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女扮男裝替父從軍、為國殺敵的經典形象,被世人千古傳頌。不過,在大家熟知的中學語文課本《木蘭詩》裏,有壹處全天下語文教師都教錯了的地方,這就是關於“‘唧唧’是什麽聲音”,所有的教材都聲明“唧唧”是織布機的聲音,但這個錯誤壹直持續至今。
《木蘭詩》的壹開頭是這樣說的: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那麽,請問各位,“唧唧”是什麽聲音?
按過去在課堂上老師講解的,絕大多數人都會立刻回答:“唧唧是織布機的聲音。”為什麽呢?因為課本的標準答案是這樣寫的。
如果妳也是這麽想的,那妳就大錯特錯了。因為真正的答案,作者其實已經寫在接下來的兩句裏:
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
作者清楚地說出,這時只聽見嘆息的聲音,因此“唧唧”是嘆息聲。事實上,將“唧唧”當作織布機的聲音,這樣的解釋除了中學課本外,在古籍中似乎找不到任何例證。因此不管妳認為“唧唧”聽起來多麽像織布機的聲音,這都是壹種沒有根據的說法,是不能成立的。
不願面對這樣的答案嗎?歷史學講求“孤證不立”,我們可以舉出更多的例證來證明這壹點。
“唧唧”壹詞,也出現在白居易的《琵琶行》中:
我聞琵琶已嘆息,又聞此語重唧唧。
前句是“已嘆息”,後句是“重唧唧”,可見白居易也以“唧唧”為嘆息聲。試想,如果“唧唧”是織布機的聲音,難道白居易是先聽了琵琶樂聲後嘆了口氣,然後聽了女子講話後就開始當場織布嗎?
當然,或許各位不服氣,《琵琶行》是唐朝的詩,《木蘭詩》是南北朝的作品,兩者可以這樣互證嗎?
說得有理,那麽我們就來看看“唧唧”在南北朝的時候,到底是什麽意思。
1.南朝梁施榮泰《王昭君》詩:“唧唧撫心嘆。”
2.北魏楊炫之《洛陽伽藍記》:“高樹出雲,鹹皆唧唧。”
3.北魏《元舉墓誌銘》:“履朝獨步,倫華非匹。壹見唧唧,宋朝更生。”
這些都是唐前文字,所有的“唧唧”都是指嘆息之意,可以證明當時人確以“唧唧”為嘆息聲。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誤會,是因為古時的語音和今日有很大的差別。而在古代,織布機也不是發出“唧唧”聲,而是“劄劄”聲。《古詩十九首》有“劄劄弄機杼”,白居易《繚綾──念女工之勞也》有“絲細繰多女手疼,劄劄千聲不盈尺”,都足以為證。
呂世浩教授特別指出,以上的討論並不是在考驗大家的語文水平,而是想點出壹個可怕的事實:明明問題的答案就在下面兩句,明明作者已經說得這麽清楚,為什麽我們過去卻毫不質疑課本的答案,完全放棄了自己的思辨能力?
在呂世浩教授看來,讀書,是為了做知識的主人,不是為了做知識的奴仆。即使妳讀了再多的書,記得再多的標準答案,得到了再好的成績,如果這壹切要拿妳寶貴的思辨能力去交換,都是不值得的,這就是呂世浩《秦始皇:穿越現實與歷史的思辨之旅》糾錯花木蘭帶給我們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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