹涸時,螞蟻會直接離開。他們看到就哭著說:“好久不見兒子了。妳知不知道投球之間有壹條坦途?”看到這個妳可以笑了。[6]
作者自嘲,自嘲,用擬人化的絕妙比喻來解釋自己,深刻地反映了他對自己坎坷生涯的悲傷和他那種所有逆境終將過去的曠達信念。此時的蘇軾創作平淡如詞,與他所推崇的陶淵明有* * *音。所以他在離開海南,回到北方的時候,寫了壹首詩“死在南方,我不後悔,所以我要用我的余生去旅行”(《六月二十日渡海》),以壹種淡定超然的態度對待貶謫的人生。
黃庭堅在益州的創作主題大多是表達自己的生活和感受。與蘇軾不同的是,他的創作心境在整體的平靜下有了壹點點漣漪。起初,黃庭堅在易的詩中,保持著那種開朗、滋補的心態,雖然寫得悲憤交加,但他能很快擺脫。似乎沒有悲觀消極的情緒。
但事實真的是這樣嗎?生活的窘迫壹點都不影響谷裏老人的心情嗎?答案是:有影響。“余念在長沙的號和實,自從過了嶺,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
玄霜擊碎音塵,去湖南萬裏泉。想看山河與絕地,心酸。[7]
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崇寧二年,谷中老人在長沙還能與友人同樂、宴飲,而在益州卻舉目無親,只感受到衰老與孤獨的侵襲。此時回想過去,他真的是百感交集。他只是在壹個荒野的地方,然後他不禁感到悲傷。詩中的心態不再超脫於之前的事物,反而有了些許傷感。這種情感同時在《山谷老人》的詞作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還有壹封世界盡頭的江南來信。夜半風好細,香且遲,不知不覺便會遍地開花,分支南下。
玉臺應妒粉花飄至眉。希望壹生深杯,出國十年,年輕。[8]
——《於美人易·周建梅左》
俞碧雲對這句話的評價是:“送走山谷的那壹天,人們撲到床上躺下,人們對他們的德行深信不疑。這個詞和別人不壹樣,又見梅花,只感嘆少年,卻從不抱怨。背它的字就知道妳是誰了。”[9]但結合前面的詞和詩,可以看出這個評論並不完全令人信服。黃庭堅是個“菜肚老人”,篤信佛教,壹生從未嗜酒。這個詞直指酒精,說“愁”“愁”,甚至“出國十年,老如少年”!黃庭堅在少生院(1094)離開汴京貶福州至崇寧三年,恰好是在益州十年。十年間,他的詩歌創作還沒有這樣表達過,可見他初到益州時是多麽的悲傷!當然,沒有怨恨的話語,而只是表達了生活的悲傷。谷中老人“德行堅定”,參禪功力深厚。面對苦難,他早已達到超脫的境界。但是剛開始的時候,沒有親人朋友,只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的孤獨,表達壹點悲傷完全是人之常情。事實上,就黃庭堅的詩歌創作而言,他的詩歌創作所占的比重遠遠大於他的詩歌創作,而且他生活好轉之前的詩歌比後來的多。這兩點本身就可以說明他當時的心態更傾向於面對苦難和無助。在《後記與張在希的書》中,他也有這種心情:
就要搬到宜州市了,之前的土建工作已經做了,不可能有什麽好的想法...書的心和手配不上筆。……
好久沒看謝濤的詩了,感覺胸口堵得慌。因為我盡我所能研究書籍,……有壹天我喝了屠蘇,這使我對書籍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箱子上有墨水,但是沒有好的鋼筆。因為這本書是我用三錢雞毛筆寫的,它不在我的鋼筆裏。[10]
雖然他在白天喧鬧,夜晚寂靜的“嘈雜齋戒”裏過著悲慘的生活,只有喝酒才能使他富有詩意,但他偶爾也能在痛苦中取樂,用“三錢雞筆”寫字,甚至說出“手不在筆”的書法真諦,甚至教人寫字(後記和張在希的書) 並討論“什麽是田園牧歌的語言”(田園牧歌主題之後)很快,隨著黃遠明的到來和生活條件的改善,這種內向的超然出來了,原有的淡淡哀愁消失了。
霜降80期壹定和老壹樣,那就當我神仙九次吧。嶽明灣頭松,永泗塘下草荒。
成千上萬的森林風暴鶯尋找朋友,萬裏雲田燕分手。不要熬夜聽老鼠說,不然關春明會攪妳的心。[11]
——《益陽別淵明用韻字》
兄弟們聚在壹起,壹掃山谷中老人心中的孤獨和寒冷,所以雖然是離別之作,但這首詩可以用壹個更舒朗的意境來開頭。黃遠明走後,《山谷老人》的創作完全表現了壹種在逆境中能夠隨遇而安的超然態度。另壹個詞:
將軍說封侯,短笛長歌倚樓。壹切隨風而去,稍事休息,去馬戲團的南邊玩玩。
不要熬夜催酒,今秋酒香似漸行漸遠。花兒對著老人的頭笑,慚愧,白發的花兒不解。[12]
——《南鄉子重陽益州塔宴集即興》
這個詞是山谷的傑作。明代沈季飛在《草堂四首》卷二中評價此詞:“我嘆自得,我好老。”的確,以前的悲傷已經完全被灑脫取代了。
從作品風格來看,蘇、黃的移民身份使他們的創作更加平淡而優美。隨著舊世界的到來,蘇軾和黃的詩歌實踐都是精於世故的,同時也呈現出殊途同歸之美。蘇軾的創作因其情感而為人稱道,黃庭堅則因其主張“化鐵為金”、“劫胎為骨”而被稱為“形式主義傾向”。但從他們在儋州、宜州的創作來看,都有壹種歷盡滄桑而不運用智慧的平淡。他們不再執著於某壹種風格,尤其是黃庭堅。雖然他愛用典故,喜歡用前人的句子,但此時他的作品既能做到完美的抒情,又能表現出和諧之美。作為“江西詩派”的創始人,黃庭堅為後人確立了寫詩的方法,在方法論上為詩人指明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