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羽究竟死於何地?”項羽自刎於安徽和縣東北烏江浦,即秦漢時九江郡東城縣烏江亭,而有的同誌言“項羽真正的殉難地不在烏江而是東城,即今安徽定遠東南(距烏江約三百華裏)。”(見1985年2月13日《光明日報》史學版《項羽究竟死於何地?》)值得商榷。 《史記·項羽本紀》關於項羽自垓下潰圍南馳,於東城突破漢軍重圍,在烏江自刎而死,均有詳細記載。項羽自刎烏江後,漢軍“相蹂踐爭項王,”項王屍體被撕裂為五下,呂馬童、王翳、楊喜、楊武、呂勝因獲其屍體而被封侯等細節,也都壹壹作了交待。(詳見《項羽本紀》。《漢書·項籍》記載與此略同。) 司馬遷距楚漢之爭僅僅幾十年,班固也是漢人。他倆家學淵源,治學嚴謹,能比較公正地臧否人物,評斷事件;他們註重實地調查史跡和廣泛采訪遺文佚事,並能充分利用國家收藏的圖書典籍,對史料認真加以別擇去取。同時,司馬遷在史實未弄清楚的情況下,常采用“蓋……,或言……。”、“或曰……,或曰……”然疑並提的手法,謹慎地將各種說法皆留存史冊,待後人探討,不隨意斷定。因而《史記·項羽本紀》、《漢書·項籍》關於項羽在烏江“乃自刎而死”的翔實記載是可信的。 既然項羽“自刎於烏江”,為何《史記》和《漢書》竟然有羽“身死東城”(《史記·項羽本紀》論贊),“灌嬰追斬羽東城。”(漢書·高帝紀》)之說呢?難道是司馬遷和班固兩人的歷史巨著自我矛盾嗎?非也。 《史記》和《漢書》“身死東城”、“斬羽東城”之說乃是泛指。秦漢時,烏江亭屬九江郡東城縣。如《太平環宇記》卷壹百二十四:“烏江縣本秦烏江亭,漢東城縣地。項羽敗於垓下,東走至烏江。亭長艤船待羽處也。”《續通典》記:“晉太康六年,始於東城縣界置烏江縣。”《直隸和州誌》、《歷陽典錄補》等書也有類似提法。而《史記》和《漢書》中的項羽“身死東城”和“灌嬰追斬羽東城”等句是項羽自東城敗走至烏江自刎等詳細經過的略說,其句中的“東城”是九江郡東城縣烏江亭的泛指,並不是實指東城縣的故城。《史記》和《漢書》中說項羽在烏江“乃自刎而死”是指地而言,是詳敘,具體到自刎地點,“身死東城”是指縣而言,是泛指身死東城縣境範圍,其兩種說法含義相同,互不抵牾。這種壹詳壹略的寫法,正是司馬遷和班固用筆的精到之處,在《史記》、《漢書》中多見,絕不是什麽破綻和疏漏,直至今天人們仍常常采用。 項羽自刎烏江,古來就有很多史跡:烏江鎮東南二裏鳳凰山上建有霸王廟及其衣冠冢。霸王廟,舊名項亭、項王亭和霸王靈祠。《太平環宇記》卷壹百二十四說:“項亭,《漢書》雲漢軍追羽至東城,烏江亭長艤待之,即此。今有廟,在縣南三裏。《史記》雲身死東城是也。”《歷陽典錄》卷十說:“項王墓,烏江項王廟後。按《史記》、《漢書》高帝葬羽彀城,在今東阿縣南十裏,烏江之墓殆諸將分裂之余也。”《直隸和州誌》卷四雲:“駐馬河,州東北四十裏,瀕江,即烏江亭長艤舟待項王處。”在今和縣的烏江壹帶,常能聽到項羽自刎於烏江的動人故事和“不到烏江不罷休”,“無顏再見江東父老”等諺語。關於烏江項羽廟與項羽自刎烏江的故事,古人題詠也甚多。李賀詠項羽神騅:“催榜渡烏江,神騅泣向風;君主今解劍,何處逐英雄?”杜牧作詩《題烏江亭》:“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 項羽自東城突圍至烏江途中,也留有史跡。《隋書·地理誌》:“江都郡全椒縣有‘九鬥山’,《史記正義》引《江表傳》雲:‘項羽敗至烏江,漢兵追羽至此,壹日九鬥,因名。’”《全椒縣誌》雲:“放生池,城南三百步,相傳漢將灌嬰追羽於此,故壹名飲馬池。”《直隸和州誌》:“陰陵山,州北八十裏,上有刺槍坑,為項王立槍地。” 然而,歷代《定遠縣誌》皆沒有關於項羽死於東城故城附近的記載,但倒有“項羽至陰陵及東城遂引而東”的記述(見《定遠歷代大事記》)。在定遠,關於項羽死於東城故城附近的傳聞和遺跡也都未曾有過。定遠縣境內的虞姬墓、陰陵、東城、霸王寨、劉會橋、下馬鋪等“史跡”、“遺址遺跡”,僅能說明項羽至烏江自刎經過了這些地點,但證實不了項羽死於東城故城。因而,“項羽真正的殉難地不在烏江而是東城,即今安徽定遠東南(距烏江約三百華裏)。”的結論是不能成立的。項羽自刎烏江是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