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壹次聽說李娟是幾年前在壹個刊物上看到壹篇評論，稱她為“寫作的天才”、“文壇的奇跡”。李娟，這個名字太普通了。在我們每個人的周圍，都有壹個或幾個李娟。出於好奇，我買了壹本我的阿勒泰。看完開篇，就看不下去了。感覺像個沒長大的小女孩在說話，省略和語氣詞很多。這不是我理解中的成熟寫法和規範寫法。放下它。
讓它過去幾年。前幾天打掃書櫃，又看到了這本書。我拿起來重讀了壹遍。這個閱讀很神奇，很神奇。我自嘲自己過去太輕浮，只知道用教條去衡量壹個不做作的作者。
李娟的文筆有什麽好？其實我真的說不出來。她的文字是生長在戈壁深處的芨芨草，是草原上盛開的無名野花，是牧場上流動的白雲。乍壹看，它們很普通，也很刺激。
李娟是壹個沒有讀完高中的山野女孩。她住在阿勒泰的壹個角落裏，是壹名小裁縫，和母親壹起賣雜貨。她在沒有客人來她家的日子裏，把這些話寫在商品的包裝盒上。妳能感覺到她作品裏的壹切都是流動的，流動的風，流動的雲，流動的水，流動的文字，流動的思想。甚至在描寫壹個寧靜的湖泊時，她也能寫出獨特的動感。萬物的流動交織在壹起，讓她的文字呈現出驚人的想象力。每個字都那麽清新美好，每個字都有自己的畫面。這不是我們過去經過精心選材和反復推敲寫下來的東西，而是壹個山野女孩的肺腑之言。他們只屬於阿勒泰和李娟。
沒有傷害的悲傷
我的阿勒泰不是專門講阿勒泰風土人情的書。雖然，在每壹章每壹段，妳都能看到這種習俗。在李娟這裏，沒有話題，瑣碎的家務事，比如養狗、睡覺、賣雜貨、修鞋，都可以輕松敘述。這個敘述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貫穿始終的隱隱作痛。
在開篇《我能帶給妳什麽》中，作者寫道，他把各種小動物作為禮物帶給了母親和祖母，包括兔子和老鼠，語氣自始至終都是淡淡的。但在最後，她寫到了外婆的“壹時的喜悅，因為這種“壹時”而讓她感到如此悲傷”。這種悲傷猝不及防，戛然而止。
這種痛苦能讓讀者感同身受，但絕不過度。哀而不傷，怨而不怒。李雋的文字，思想上是狂野的，但情感上是克制的。她在采訪中說:“世界上有很多受苦的人，但大多數都是沈默的。關於越是悲慘的生活，越是樂觀堅強的加入其中。自憐真是可恥和懦弱。”
親人離開，不為土地哭泣，不賣悲傷，只是豁達地“吐舌頭”。但那種無法言說又無法逃避的悲傷，因為這種豁達而更加尖銳。
03 ?骨子裏的幽默
她在采訪中提到了悲慘的生活。看完這本書，妳就明白了，生活在阿勒泰這個極度寒冷的地方，絕對沒有童話裏那麽美好。
她寫過騎摩托車穿越戈壁灘，在大風中騎了四五個小時。人凍僵了，吃了黑沙，迷路了，車沒油了。她寫到去卡圖圖，她和十個哈薩克族村民擠在壹輛快要散架的破吉普車裏。她寫道，為了賺更多的錢，她和牧民壹起上山，下車的地方是壹片沼澤。司機把貨物和被褥卸在泥濘的草地上，把三個女人留在暮色蒼茫的荒野中。
好困，我還是抹不掉她骨子裏的幽默。壹家人住在塑料帳篷裏。雨季，帳篷裏到處漏雨。我們都是聰明人，她寫道，我們可以想出壹個好辦法，把塑料袋的零碎東西掛在天花板下，在漏的地方掛壹個袋子。她自豪地說，不像邊木和家的店，壹進門就用大鍋小鍋抓雨，把鍋踢翻，簡直是災難。只是有壹天，其中壹個塑料袋裂開了，我站在下面對著顧客微笑...
讀到這裏，我差點笑出聲來，仿佛能看到她臉上那種狡黠、自嘲、無奈的表情。
這種幽默不是她獨有的。她的祖孫三代都有這樣的氣質。
李娟寫道，母親憑借自己的聰明，用漢語和哈薩克語胡亂翻譯，把化纖織物翻譯成“塑料”，把木耳翻譯成“卡拉(黑)菇”，把孔雀翻譯成“漂亮的大尾巴鳥”，把金魚翻譯成“金子做的魚”，更高明的是，把壹個手榴彈形狀的瓶子裏的酒翻譯成了“砰”。這些翻譯簡單生動，最重要的是有效，極大地促進了兩國人民的邊境貿易。
連我九十多歲的奶奶都是老頑童。“(奶奶)平時做錯事也會隱瞞壹些。如果她打碎了壹個糖罐，她會悄悄地把碎片掃走，留下壹小撮糖，放在壹個相同的罐子裏。直到妳問她:為什麽糖突然少了半罐？她吐了吐舌頭，笑著表白了。”
從這些敘述中，我們可以隱約看到李娟成長的背景。為什麽她的生活很悲慘，卻能樂觀堅強；為什麽她在山野長大，卻有驚人的觀察力和想象力；為什麽她沒有經過系統的教育也能寫出有才華的文字；為什麽她嘮叨的父母能如此引人入勝，有趣？我想，因為她真的活著，她努力而踏實的活著，用最原始的本能和好奇心記錄著自己的壹生。而且，她住在阿勒泰的壹角，遠離喧囂。只有這片純凈的土壤，才能孕育出如此豁達的靈魂。對於這樣的女孩來說，“作家”這個詞對她來說是壹種恥辱。她就是她，壹個狂野的生活記錄儀。
如果有壹天我有幸遇到她，我壹定會問，哎，姑娘，妳能帶我去妳的阿勒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