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這個詞自古就有。白居易在《金針之詩》壹詩中提到:“象是物的象。日月山川蟲魚草木之類也是如此。含蓄內外,可以入詩。”其中,“物”是客觀的自然物,“象”是自然物的形象在文學作品中的再現。“意象”與“意象”的區別在於,後者往往被認為是客觀物象所表達的主觀情意,而“意象”則更傾向於“物”的層面,即更具物質性。所以在討論小說的時候,“物像”比較合適。
小說中,“物”往往是作者精心設計的,作為貫穿敘事始終的重要道具,與主題息息相關。比如法國作家普魯斯特寫了壹部小說《追憶似水年華》。小說的重要作用是打開“我”記憶閘門的“小瑪德琳”零食。這個“形象”的意義早已超越了道具的層面,零食與人的關系也不是表面感知的聯系,而是感官體驗維系的時間與記憶的紐帶。這種“物我關系”和“知覺與記憶”是作者要探討的核心問題。
意大利作家卡爾維諾在《新千年文學備忘錄》中高度肯定了“物”在敘事文本中的重要性:“當壹個物體出現在敘事中時,它立刻被某種特殊的力量所填充。像壹個磁場,又像壹個結在由那種看不見的關系組成的網絡中。壹個物體的象征意義可能很明顯,也可能不那麽明顯,但它就在那裏。我們甚至可以說,在壹部敘事作品中,任何事物總是神奇的。”的確,物與人的“親密糾纏”是每個人都必須處理的關系。“最普通的事物也具有象征人類最深層焦慮和欲望的能力,事物應被視為個體與社會經濟結構之間的重要聯系。”從這個角度來看,關註和研究小說家深度加工的“物”,可以拓寬我們品味小說藝術的新視野。
二、“常春藤葉”的四種境界
歐亨利的成名作《最後壹片常春藤葉》經常談到新奇,而題目中的“常春藤葉”在文中非常重要。但只分析常春藤葉的渲染環境和小說線索的作用,似乎就把它縮小成了有用的道具。在這節小說鑒賞課的設計中,任務是閱讀“物象”的境界,旨在引導學生分層次掌握閱讀“物象”的思維方法。
1.自然的東西。
常春藤葉的第壹個境界是作為壹種自然的東西。小說從事物本身的特征和意義出發,會賦予自然事物以象征意義。
在預習和查找資料的過程中,學生們了解到,常春藤葉作為壹種常青植物,不僅寓意著希望,還象征著希臘神話中的酒神狄俄尼索斯,具有自由快樂、青春不朽等內涵。從小說的主題來看,選擇“常青藤葉”作為核心對象與其象征意義有關,但談到小說文本中“對象意象”的塑造,壹個有趣的問題就產生了:學生發現小說中這個“對象意象”的設計並不符合對象本身的特點,或者說是不合邏輯的。作者把“常春藤葉”作為壹個環境因素,放在壹個特殊的環境中。
2.環境中的事物。
艾薇的第二個境界是把小說的氛圍渲染成小說中設定的“環境中的東西”。
小說中的故事背景發生在19年末的美國紐約底層藝術家聚居地格林威治村,這裏也是小說中“常春藤葉”的生長環境。從它的外貌描述來看,它壹點也不“常青”,不僅缺乏活力,甚至接近枯萎。
壹棵很老的常春藤,糾結的根已經枯萎,攀緣在半邊墻上。秋天的寒風幾乎把藤上的葉子都吹掉了,只剩下幾根幾乎光禿禿的藤。
問題是最好的切入點。作者通過跳讀引導學生找到這種藤葉生長的特殊環境。當學生們在文本中爬行時,發現小說的寫作風格就像壹個長鏡頭在前進:“紐約華盛頓廣場西邊的藝術區(格林威治村)”,“壹條長滿青苔的錯綜狹窄的小巷,壹個空曠陰森的院子”,“在壹個低矮的荷蘭閣樓裏壹面松散破碎的磚墻上”。環境特征寒冷、淒涼、破敗。
學生很容易發現,藤葉作為“自然物”,是被大環境的大氣所汙染的。小說也為社會環境做了鋪墊,社會環境是繁華都市最底層的壹個得了肺炎的藝術區。“藤葉”作為環境元素的描寫,自然可以渲染出小說幹燥病態的氛圍,也會與故事中的人和事產生關聯。
3.人物眼中的事物。
常春藤的第三種境界是作為“人物眼中的事物”,可以反映人物的心理。小說像壹個特寫鏡頭,把讀者的目光定格在“離我們的主人公病床20英尺(6米)遠”的藤蔓葉子上,葉子和主人公在空間中的關系已經建立。作者有意將讀者的註意力從這片畸形的樹葉上,引向這座繁華都市不為人知的黑暗角落裏的人和事。葉子是“豹”的“管”。順著作者的思路,可以引導學生關註樹葉與人的特殊關系,人物對藤葉的評價顯示了他們的心理。在小說的第23段,蘇愛輕描淡寫地描述了常青藤和瓊森之間的心理關系:“我總是喜歡它”。
老藤葉和妳的病有什麽關系?妳壹直喜歡那棵常春藤。來吧,妳這個淘氣的女孩。別傻了。
“常春藤葉”和“那不勒斯海”都是瓊珊的美麗夢想。這片葉子壹定被滿綠看到了。之所以此時在她心目中是“又窮又累”,恰恰是作者對葉子的變態設計,呼應了人物的變態生活狀態——嚴重的肺病。
然後,樹葉與人物更緊密的“生命聯系”通過《數樹葉》的情節凸顯出來,歐亨利用落葉的數量倒數瓊森的生命,最後壹片樹葉的意義被抽象為人物心中的生死臨界點、希望與絕望。
這裏我設置了壹個閱讀討論環節,引導學生分析文章為什麽要用七段來寫“數葉子”的情節,理解瓊此時的矛盾心理。通過討論,學生們明白了絕望的心態使瓊把最後壹片藤葉看作是死亡和終極苦難世界的化身,同時又把喜愛的藤葉看作是與世界最後的牽連和精神支柱。此時,葉子的生命跡象已經和她的命運相關,也就是建立了更深壹層的生命關系。
空間關系是我們和事物最常見的關系,心理關系是我們的情緒在事物上的投射,是主觀的,除了水和食物,能和人發生生命關系的東西幾乎屈指可數。這突出了小說中艾薇形象的獨特性。小說通過幾個人物對藤葉的態度反映了不同人的心理。仔細閱讀文本後,學生們很快就會發現,蘇愛眼中的常春藤葉是“莫名其妙”的。她熟悉藤葉和瓊森的第壹段和第二段感情,卻無法理解這壹生感情的起因。而此時才出現的老貝爾曼,從壹開始就帶著鄙夷和憤怒嘲諷藤葉的“可憎”。
世界上有沒有這種因為可惡的藤葉脫落而想死的傻子?我壹生中從未聽說過如此奇怪的事情。
作者特意插入了壹段老伯曼的背景敘述,他在生活和藝術上都很落魄,也許正是“同舟共濟”讓他更理解壹個生活中失意的人。但他為什麽討厭壹片與他無關的“藤葉”?
“傑作”這個詞和壹塊閑置了25年的空白畫布引起了學生們的註意。因為沒有墨水,就像沒有落下的樹葉壹樣,有了傑作誕生的希望和可能,而壹旦繪畫失敗,比心死了還要難過。空白的畫布之於老伯曼,就像“最後壹片常春藤葉”之於瓊山,形成了美妙的呼應。這自然就解釋了為什麽老伯曼最能理解絕望中最後的希望永遠無法抹去。他對樹葉的嘲笑和憤怒是不值得的,因為他知道,他會毫不猶豫地在風雨交加的夜晚,用壹把久違的畫筆安慰壹個同樣失意的生命,用生命保護這個希望。
4.藝術品..
小說中常青藤的“四大境界”被視為升華小說主題的“藝術品”。
全文的高潮自然推進到最後壹片“常春藤葉”——被畫成“藝術品”的那片。不管真的葉子有沒有枯萎,小說巧妙地留白,讀者自然想得出。出乎讀者意料的是,老伯爾曼畫的樹葉救了瓊森。通過前面的分析,同學們已經明白,老伯曼深深明白了“最後壹片葉子”在瓊心中的分量,也就是明白了事物與人的生命關系,然後選擇了繪畫。他的畫完美到可以以假亂真拯救瓊山,生命之間的慰藉讓這片葉子不僅具有藝術美,還綻放著人性的光輝。此時,可以引導學生展開合理的聯想,探索這部名著與小說主題的關系。學生可以意識到,當每個人都陷入絕望的時候,他們的心裏會有最後壹片葉子,這是壹種哲學意義。能夠為他人守護這片葉子,可以啟迪人生,扭轉人的命運。在歐·亨利筆下的時代背景和資本主義貨幣物化的邏輯下,“最後壹片常春藤葉”不僅成為“自然之物”、“環境之物”,而且成為美化人心和世界的“藝術品”,成為生活的傑作。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給自己的內心帶來壹份長久的綠色意義。
在這節課的探索下,學生們驚奇地發現“常春藤葉”這壹意象的含義是如此豐富,並共同總結了它的四種境界:“自然之物”的常春藤葉是自由和青春的象征;在特定的環境下,藤葉是時代和社會環境的投影;作為人物眼中的東西,既能暗示人物的生活狀態,投射人的心理,又能推動劇情的發展;作為藝術品,常春藤葉是集高超的藝術美和偉大的人性美於壹體的傑作;升華為哲學的“最後壹片葉子”,是陰郁冰冷的社會中難得的綠色意義,是絕境中的轉機,是開啟新希望的人生啟示。
於是乎,這門小說鑒賞課圍繞著對象展開,實際上是把小說想表達的內涵和作者對生命的關註聯系起來了。
第三,小說中的“意象”境界
通過對上述教訓的分析,我們發現“物像”其實是壹把打開小說大門的金鑰匙,它對小說的意義超越了“環境描寫”和“寫作線索”。它是連接小說形象描寫、主題分配和情節結構的小說元素之壹。
同時,小說中形象的內涵也是分層次的。四種境界,其“常春藤葉”是自然之物,是環境之物,是人物心靈之物,是作為藝術品之物,啟發我們從材料特性、情感載體、藝術手法、哲學內涵等方面探索形象的表現空間。這些多層次的意義空間在小說中構建了事物的不同領域。我們可以將其簡化為事物的自然境界——情感境界——藝術境界——哲學境界。
通過這堂小說鑒賞課,學生可以學習壹種舉壹反三分析事物的方法,並將其代入其他小說的閱讀中。當然,方法畢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學生會發現優秀的小說家對生活表現出無微不至的深切關懷,不僅是對人,對物。透過物的境界,我們可以讀到作家的思想境界,品味人生境界,這將為探索小說增添許多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