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功先生字元白,又作元伯,滿族,1912年7月26日生於北京。啟功先生出身於皇族支系,1922年先生十歲時,曾祖父和祖父先後去世,同年,家中還有多人故去,家業因償還債務和辦理喪事而破產,先生和寡母及未出嫁的姑姑,只得過起舉步維艱的生活。
直到1924年,先生12歲時,曾祖父和祖父的幾位門生非常同情他們“霜媳弱女,同撫孤孫”的遭遇,酬資仗義相助,先生才得以插班就讀於匯文學校小學部,1926年升入中學,但高中未畢業便因經濟困難而輟學。在此期間及之後,由於先生想找到壹份喜愛並適宜的職業,曾先後隨戴姜福(綏之)先生學習古典文學,隨賈羲民(爾魯)先生、吳鏡汀先生學習中國繪畫。其間,為維持生計,先生曾教過家館。
1933年,經曾祖父的壹位門生傅增湘先生介紹,先生得以結識輔仁大學校長陳垣先生。陳校長對他的評價是“寫、作俱佳”,這是他壹生的轉折點。他從此遇到了培育並影響他終生的恩師。陳校長先安排他到輔仁附中教國文,但不到兩年,便被分管附中的某院長以他“中學未畢業就教中學不合制度”為由而辭退。1935年,陳垣先生又安排他到輔仁大學美術系任助教,美術系的領導仍是那位院長,壹年多後,再次以“學歷不夠”為由將其辭退。當時正值北平淪陷時期,在日偽的統治下,物價飛漲,民不聊生。為了維持生活,先生只得不辭辛苦,教兩處家館,閑時便集中精力讀書,研究書法繪畫。這時他的繪畫在社會上已名聲雀起,間或可以出售,補貼家用。
陳垣先生堅信啟功先生是壹個有真才實學的青年,不應被埋沒,便於1938年秋季開學時,請他回到輔仁大學任國文系講師,教授大壹普通國文。這是陳垣先生親自掌教的壹門課程,於是再也不會有人解聘他了。從此他再沒有離開輔仁大學和教育崗位。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先生在輔仁大學晉升為副教授,先後教授過“國文”、“中國文學史”、“中國美術史”、“歷代韻文選”、“歷代散文選”等課程。由於他學識淵博,講授得法,無論教什麽課都得心應手,獨具風格,深受學生愛戴,並被北京大學聘為兼職副教授,講授“美術史”。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先生於1951年冬至1952年春參加了北京市組織的土改工作團,到湖南省澧縣工作。
1952年,全國高等院校進行院系調整,輔仁大學與北京師範大學合並,啟功先生到北京師範大學中文系任教,講授“中國古典文學”。當時,中國畫院正在籌辦,先生應葉恭綽先生的邀請參與畫院的籌辦工作,曾到南方進行過調研。當時文化部文物局為培養考古及文物鑒定的專業人員,舉辦了考古訓練班,先生被聘為該班的教師,給學員們講授“中國書畫史”及鑒賞知識。
同年,加入九三學社,被選為九三學社北京分社委員,並被選為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北京市委員會委員,1956年任市政協常委。
1956年,啟功先生晉升為教授,並以專家身份參加了教育部為貫徹“全面發展因材施教”的方針、加強科學研究及基礎課教學和師資隊伍建設、進壹步提高教學質量而組建的“視導團”,到上海、廣州、廈門、南昌、福州、梅州的大、中、小學視察。為新中國初期的師範教育和基礎教育提供了改革的第壹手材料。
正當啟功先生滿腔熱情投身教學科研活動並積極參政議政、在各方面做出成績的時候,1958年,在中國畫院,他以莫須有的罪名被劃為右派,右派關系轉到師大後,他的教授職稱被取消,北京市政協常委和九三學社社員資格也被撤銷,精神上受到了沈重打擊。在這最困難的時候,是他的恩師陳垣先生給予了他親切關懷,使他在逆境中堅持下來。右派分子不能上講臺,他就利用勞動改造的業余時間潛心學術研究,認真讀書,撰寫論文,努力在學術上做出貢獻。1964年出版了他的第壹部學術專著《古代字體論稿》,引起學術界的廣泛重視,後幾經再版。
“文化大革命”期間,啟功先生又被打為“準牛鬼蛇神”,被不斷審查,並要接受集中學習和勞動,家中也被查封。但在這艱難歲月,他仍利用運動的間隙和休息時間,反復推敲和修改,醞釀了另壹部學術著作《詩文聲律論稿》,並在“文革”後付梓出版。
1971年,啟功先生被借調到中華書局,接受點校《二十四史·清史稿》的任務。這是壹項在周恩來總理直接關懷下,組織國內數十位壹流文史專家參與的偉大工程,當時先生還是被掛起來的摘帽右派,在那種特定的歷史環境下,他能有這樣的機會把自己掌握的知識奉獻給祖國,從內心感到高興。自1971年到1980年,經整整十年的艱苦工作,終於完成了這項任務,又回到北京師範大學。
經落實政策,啟先生被重新評為教授,再登講壇,即滿腔熱情地投入到教學和科研中。1977年恢復本科考試,1978年恢復研究生考試後,他積極投入到教學第壹線。不但教本科生的課、帶研究生,還主動承擔夜大學的課程,和廣大青年壹起,十分珍惜這遲到的春天。
1982年,他創立了北京師範大學古典文獻學專業碩士點,1984年該專業又被國務院批準為博士點,先生被聘為該專業博士研究生導師,直至逝世前,壹直不顧年邁體弱,堅持工作。2000年又與已故著名學者鐘敬文先生等創辦了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民俗·典籍·文字”研究基地。20多年來培養了壹批學有專長的碩士生、博士生,他們在工作崗位上都取得了相當的成績,很多人已成為教授、編審、研究員、博士生導師。目前仍在讀的博士生還有10之多名。
從1933年進入輔仁附中,1935年進入輔仁大學美術系,啟先生已從事教育事業72年,從事高等教育70年,是輔仁和師大的兩朝元老,也堪稱我國資深的教育家。啟先生有很多光輝的頭銜,但他認為那些都是自己的副業,自己的主業只有壹個,那就是教師。在長期的教學與科研實踐中,他壹貫註意教學與科研的緊密結合,從教學與科研實踐中,總結經驗,探索規律,再用這些經驗,去豐富教學內容,提高教學水平。他對學生既嚴格要求,又和藹可親,對學生的點滴進步和成果,都給予熱情的鼓勵和肯定,隨時關心他們的健康成長。由於在教育事業上成就卓著,1998年、1999年和2001年,他先後被評為“北京市師德標兵”和“北京市職業道德明星”,並獲得教育部頒發的“高等學校教學成果二等獎”。
改革開放後,很多貧寒的學生考入北師大,生活相當困難,啟先生得知後十分焦慮,決心用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們,便於1990年在香港舉辦書畫義賣,籌集資金160余萬元,這在當時是壹筆不小的數目,並堅持不以自己的名義而以先師陳垣先生“勵耘書屋”中的“勵耘”二字命名,設立了“勵耘獎學助學基金”,目的既在感激恩師對自己的教誨與培養,亦在激勵學生繼承和發揚陳垣先生愛國主義思想及辛勤耕耘、嚴謹治學、獎掖後學的精神。這種高風亮節不僅使北師大師生深受教育,也在教育界引起廣泛影響。
1997年,在北京師範大學建校95周年時,啟先生受學校委托,擬定並親自題寫了“學為人師,行為世範”的校訓。這壹校訓從理論與實際的結合上深刻揭示了師範教育的本質,具有精辟的教育理念,不但深刻地教育了北師大的師生,也受到國家領導人和兄弟院校的好評。而這兩句話也正是他作為壹個教育工作者從教70多年的生動寫照。
啟功先生不僅是壹位德高望重的教育家,作為我國當代文化名人,他集詩、書、畫和文物鑒賞、學術研究於壹身,是享譽國內外的專家學者、國學大師。
啟功先生是壹位成名已久的畫家。他從小受祖父的熏陶,酷愛繪畫。最初拜賈羲民先生為師學畫,賈老師不但畫得壹手典型的文人畫,而且對書畫鑒賞也極有素養,使啟先生在繪畫和鑒賞兩方面都受到很好的教育。後來賈老師又主動把啟先生介紹給著名的“內行畫”畫家吳鏡汀先生。啟先生隨吳老師學畫,也不全囿於老師的成路,最終形成自己的獨特風格:構圖嚴謹,手法生動,色彩鮮明,韻味悠長,尤擅長山水竹石,極富傳統文人畫的意趣。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他的作品已在畫壇嶄露頭角,他也曾作畫賣錢,以貼補生活,以至不少佳作流入社會,而於五十年代達到藝術高峰。專家評論他的畫最突出的特點是:“以畫內之境求畫外之情,畫境新奇,境界開闊,不矯揉造作,取法自然,耐人尋味”。近幾年來,每年的書畫拍賣,都能見到啟功先生早期的繪畫作品,並被愛好者出高價收藏,足見其珍貴。但在“反右”運動中,他因在畫院被打成右派,嚴重挫傷了他對這項事業的熱情,再加之當時提倡要鞏固專業思想,於是只得封筆,而把全部精力放到教學上。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文藝春天的到來,啟先生才重執畫筆,但鑒於書名太高,“書債”太多,所以繪畫作品並不太多,因而尤顯可貴。在中南海、全國政協、中央文史館、釣魚臺國賓館等處都收藏有啟先生的書畫佳作。先生還為國家領導人出訪及文化事業的國際交流繪制了不少作品,他常風趣地說:“我這裏是禮品制造公司”。而他為第壹屆教師節繪制的大幅松石圖,已成為北師大的鎮校之寶。
啟功先生是當代名揚海內外的書法家。1981年中國書法家協會成立,先生被選為副主席,1984年任主席,後任名譽主席。先生高度的書法成就既來自他的才分,更來自他的勤奮。他臨習了大量碑帖,尤以臨習趙孟頫、董其昌、柳公權、歐陽詢、智永等最勤,積澱了深厚的功力,並結合自己的審美情趣,最終獨樹壹幟,成為大家。他的書法作品,無論條幅、冊頁、屏聯,都能表現出優美的韻律和深遠的意境,內緊外放的結體,遒勁俊雅的筆畫,布局嚴謹的章法,都達到了爐火純青的高超水準,形成壹家之風,被人們奉為“啟體”。書法界評論他的書法作品為:“不僅是書家之書,更是學者之書,詩人之書,它淵雅而具古韻,饒有書卷氣息;它雋永而兼灑脫,使觀賞者覺得余味無窮,因為這是從學問中來,從詩境中來的結果”。人們常說“書如其人”,啟先生的書法,正如他人品學問壹樣,秀麗、博雅、才氣橫溢、風流灑脫。自80年代起,已有多種版本的啟功書法集陸續出版。
啟功先生對書法理論也有精辟而獨到的研究,他對大量著名的碑帖進行過廣泛而深入的考辨,寫下了大量的專業論文,對書法史和碑帖史的研究作出巨大貢獻。而他所著的《論書絕句壹百首》, 以壹百篇壹詩壹文的形式,系統總結了自己幾十年來研究書法的心得體會,在書法界有廣泛而深遠的影響。他認為:書法是我國民族文化的優良傳統之壹,既有文化交流的實用價值;又是壹門獨放異彩、具有欣賞價值的民族藝術和文字藝術。
啟功先生對書法藝術本身也有很多創見。如趙孟頫說:“書法以運筆為上,而結字亦須用功”。他通過幾十年的實踐則認為:“從書法藝術上講,用筆與結字是辨證的關系。但從學習書法的深淺階段講,則應以結字為上。”與趙氏所說,恰恰相反。又如他認為臨碑與臨帖亦是辨證的關系,而帖能更真實地保有原作點畫使轉的面貌,故應更多加臨習;而臨碑則應“透過刀鋒看筆鋒”,才能得其真髓,並自稱“半生師筆不師刀”。他又經過多年的探索,發現字的重心聚集處並不是在傳統的米字格的中心點,而是在距離中心不遠的四角處。並推算出它們之間的比例關系正符合所謂的“黃金分割率”。這些具體的理論都對學習書法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為表彰啟功先生在書畫方面的成就,2000年文化部為他頒發了“蘭亭終身成就獎”;2002年又頒發了“造型表演藝術創作研究成就獎”。
啟功先生是壹位獨具風格的當代舊體詩人。他在童年時代即對詩詞有濃厚的興趣,並背誦下大量的作品。青年時代經常參加同族長輩主持的筆會,與師友談詩論詞,酬唱應和,打下堅實的創作功底。執教以後,在治學、授業、書畫創作之余,常就生活中遇到的人物、事件、器物、風景、書畫作品等抒發情感,進行評論,創作了大量優秀的詩詞作品。1989年,他的第壹本詩集《啟功韻語》出版,他在自序中說:“這些‘詩’是許多歲月中偶然留下的部分語言的記錄”,是“壹些心聲友聲的痕跡。”1994年和1999年,第二、三本詩集《啟功絮語》、《啟功贅語》又陸續出版。之後這三種詩集又合訂為《啟功叢稿·詩詞卷》及《啟功韻語集》。先生的詩很好地體現了繼承與創新的辨證創作觀:格律嚴謹工整,語言典雅豐贍,意境深遠含蓄,學力深厚堅實,深具古典風韻;同時又能堅持“我手寫我口”的原則,不為古人所宥,寫出自己的真情實感,密切貼近現實生活,參用當下詞匯,深具現代氣息。特別是壹些詼諧幽默的詩,很好地體現了他的人生態度,形成了鮮明的個性特征,為古典詩詞的發展作出重要貢獻。啟功先生的書法作品,很多是書寫自作詩詞的,而他的畫作,均有自己詩詞佳句的題跋。詩、書、畫在同壹幅作品中展現,達到了和諧統壹,觀其畫,賞其書,吟其詩,使人神舒意暢,回味無窮,再次領略到“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境界。古人稱這類作品為“三絕”,而啟先生堪稱是當代“三絕”之冠。啟先生的詩集出版後,在社會上引起強烈反響,專家們評論他的詩詞“功力深厚,風格鮮明,完美地運用了古典詩詞的固有形式,巧妙地運用了現代新語詞、新典故以及俚語、俗語,形成了他詩詞的獨特風格,充分體現了新時代的特點,為詩詞創作如何繼承與創新樹立了良好的典範”。
啟功先生是獨具慧眼的文物鑒定家。先生嘗自雲:平生用功最勤、成就最顯著的就是文物鑒定,尤其對古代的書畫、碑帖,見識卓異,造詣精深。早在青少年時代,他就積累掌握了很多鑒定的經驗和知識。賈羲民老師經常帶他到故宮博物院參觀故宮珍藏的書畫作品,並結合展品為他講解鑒定知識。先生還經常到琉璃廠等地的古董字畫店向民間的行家裏手請教,他們看到先生如此敏而好學,也都樂意指點他,使他獲得了很多寶貴的實踐經驗。1947年先生即受聘為故宮博物院專門委員,在古物館負責鑒定書畫,在文獻館負責審閱文獻檔案,整理清代史料。新中國成立後,國家成立文物局,負責對流散在社會上的文物進行收購鑒定工作,每遇疑難問題,必約請先生參加。1983年,國家文物局聘請國內頂級專家組成7人小組,對國內各大博物館收藏的珍品進行甄別鑒定。先生即是7位專家之壹。1985年被國家文物局聘為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委員,1986年任主任委員,其間所經眼的書畫文物當數以萬計。除書畫外,還對出土文物及古代書籍進行鑒定。如王安石書《楞嚴經要旨》、 宋代龍舒本《王文公集》等。 近兩年還參與了震驚文物界的《出師頌》、《淳化閣帖》的收購與鑒定工作。啟功先生幾十年來,為保護我國珍貴的文化遺產作出了卓越貢獻,文物界的人都稱他是不可多得的國寶級人才。
在鑒定方面,他有很多高明之處:壹是知識面廣,對中國的傳統文化有深入廣博的研究,熟悉與書畫相關的各種知識,掌握更多的可利用的信息。二是他擅長文獻考據,懂得駕馭文獻信息的方法,壹旦發現相關問題,能用科學的方法進行考辨,可以將藝術研究與學術研究結合起來。三是又有多年書法繪畫的實踐本領,深諳其中的藝術規律及具體技法,深諳各家各派的風格特點,見多識廣,從而能夠達到“觀千劍而後識器”的境界。總之他屬於學者型和藝術家型相結合的鑒定家,能透過現象,深入本質,從多方面考察,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問題。例如,他對舊題為唐“張旭草書古詩帖”真實年代的考辨;對陸機《平復帖》的全文通釋與考定,都是最好的例證。
啟功先生是壹位成就卓著的學者。先生自幼聰穎過人,才華出眾,記憶力驚人,涉獵的書籍非常廣泛,且過目不忘,直到老年還能準確說出某事出自某書某章。戴姜福老師是壹位博學之人,深通古典文學和傳統小學,在他的教授下,啟先生打下堅實的國學基礎。後來先生又受教於陳垣先生,深得考辨之學的要領及嚴謹的“竭澤而漁”的治學精神,走上了專業規範的治學道路。陳校長又教誨啟先生搞學術研究應發揮自己的特長,於是啟先生從研究書畫藝術入手走上了學術研究的道路。最初幾篇學術論文,如《急就篇研究》、《董其昌書畫代筆人考》,都是在陳校長親自指導下完成的。而隨著多年的教學實踐,先生對古典文學、文字學、音韻學、訓詁學、歷史學、文獻學、版本目錄學、宗教學,也都有廣泛的涉獵與研究。而在所有的研究中,啟先生仍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他能在紮實嚴謹的論證中,處處顯示出自己獨辟蹊徑的聰明才智,常能發別人所未發,道別人所未道。如詩詞格律講解起來十分煩瑣,而先生的“竹竿”理論能舉重若輕地將此問題化繁為簡。他學問廣博,可謂諸子百家無所不知,三教九流無所不曉。先生常自戲為“雜貨鋪”,實則是博學多聞,而且能打通各學科的界限,成為壹名通學博儒。如他晚年所開設的“古籍整理基礎”課,就屬於這類性質,而先生則戲稱為“豬跑學”。
啟先生的主要著作有五十年代的《讀紅樓夢劄記》和程乙本《紅樓夢註釋》,至今是紅學研究的必讀書目。六十年代的《古代字體論稿》,此書將文字研究和書法研究結合在壹起,是文字學的重要論著。六十年代的《詩文聲律論稿》,此書以簡馭繁,是研究詩文聲律的獨詣之作。八十年代的《漢語現象論叢》,此書對中國古典語言,特別是詩詞語言,提出了種種令人深思的問題。八十年代的《說八股》,對八股文的特點和功過做了實事求是的評價。而2004年出版的《啟功講學錄》,雖是學生的整理稿,但典型體現了他博雅通學的學術特點。而累時多年的《啟功叢稿》,更是其學術之大成,其中有關碑帖、藝術的考辨文章,更不是壹般學者所能道其萬壹。先生之學問真可謂博大精深。
啟功先生還是壹位在國內外享有廣泛影響的社會活動家。他以卓越不凡的才能、崇高的思想品德和對國家的無私奉獻,贏得各方面的敬重和愛戴。
1980年,當選為“九三學社”中央常委,兼宣傳部副部長,曾任“九三”中央參議委員會副主任、現任顧問。
1982年,恢復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北京市委員會委員資格,1986年當選為全國政協委員,以後連任第六、七、八、九、十屆常委,並兼任政協書畫室主任。
1983年秋,中***中央統戰部和各民主黨派組織壹批專家支援西部地區的文化建設,啟先生時已年過七十,仍不辭辛苦,報名參加,先後到內蒙古、寧夏、甘肅、青海、新疆等地講學,為西部地區的教育事業獻出壹片愛心。
1992年被國務院聘為中央文史研究館副館長,1999年任館長。為文史館的建設和文史資料的整理出版作出了重要的貢獻。
2002年,任西泠印社社長。
先生還兼任中國佛教協會顧問、故宮博物院顧問、國家博物館顧問、北京市民族事務委員會副主任、北京市人民對外友好協會副會長等職務。他以飽滿的熱情、認真負責的態度,參政議政,參加各種社會活動,為完成祖國統壹大業和中外友好合作,奔走往來於友鄰國家和港澳地區。
先生曾多次應邀赴日本、新加坡、韓國參觀訪問,舉辦書畫展和進行學術交流,多次去香港講學,參加文物鑒定。還應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邀請,出席學術會議和鑒定古書畫,赴英國、法國考察博物館,為傳播中華傳統文化做出了突出貢獻。
而啟先生在藝術和學術上所取得的高度成就,究其根源和他高尚的人格分不開。
先生對國家和民族抱有壹顆熱誠的赤子之心。他熱愛祖國,熱愛人民。作為壹個少數民族、自幼有宗教經歷、又身為民主黨派重要負責人的公民,他極力維護民族團結,愛國愛教,投身於黨領導下的統壹戰線和祖國的統壹大業之中。他堅決擁護十壹屆三中全會以來確立的改革開放政策,熱情謳歌香港和澳門的回歸。在政協積極獻言建策,在各種外交場合維護國家的利益與尊嚴,宣傳介紹祖國悠久的傳統文化,為祖國爭得了榮譽。他還以壹顆博愛之心、憂世之心,密切關懷著國家的發展建設。每遇到自然災害,即踴躍捐獻善款,他無時不真誠地祈禱人民能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進而由衷地祈禱世界的和平。每當談及國家和世界尚有貧窮和苦難、醜陋和暴力時,其同情焦慮之心溢於言表,仁愛之心令人感動。
先生是壹位性情中人。他為人善良、誠懇、註重情誼。他對妻子至愛,對母親至孝,對師長至敬。他能接受他們的愛,深知沒有他們的愛,就沒有自己的壹切;更能愛他們,深知這是對他們的最好報答。他書畫藝術的成就和詩詞創作的感人力量都與此相關。他知恩圖報,談及自己的成績,總口必稱陳老校長的恩德,對凡是幫助過他的人以及他們的後代,都盡其所能地予以回報。他對朋友至誠,能向他們敞開心扉,不存蒂芥,不管自己地位多高,都與他們保持純潔童貞的友情。他對晚輩、學生關愛至切,和藹可親,悉心教誨。他常說自己就是在別人的關切和師長的耳提面命中成長起來的。先生的誠摯之心,深厚之情,深深感動著每壹個和他交往過的人。
先生操守純粹,道德高尚,為人方正,舉止得體,對事業鍥而不舍地追求,對工作孜孜不倦地努力。他嚴以律己,寬以待人,講究禮貌,平易近人。他從不擺名人架子,尊重壹切人,包括普通勞動者和晚輩學生。“直如矢,道所履,平如砥,心所企”,這首硯銘正是他做人的原則。“壹拳之石取其堅,壹勺之水取其凈”,這是他另壹方藏硯的銘文,先生取其“堅凈”二字當作自己書齋的名稱,而這二字也正是他道德操守的生動寫照。
先生性格灑脫,心胸超曠。他從不斤斤計較個人利益,更不計較錢財,對這些身外之物總抱著“難得糊塗”的態度。每遇人生坎坷總能以樂觀的精神、曠達的心胸加以化解,即使在“反右”和“文革”中遭受極不公正的況遇,也能積極向前看,而從不怨天尤人。“寵辱無驚希正鵠”,“何必牢騷常滿腹”,這樣的詩句在他的詩中經常出現,心胸之寬廣令人感佩。他言談風趣,應對機敏,出語幽默,喜開玩笑,凡與他談話的人無不感到是壹種享受,無不為他的人格魅力所傾倒。
(轉自:拾取幽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