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濤的名氣很大。
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是《和山居源分手》裏被“分手”的那個人。
因為這個,他差點被罵。後人視他為竹林七賢的奸臣,認為他為了名利拋棄了名士精神。
但熟悉嵇康和這封絕交信的人都知道,嵇康根本就是在說桑樹,詛咒朝廷,與單濤絕交。
而如果妳仔細品味嵇康的這封信,就能體會到它的深意。嵇康大概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已經不多了,所以在和多年的老友告別。
分手,並不是說他們不再是朋友。相反,他們不能成為朋友。分開他們的,無非是生與死的界限。
所以絕交書不是為了絕交,而是為了永別。永別了。
所以在這封信裏,嵇康講了很多東西。從他的生活習慣,到他的理想,到他討厭的東西。
他說他壹個月中有十五天不能洗澡。他平時喜歡賴在床上,尿急了就起來上廁所。
他說自己放蕩不羈,熱愛自由,討厭官場的束縛,討厭那群俗人的喋喋不休和吵鬧。官場上那些偽君子,每個人都戴著虛偽的面具,每個人都在演戲,卻沒有人願意真心付出。
他還寫了壹封深情告白給他的老朋友:
“我新失去的母親弟弟,意常悲傷。女的十三歲,男的八歲。她還沒成年,病情很重。我不在乎這個!
今天,我希望保留簡陋的胡同,教育好我的子孫,等我老了,我會把我的家庭拋在身後。陳說,我要壹杯濁酒,彈壹輩子琴,我要誌願完成。"
似乎看完這篇千年文字,就能感受到嵇康悲憤之外的悲涼和情懷。
如果真的要分手,何必說那麽多廢話。
事實上,嵇康不僅不恨單濤,他甚至同意單濤的選擇。從他第壹次見到單濤的那壹刻起,他就知道這個男人註定要走壹條與他完全不同的路。
嵇康很清楚單濤的選擇是什麽。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朋友。
他同意單濤的選擇,所以他在去世前把他唯壹的兒子嵇紹托付給單濤。
他對嵇紹說:“有菊園在,妳就不孤單了。”這就是“嵇紹並不孤單”這個成語的由來。
嵇康知道,壹首歌結束,世界上就沒有嵇康了。然而,他唯壹的兒子嵇紹將在單濤的保護下安全成長,並實現他未完成的夢想。
立於道上,名留後世。或許這才是嵇康真正追求的儒家君子人格。他希望單濤能帶著嵇紹而不是他去走他想走卻走不了的路。
2
為了進壹步理解單濤和他的選擇,我們必須從壹個故事開始。
那壹年,當單濤第壹次見到嵇康和阮籍時,他們結下了金蘭之約。單濤以前就分別認識嵇康和阮籍。所以當他們三個第壹次聚在壹起的時候,他們和金蘭達成了壹個協議。
金蘭的事跡來源於《易經》:“當兩個人結合時,他們的利益將被切斷。同心的話聞起來像藍色。”
這三個人壹見面就壹拍即合,於是就形成了金蘭的事跡,他們也就聯合起來了。這也是竹林七賢集團的雛形。三人是竹林七賢的核心力量。
嵇康和阮籍都有明顯的道家人格。更具體地說,嵇康、阮籍和莊子壹樣,無憂無慮,放蕩不羈,熱愛自由,鄙視世俗倫理的存在。但其實就像魯迅先生說的那樣,在那個時代,越是表面上暴力反抗禮教的人,越是在內心捍衛禮教。在嵇康和阮籍悠然無為的外表下,其實隱藏著壹顆非常熱情的心。此心是養氣平太平,除奸殺生,懲惡揚善。
說白了,兩人都想當官。但當時黑暗渾濁的官場讓他們想做官,卻又不想放棄自己的堅持。
單濤與他們不同。單濤壹直在積極地謀求事業,完成嵇康和阮籍想做而不想做的事情。在這壹點上,單濤表現出明顯的儒家人格。
和嵇康、阮籍壹樣,單濤也具有明顯的道家人格。與二者不同的是,單濤沒有莊子那樣的逍遙浪漫,而是有老子那樣的超然物外。這種特質使單濤在官場上特別遊刃有余。當然,這也為他招來了詛咒。暫時算了吧。
回到我們的故事。單濤和阮籍,他們形成了金蘭的合同後,把他們作為客人回家。當單濤的妻子看到它時,她驚呆了。
於是,韓夫人溫柔地問:“被囚禁的妻子也看狐貍和趙,想偷看他們,但是什麽?”
妳什麽意思?也就是說,春秋戰國時期,有壹個人叫負拘留。他的妻子偷偷看到兩個使者,狐貍和趙。既然有這樣的先例,我也想效仿負拘留的妻子,可以嗎?
於是韓夫人建議讓嵇康和阮籍留下來過夜。韓太太自己也透過墻上的小洞偷偷觀察他們,結果不知不覺看了壹夜,也忘了回去睡覺。
這時,單濤突然走進來,問妻子:“妳覺得這兩個人怎麽樣?”
這位女士回答道:“要我說,妳的才華和興趣完全不如他們,但妳的見識和氣度卻比他們優越。這就是妳們能成為朋友的原因。”
單濤·哈阿哈笑壹笑,“是的,他們也認為我比這個詞‘程度’好”
事實上,韓太太最了解單濤。“知識”這個詞後來成了單濤壹生的判斷。
三
正始六年(245年),單濤四十歲,所謂四十而誌明確的單濤第壹次步入仕途。
當初是曹魏第三任皇帝曹方的封號。皇帝年輕的時候,執政權自然落在了命臣曹爽和司馬懿身上。
自以為是曹魏宗族的曹爽,獨攬軍權,十分囂張。而司馬懿就不壹樣了。作為曹操、曹丕、曹操的資深運營者,他扮豬吃老虎的本事不是蓋的。
作為當代劇作家1號,司馬懿的演技是非常出色的。為了不做曹操的幕僚,他只是裝了很久的殘廢。現在,他要去演壹個病危的老人,自然就輕松騙過了曹爽。
曹爽被蒙在鼓裏,不代表誰也看不清楚。例如,我們的主角單濤。
壹天晚上,當時在豫訂婚的單濤半夜醒來,起身踢了同事石堅壹腳。“都什麽時候了,妳還敢睡覺?妳知道司馬太尉為什麽不上朝嗎?”
“哦,大驚小怪!就算宰相三天不上庭,直接讓他辭職回家就行了。有什麽好擔心的?”石堅心不在焉地回答。
“咄!石堅,不要做馬蹄間刀下鬼!”單濤丟下這句話,然後丟下公章,連夜離開了。
很明顯,有些人還在睡覺,有些人已經醒了。大多數人睡得像史鑒壹樣,並沒有意識到司馬懿的屠刀已經在他頭上了。而單濤已經清醒了,他不想成為司馬懿和曹爽馬蹄下的刀下鬼。
事實證明了單濤的遠見。兩年之內,司馬懿在高平陵發動政變,推翻了曹魏政權。政權更叠的序幕已經拉開。世界上的名人壹夜之間死傷過半。另壹方面,單濤憑借其對當前形勢的敏銳洞察力得以逃脫這場災難。《晉書》說他那段時間“隱身不插手”。
當朝廷陷入混亂時,單濤消失了。
那麽,單濤去了哪裏?
四
答案非常明顯。在宮廷漩渦中逃脫的單濤和他的朋友嵇康、阮籍等人出現在嵇康幸福生活的楊珊竹林中。
但與阮籍不同,單濤的停留只是暫時的,他的仕途才是他的最終目的地。
所以,當高平陵之變的風波平息後,單濤抓住了機會,重新踏上了仕途。
單濤與司馬懿的妻子張春華有親戚關系,所以他很容易就遇到了當時掌權的司馬師。壹見面,司馬師就問:“呂望要當官作惡嗎?”
哦,姜太公要當官了嗎?
他們壹見面就把單濤放在了姜太公的位置上。如果單濤是姜太公,難道不是周文王嗎?可見壹波商業互動是多麽的優秀。後人不太喜歡司馬師,自然也不喜歡和他“同流合汙”的單濤。
但是單濤真的不挑剔。出來找工作還要選領導嗎?
單濤很清楚,他沒有資格選擇。於是搭上了司馬家的順風車,壹路高升,很快就從大夫晉升為大夫。過了壹段時間,大權在握的人被司馬昭取代,單濤被提升為吏部尚書,主管人事。
在為官期間,單濤目睹了摯友嵇康壹步步走向死亡的深淵。他向嵇康伸出援助之手,嵇康笑了笑,毅然甩開他的手,墜入深淵。
單濤知道這是嵇康自己的選擇,他無力阻止。壹封“與山居元分手”的信壹出,世人以為他們要分手了,但那封信沒能拆散他們的友誼。
但是誰能阻止那些壹心求死的人呢?單濤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在嵇康死後繼續照顧嵇康的獨子嵇紹。
單濤知道他的負擔現在更重了。他知道,在這個亂世,政治地位是他們唯壹的保護傘。以前有自己的老婆孩子要照顧,現在要保護老朋友的獨子。
他曾向妻子承諾,雖然他現在沒有權力和影響力,但將來壹定會排在第三位。為了這個承諾,我現在要努力。
五
嵇康死後,單濤集中精力處理官場事務。此時,在司馬昭朝廷中,最有權勢的大臣是鐘會和裴秀。兩人經常爭權奪利,而單濤則充分發揮夾縫中求生的優勢,在兩人之間保持中立不偏不倚,毫發無損地挺過了權力鬥爭。
後世稱單濤為馬屁精。但是單濤知道他寧願得罪壹個紳士也不願得罪壹個惡棍。這也是後來官場不變的真理。
單濤確實把他的官場原則貫徹到底了。後來,他成為了官方部長和人事部門的負責人。但是,還是特別“別扭”。別人為了賄賂他,送了他100斤昂貴的絲線。為了不得罪反派,他也接受了所有的命令,完全沒有壹點名人的性格。後來,法院調查了這件事,檢察官搜查了單濤的家。單濤不慌不忙,拿出全部100斤絲線交給了檢察官。檢察官仔細壹看,發現那根昂貴的絲線上蒙著壹層厚厚的灰塵。原來,單濤收下絲線後,就把它們都放在架子上,再也沒動過。
所以人們稱單濤為“垂絲史”。
可見,單濤的“和稀泥”技術還是練出來的,這也保證了他在官場多年,依然能夠屹立不倒。
讓我們回到司馬昭時期單濤發生的事情。司馬昭在選擇繼任者時猶豫不決。這時,大臣們也分成了支持長子司馬燕和支持幼子司馬攸的兩派。這種事情發生在曹操的時代。曹丕黨與曹植黨的鬥爭,也涉及到諸多利益糾葛。壹旦站錯了邊,後果將無法挽回。
單濤又壹次顯示了他非凡的學識,抓住了事情的主要矛盾,果斷地選擇了他的長子司馬燕,也就是後來的晉武帝。
他的理由很簡單,但讓人無法反駁:“廢長制幼,不祥之兆。”國家的安全將永遠由它來決定。"
因為長子繼承制是古代社會的既定規則,單濤的理由讓司馬昭啞口無言,當即決定了司馬燕王子的位置。
這壹次,正確的改革直接確立了單濤在司馬燕幾乎不可動搖的地位。
六
如前所述,單濤後來成為吏部尚書。這發生在司馬燕時期。
掌管吏部尚書官員的選拔,每次有空缺時,單濤都會向司馬燕、劉裕推薦合適的官員。當然,單濤會優先任命皇帝喜歡的官員。於是壹群人不滿,認為單濤以權謀私,並向皇帝報告。
司馬燕拉了單濤壹把,說:“夫用才,不離單賤,天下為變。”
這意味著讓單濤公平處理。但是單濤會優先考慮皇帝喜歡的官員。壹年後,大家無話可說。因為單濤挑選的這些人都是各自崗位上最合適的人,無論輕重緩急,結果都是壹樣的。這也反映了單濤非凡的識人能力。
單濤在推薦人才的時候,會把推薦的理由和這個人的能力寫在名字旁邊,還把不同的人才分成不同的類別,所以人們把單濤的推薦表叫做【山公告】。
在擔任高官的十多年裏,單濤沒有忘記他的老朋友嵇康的兒子嵇紹。當時,程書記的職位空缺,極力推薦為上級。
嵇紹對這件事猶豫不決,所以他問單濤。單濤盯著這個困惑的男孩,只說了壹句話:
“替妳想了很久。天地四時,仍有消息,人呢?”
這個位置我想了很久,就像這個世界的四季,都不是壹成不變的,何況人。言外之意是,司馬昭的時代已經過去,妳和妳父親嵇康面臨的情況不同了。嵇康雖然死了,但是妳們有不同的使命,不同的選擇。
所以,放心去做吧。
嵇紹聽完之後,不再猶豫了。轉身踏上了他的征途,肩負著他的責任和使命。這是他自己的心路歷程,與父親嵇康無關。
當時,人們驚嘆於單濤的名言“世界上四點鐘還有新聞”。單濤真是太看透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然而,清朝的顧看到後,大罵,認為不僅自己是漢奸,連也要變成和自己壹樣的人。簡直是“無君無父”“失義傷教。”
下面是《在深淵中仰望星空》的作者貝·於穎的壹句話:
“壹個現實的人,應該做的不是睡在過去嘆息怨恨,他要改變未來。對嵇紹來說,改變未來遠比壹輩子躲在父親的陰影下無所事事更有意義”(137頁)。
其實這個說法很明確。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不能被過去束縛。不能被上壹代的恩怨蒙蔽了雙眼。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傾聽我們內心的聲音,選擇我們的選擇。
所以完全沒有必要固執地認為、、嵇康壹定要像顧壹樣站在同壹戰線。其實從壹開始,他們的選擇和使命就不壹樣。
然而,嵇紹畢竟沒能在他選擇的道路上走下去。後來,八王之亂爆發了,作為皇帝的貼身仆人,嵇紹為了保護皇帝和保衛國家而戰鬥犧牲。
也對得起父親嵇康的名聲。
7.結束語
在他的壹生中,單濤以其卓越的學識和非凡的度量克服了許多困難,甚至不遺余力地保護他豐滿羽翼下的親人和朋友,將他們安全送到彼岸。
他能夠在高平陵之變中毫發無損地逃脫,在建立預備隊的問題上正確地站在壹邊,甚至在晉武帝司馬燕宣布天下大罷工後預言了八王之亂的可能性,這壹切都歸功於他對形勢的充分認識。
而他能遊走於小人之間,甚至能留下壹個書生的品格,謙卑地討好皇帝,沒有過人的度量是做不到的。
《世說新語新書》的作者余嘉錫譴責了單濤的行為。他認為單濤巴結鐘會,奉承司馬師,就像壹條搖尾乞憐的狗。
但事實並不是余嘉錫所說的那樣。如果我們用老子的思想來解讀單濤,我們可以發現,單濤實際上有著統壹壹致的原則。
老子說“敗其銳,解其爭,和其光,和其塵”。就是要收斂自己的精神和棱角,放低姿態,柔化身材,讓自己與世界和諧相處。
老子的其他哲學,比如“心胸開闊”、“天底下留有女人的位置”,都在講類似的道理。無非是放低姿態,敞開胸懷,虛心接受。
老子說的和余嘉錫說的阿諛奉承的界限很模糊,稍有不慎就成了余嘉錫口中的搖尾狗。
但至少單濤不是那條狗。單濤只是比其他人更早、更清楚地認識到了這個現實。
他知道,亂世中拯救自己和親友的唯壹辦法,就是在官場站穩腳跟。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護他想保護的人。事實上,他做到了。嵇紹在他的羽翼下健康成長,有能力獨立,所以給了他實現夢想的機會。單濤也實現了他對妻子的承諾:他真的從壹個窮書生變成了壹個有權有勢的官員。而且他當了吏部尚書之後也沒有再納妾,對妻子忠貞不渝。
單濤自始至終從未背叛他的初衷。只是他知道,任何事物都是有代價的,為了得到某樣東西,他不得不放棄另壹樣東西。
為了踏上仕途,他必須放棄自己的榮譽和尊嚴。即使看起來無原則、卑躬屈膝,這也是單濤實現理想的代價,這是他必須接受的現實。
在這件事情上,竹林七賢看得很清楚,所以也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嵇康選擇了自己的信仰,主動跳出了深淵。然而,阮籍卻在自己的安全和他堅持的信念之間掙紮。他只能喝酒麻痹自己,希望自己不要那麽清醒。
越清醒越痛苦。就像毛的壹句歌詞:清醒的人最可笑。
單濤也很清醒。他知道在做出選擇的那壹刻,他不得不接受現實的抽打,但他還是壹個人承擔了所有的責任。他的選擇可能與嵇康、阮籍不同,但那是可以理解的。
竹林七賢的人生,每個人都面臨著不同的選擇,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甚至從壹開始,他們就不在同壹戰線。因此,單濤的行為本身沒有什麽可指責的。
至少,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孤軍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