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說家雅克·德裏達的代表作《明信片》中,網絡通訊時代精神文明的暮鐘以寓言的筆觸敲響。和我們壹樣,他也是通過鍵盤打出那些字的。也許是他的輪椅讓他的屁股坐立不安,或者是屏幕視覺導致的疲勞綜合癥。人在痛苦的時候,會有哲學的思考。
我不知道我的輪椅怎麽了。當我打這篇關於互聯網的文章時,我想到了德裏達和明信片。我沒看懂小說到底講的是什麽,但我知道,我們身邊的很多東西,就像明信片壹樣,不知何故消失了,而另壹些則擠進了時代的門下。坐車路過海邊的壹棟別墅時,看到壹個廣告標語:親近自然,品味生活。字很大,天高雲淡海藍,引人註目。我知道很多人並不是真的去親近自然,而是去了另壹個失落的城市:互聯網。
在我的網絡生涯中,我見過很多人在網絡中掙紮和漂浮。在那些龐大的隊伍中,也有我自己。我聽說很多人都在呼籲退出互聯網。然後,壹個ID死去,另壹個ID重生,人來人往。我知道他們還躲在網絡的另壹端。網絡生命力的堅韌在於它的重生,就像蟬蛻壹樣。壹個自我(本我)累了,另壹個自我(本我)就產生了。它的生命過程經歷了新奇——激情——平淡——疲勞——厭倦——消亡——休息——重生等幾個階段。對於網絡中的每壹個人,我們總能在不同的地方找到屬於自己的精彩和舞臺。很像那些流浪的旅人。當他們對壹個地方太熟悉而感覺不到什麽的時候,他們又開始出發了。不同的是,這種走法更方便,更輕松,更有誘惑力。俄羅斯有本小說叫《不穿鞋走路》,說的是旅行要扔掉很多精神負擔。與互聯網相比,人被困在現實中,因為生存、責任、社會視野等因素,很難成為真正的行者。
很多時候,網絡就像壹片森林,壹片沙漠。森林裏有許多奇怪的灌木叢。當我們穿過森林時,我們無法抗拒新奇刺激的誘惑。我們對所有從未見過的場景感到如此高興,以至於忘記了我們自己的環境。我們以為抓到了很多東西,但最後發現只是壹片沙漠。走進去容易,走出去難。
我們都迷失在同壹個方向。1999年,我的壹個朋友在沈迷網絡並最終導致輕度精神分裂癥後,寫下了這句話,壹首詩的開頭:“我讀到壹種悲傷,感到壹陣陣心悸,這種情緒迅速燃燒起來。”四年過去了,更多的人走不出網絡。關於要不要上網,有很多感受。也許,他們只是壹時的感情沖突,壹時的抱怨。但靈魂仍淹沒在網絡中,無法自拔。的確,這是壹種失落,最終的目的是忘記時間,忘記青春,忘記家庭,忘記理智,甚至忘記愛情和婚姻。這種失落是無聲的,潛意識裏,妳無法抗拒,也無法懷疑。
壹個時代出現了,壹種精神正在消亡。隨著壹些東西的消失,另壹些東西在成長。該網絡分為三個部分。在這個宏觀的時間縱坐標系統中,很多人的靈魂被釘在了三個點上:遊戲、聊天、論壇。當壹大群人朝著同壹個終極方向走的時候,總會有那麽壹些人轉身大喊:給他們壹面魔鏡!
精神附在網絡的什麽地方?沒人能給魔鏡。尼采說上帝死了。所以,人類只能對自己負責,每個人也只能對自己負責。
二、遊戲——從虛到實,還是從實到虛?
我壹直在想,是什麽讓人沈迷遊戲?
《青年文摘》上有壹段話,說三十歲以後,人要承認自己是平凡的。不要總以為自己有創造世界的天賦。不管這段話有多少道理,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會有壹些想法,夢想著自己的不平凡。蘇州患者在他們的虛擬日記裏寫了壹段話:在壹個充滿誘惑和欲望的城市裏,每個人都無法回到從前的平靜,說平靜沒有欲望是虛偽的。淡定只在視覺表象,建築文字的結構,無論多麽精致,依然折射出我們內心的弱小真相。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生活總是平淡的,就像壹杯白開水。生活的無聊恰好在於沒有故事;當壹個真實的故事來臨時,或許痛苦和懷疑也會隨之而來,這真的是人生致命的矛盾。遊戲的魅力在於,它能為我們的生活“創造故事”,讓我們身臨其境,卻不必擔心那些“發生的故事”會給我們帶來額外的痛苦和壓力。雖然人們沈迷網絡遊戲,總有不同的原因,但都離不開上面提到的前提。這就像哲學命題“生存權”和“發展權”壹樣。沒有生存權,就沒有發展權。
從大前提推導出的各種小道理更容易理解。壹個是體驗生活的觀點。畢竟現實中沒什麽經驗。為了增加閱歷,豐富人生,撞了頭也要冒險。沒什麽經驗的人總會被嘲笑。看來網遊是最好的選擇。當然,剛開始可能只是好奇心驅使。網友蒼桑說,“在遊戲裏看到人性更直接。”。所謂直接,就是現實中妳可能看不到的場景,人性的糾結,人性的善惡之爭,都可以在遊戲中壹壹看到。這就像壹部小說,尖銳的矛盾和沖突通過集中的故事表達出來。角色扮演者都知道,再邪惡也無法跳出屏幕,拿刀捅壹個真人,踢壹腳;再好也不用花錢,也不會給自己帶來多大損失。於是,善與惡在網絡上獲得了無限的擴張,滿足了人們內心的欲望,上演了悲歡離合的場景。當壹件事情沒有底線標準的時候,就會發展到極致。正因為遊戲有這樣的條件,人們才會樂在其中,不會沈迷而死。曾經沈迷於遊戲的江悅說:“舞蹈學院,人生如戲,有時候在這些遊戲中可以體會的更深刻。但遊戲之外也有很多東西可以增長見識,豐富情感體驗。”想體驗遊戲中的刺激,就得投入。不投資,什麽都不會經歷。如果妳投資,妳會很著迷。曾經聽過壹個故事,壹個網吧老板看到壹個年輕人上網就失聲痛哭。老板問他怎麽回事,小夥子回答說他遊戲裏的愛人被仇人殺了。哦,什麽“珍貴”的眼淚和“真摯”的感情,真的夠了。
另壹種是在遊戲中獲得心理平衡,找到認同感。比如《成都晚報》有壹篇題為《傳奇王“巨款”保皇位》的文章,說成都網遊玩家提拔“胖子”,胖子是他的外號,曾經是成都壹家非常有名的公司的副總。因為玩現在流行的網遊《傳奇》要消耗大量的金錢和精力。面對記者的采訪,他依然堅持:“如果我能在與幾十萬人參加的公會混戰中獨占薩巴克城,我就是壹名優秀的將軍;如果我能長期堅守這座代表榮耀和力量的城市,我就是最好的國王。”他帶領“下屬”在網絡世界裏企圖找回現實中失去的榮耀。網絡頂級遊戲玩家,曾經在現實中用雙手打下壹片天地,但打江山易,衛國難。不久之後,他的表現急轉直下,讓他疲憊不堪。當他接觸到遊戲的時候,他重新找回了在網絡中的自信和榮譽。結果他老婆跟他離婚了,公司把他炒了。有人問他,這都是為了什麽?他的回答是:“夢想。“夢想,這麽崇高的壹個詞。這個被遺忘的詞,在網絡中重新以“光”的身份出現。
有人說,在網絡中,壹個人的潛力可以得到充分發揮。每個人都可以在互聯網上輕松地在某個“領域”取得成功。在壹個喧囂浮躁的時代,很多人需要獲得認同感,期待眾星捧月的光環。在通往“夢想”的山頂,人的本能是避開荊棘路,選擇捷徑。而網絡遊戲,就是這樣壹條捷徑,在遊戲裏,妳可以活出英雄夢,也可以做壹個不可避免的惡霸。他們壹邊玩網遊,壹邊向大家展示自己的聰明才智。
遊戲是從虛擬走向真實,還是從真實走向虛無?對於體驗生活的人來說,他們的答案可能會偏向於真理。他們只是忘記了所有人類的判斷不能建立在壹個錯誤的前提上。人的內心總是在兩個方向奔湧:善與惡。很多時候,網絡裏的壹切都只是夏娃被蛇誘惑。後壹種在網遊中獲得成功感的人,只是在逃避現實。人是欺騙自己最好的動物。當壹個被騙的人喊著“不,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事”的時候,他其實是在相信自己的“不相信”。哦,很有趣,不是嗎?
古人曾說:五色使人盲,五音使人聾。人在快樂和沈迷的時候都不願意睜開眼睛。我只想這樣走下去,哪怕是跌。直到冰冷的現實將自己拉回地面,才發現壹切不過是虛的。單刀,蝴蝶在溪口飛過壹次江湖,歲月卻漂白了它們的白發。
第三,聊天,沈迷於語言的泡沫
我看過壹部默片,就是無聲電影。其中壹個鏡頭像細針壹樣擊中了我的神經末梢:那裏的人在狂舞,無序而混亂,試圖表達什麽,卻淹沒在人群中。這是壹個孤獨的時代。也許每個人都有表達的欲望,無聲或有聲。我不希望自己的聲音淹沒在人群和車流中,也希望有人能聽聽我內心的聲音。
可悲的是,現代人也有類似的“豪豬心態”:冬天,壹群豪豬會因為怕冷而相互靠近取暖。如果擠得太緊,豪豬身上的刺會互相嗥叫,所以豪豬痛苦的時候會互相走開。過了壹會兒,因為冷,豪豬互相靠近。這個過程不會停止。
網裏的人是豪豬嗎?恐怕有壹些相似之處。網絡聊天不僅解決了人類內心交流的欲望,還有壹個好處就是每個人都可以戴上面具。壹般來說,聊天的對象可能不在同壹個城市,不在同壹個單位,也不在自己現實生活圈子的範圍內。傾訴心聲的時候,不會擔心說出自己內心的秘密,影響生活。此外,網上聊天改變了我們生活中的語言習慣。它不僅可以無限制地制造語言垃圾,發泄我們心中積累的情緒,還可以從各種名著或經典影片中摘錄壹些對話,只要我們願意,每個人的話語都可以變得有趣而優雅。現實中壹些平時不善言辭的人,在網絡中也能滔滔不絕。
在網上聊天,不僅可以解決渴望交流,擺脫孤獨無聊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我們不用擔心聊天對象的備份傳遞。去任何網站找幾個oicq的人。人總是孤獨的,也有相似的壹面,所以總有傾訴的時候。當我們厭倦了壹個聊天對象,就不需要像現實中那麽麻煩了。隨便打幾個字或者把這個人從oicq裏刪掉,從此我們就分開了。誰也看不到誰的表情。
有了上面提到的網上聊天的好處,很多人因為孤獨寂寞而陷入聊天。大多數沈迷網絡的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壹群互稱兄弟姐妹的人,因為壹時的契合,在聊天室有說有笑,直到東窗事發,才產生了興趣。語言泡沫的產生是基於壹定的情境。在那種情況下,不可否認大多數人是真誠的。人對某樣東西的沈迷,其實更多時候是被對美好事物和美好感情的渴望所驅使。越是真實美好,人類越是會放松自己,就會這樣沈淪下去。然而我不明白,所有的真與美都是有時效性的,都只是短暫的壹瞬間。沒有壹種約束和限制,事物就會變得陳腐。這就像在網上聊天壹樣。當我們在長時間的下沈後回頭看時,這樣的語言只是壹堆褪色的積木,任何人都可以把它們拼在壹起。更不厚道的是,王洪勝教授說:“這不就是即興表演,虛張聲勢嗎?”
我曾經寫過壹部小說《十四萬字的愛情》,講的是因為聊天陷入網戀的故事。沈湎於語言的泡沫和掙紮。很多時候我們在表達,卻不知道自己在表達什麽。也許這就是壹些學術專家評價的“失語”時代。上癮而無法自拔的人,往往對壹個事物缺乏深刻的理解,治標不治本。《壹個交流者的自白》中有壹段話發人深省:害怕孤獨的人總是喜歡尋求交流,但交流不是壹勞永逸就能克服的,有時它會加深孤獨,而它往往會趕走孤獨。
第四,論壇,披著文化的外衣壹路狂奔。
互聯網時代,有很多人在文化的道路上狂奔。
我參加了壹個關於網絡文學是否會取代傳統文學的辯論。我笑稱,網絡文學以為穿上小馬夾克就能引領壹個時代的新潮流。網絡文學的時代會不會到來,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可以看到的是,很多人在論壇裏壹心想抓九天烏龜。網絡論壇的出現,無疑在時間的灰燼中點燃了許多作家的夢想,培養了無數文藝青年。當然,並不是論壇裏的每個人都想成為職業作家。其中,有的人只是倒水,發表自己的看法,交幾個朋友或者幹脆打發時間。
論壇的自由導致了網絡文化的繁榮和泛濫。人們留在這裏,僅僅是因為發表文章不再像過去進廟那樣困難和危險。忽略這些文章的編輯不在少數。壹經發表,立刻有人附和,大聲稱贊。怎麽說文章也是別人的“孩子”。如果很棒,被人稱贊,心裏就會變得舒服。莫愁不知前路有大歡喜,天下人皆知妳。如前所述,每個人都有社會群體認同感。表現在論壇上,就是為了獲得壹些點擊率。我希望我的文章壹貼出來,老鼠就會湧向我。而且時不時還得回頭看看有些人回的話,我能不上癮嗎?俗話說,在林子裏呆久了,也會聊幾個鳥。剛來論壇的新人,可能剛看完文章,然後發現,哦,原來文章是這麽寫的。看多了,不禁疑惑,哎,原來文章還能這麽寫。慢慢的,我開始寫這樣壹塊豆腐,啊,原來文章真的是這麽寫的。我也會寫字。和別人壹樣好。壹個新時代的網絡作家就是這樣誕生的。
文章有好有壞,每個人的眼光都在掃描,符合自己的心情,難免有人來講和。再說了,就像網友二泉說的,在網上發壹些話只會花錢,但是妳看了之後還得說幾句諷刺的話。妳還有良心嗎?其實在論壇裏,大部分人只是混個臉熟,晃了半天。也許會有這樣壹群人跟著,太陽也會發光。離開的時候會有壹種離不開的感覺,更多的人是流連忘返。
對於論壇來說,有壹部分類似於聊天,都屬於文字的交流。壹個是即興表演,壹個是修改後的隆重介紹。人們往往以為這些已經觸及靈魂深處,在荒蕪的沙漠中找到了珍貴的水源,卻不知道網絡恰好是靈魂的吸盤,越陷越深。在熱鬧的言語交流背後,在印象的視網膜沖擊中,我們讓自己起起落落,夢遊。這是壹群精神盲,失語癥患者,記不起生活到底是什麽,失憶的人,還有壹群有夜驚的人。
五、文末——戒網難,難於上青天。
據說人們被趕出了他們的家園。但是人真的被趕出家門了嗎?人們把自己創造的隱喻當成真實的,但他們真的失去了它。——摘自王洪勝的語言。
和朋友聊天時談到互聯網,她說沒有比互聯網更好玩的地方了。沒錯,就像壹句很流行的話:網絡很奇妙,也很無奈。在網絡裏,妳壹輩子都沒遇到過的事,壹年後可能就遇到了。只要妳願意花時間和精力,妳可以在網上扮演任何角色。也許正是因為互聯網好玩,也因為它讓人死而復生,所以很難戒掉互聯網,上天入地。人們可以選擇生活在任何形式的網絡中:聊天、遊戲、論壇。壹個地方累了,可以搬到另壹個地方。累了壹段時間,可以消失保存實力重生,找回原來的感覺。當人找不到更有趣的地方和更吸引人的東西時,就會流連忘返,沈入其中。被孤獨的鞭子抽打著,他出沒於壹座看不見的虛擬城市,像壹個瘋狂的單飛精靈,尋找著逃離的方法。
我寫過很多關於互聯網的文章,也戒過網,壹次又壹次。在壹篇《告別互聯網的歲月》中,我寫道:在互聯網中,所有的孤獨和內心的欲望都被喚醒了,卻沒有出口,所有的痛苦都被壹層壹層的剝開,卻沒有治愈的方法。在妳徹底走進充滿誘惑和美好的網門之後,有壹天當妳不得不回到現實的時候,妳發現通往平凡幸福世界的大門都在我面前關閉了,妳發現妳其實是被放逐在孤獨的荒野裏,被冰冷堅硬的鐵壁包圍著。
也許只有走著走著,才會真正與網絡保持壹定的距離,才會不在網絡中沈淪,讓自己沈浮,才會不放棄身邊的事物,而去接觸壹個虛擬的世界。沒有信仰的人會壹直遵從內心的欲望,在世間漂泊飄蕩,而有信仰的人會在荊棘中前行。沒有人能告訴我們生活中的幸福是什麽。但有壹點是肯定的,正如叔本華所說,學會適當的自我克制和控制,可以有效地幫助我們敲開人生幸福的大門。
參考資料:
林東心理學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