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年蹦蹦跳跳地來臨,生肖屬猴的人高高興興地紮上紅腰帶、穿上紅褲衩以祈福辟邪。 猴是自然界中最接近人類的動物,與人類同屬哺乳動物中最高級的靈長類。達爾文和赫胥黎的學說,使人類對猴子有壹種特殊的親近感。猴子的輕靈黠慧,也確實惹人喜愛。自從古典神話小說《西遊記》問世以來,樂觀豪邁的孫悟空,使猴所承載的文化意義得到充分的張揚,並大大地豐富了漢語言文字的表現力。
古籍《白虎通》雲:猴,候也。說猴子看見人設置食餌機關,就登高四望,善於觀察等候,由此得名。古人還認為,猴是象形字,《說文》的“猴”字就像壹只母猴。
古人將能在指間筆筒嘻戲的“墨猴”、捕鼠勝貓的蒙頌、最常見的獼猴、身形較大的猩猩、長臂猿、狒狒以及傳說中體型巨大、能食猿的“獨”,皆歸於猿屬。其名稱有猴、狙(jū居)、狖(yòu右)、猱(náo撓)、猿、狨(róng茸)、獑(chán蟬)、猦(fēng風)、蒙頌、猢猻、狒狒、猩猩、山魈等十余種,有的字現代詞典、現代電腦已經沒有儲存。
流行2200多年的幹支紀年法中,猴與“申”相配。有研究者認為,“申”字造字之初,象兩只母猴相對之形。照此說法,申、猴二字從造字之始就有關系,對不對呢?只有造字的蒼頡老先生知道了。
郭沫若先生考證,從神話人物帝嚳(kù酷)為動物神祇(qí奇)猴,可以推斷猴曾被當作原始圖騰。他還進壹步認為,猴最初還會是殷人的圖騰。殷人認為自己部族的“高祖”是猴,倒是暗合進化論的觀點。
大部分中國人不知道猴子曾當過圖騰,但壹直視猴子為吉祥物。猴之吉祥在於它與“侯”同音。
侯是古代爵位,《禮記》雲:王者之祿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古人希望升官封侯,猴便成了象征升遷的吉祥物。為此人們還創造了許多吉祥圖案。例如猴騎馬上的“馬上封侯”,猴提金印掛於樹上的“封侯掛印”,母猴背著小猴的“輩輩封侯”等。這些圖案常見於古代官府屏、壁之上,也見於畫稿、文具、什器、玉雕上。
古書上說,養馬的人在馬廄(jiù舊)中養壹只猴,能防止馬群得病。舊時中國西南高原上的行商,驅趕馬幫長途販運時,也常帶壹只猴子同行。據說,猴對騾馬的疾病很敏感,常能幫人發現病馬,以防瘟疫擴散。住店前先讓猴子嗅壹遍,無疫情方安置馬匹。於是,民間也有猴能避馬瘟之說,猴也得了“避馬瘟”之別號。《西遊記》中玉皇大帝封孫悟空為“弼馬溫”,就是取“避馬瘟”之諧音,讓孫悟空掌管天馬,應該說是“專業對口”。至於老孫嫌科級待遇太低,另當別論,但猴子是防止瘟疫的吉祥物,確是事實。
臺灣省高山族卑南人有“猴祭”,那是男孩十二、三歲時的傳統祭儀,通常在十壹月間早稻收成後舉行。祭禮上要犧牲壹只猴子,旨在培養少年的尚武精神。貴州省荔波、獨山壹帶的布依族有“猴節”,農歷二月初二這壹天,人們帶著節前準備的“香藤粑”,湧上山頂唱歌狂歡,孩子們像山猴壹樣滿山亂躥,山野沸騰起來。婦女們還要曬種、選種,男人們檢修農具,猴節壹過就要下地忙農活了,所以猴節又稱“動土的日子”。 河南淮陽縣每年農歷二月二至三月三,舉行盛大的傳統廟會,祭祀人祖伏羲、女媧。廟會上出售的民間玩具中,最吸引人的是人祖猴。此猴半人半猴,全身長毛,男女生殖器清晰可辨,整體造型古拙神秘。據說,伏羲、女媧當初用泥捏出的人類就是這個樣子。這倒是符合人類進化的過程。
在北京年節的廟會上,有壹種毛猴。此猴是以帶絨毛的中藥材“辛夷”作猴身,“蟬蛻”作頭和四肢而成。傳說,清代壹家中藥店的兩個小夥計,常受賬房先生欺壓,便用這兩種中藥材粘出人不人猴不猴的玩藝來諷刺這個賬房先生。傳到社會上便成了壹種小工藝品,叫做“半寸猢猻”。毛猴的造型千姿百態,反映了老北京的市井生活,猴的擬人化和人的擬猴化體現了老北京人生活情趣和幽默感。
北京民間工藝品中還有壹絕――鬃人。多用於表現戲曲題材,融臉譜、泥塑、繪畫於壹爐。鬃人底部粘有壹圈鬃毛,置於銅盤之中用木槌敲擊,鬃人便可轉動和耍刀弄槍,兩三個鬃人放在壹起,便是精彩的“盤中戲”。《西遊記》中的孫悟空經常是“盤中戲”的主角,身邊加上壹群小猴,銅盤當當,猴們轉轉,這就是花果山上群猴嘻戲的場面。若與白骨精對峙,便是降妖捉怪的好戲。
現在50歲以上的人可能還記得,舊時逢年過節或農閑之時,鄉間耍猴藝人便進城巡回演出。他們壹般二人結伴,壹人牽羊或狗,壹人背個小木箱,上面蹲坐著壹只穿紅布褂的猴子。他們邊走邊敲鑼招攬看客,尋壹塊街頭閑地,釘上壹個大木橛子,便篩鑼開演了。
鑼聲開場之後,猴子登場,先表演翻跟頭、拿大頂等幾套動作。隨後,按鑼聲的變化和藝人的不同唱詞,猴子自己不斷變換面具和盔頭,時而妝文官,時而扮武將,時而又是壹付王爺相。最後當藝人唱道:“什麽樣的官兒都不怕,就怕衙門裏的活閻王!”猴子就拿出壹個清代差役的官帽戴上,對著觀眾吡牙咧嘴,活脫脫壹個狐假虎威的官府爪牙。
耍猴人唱罷詞曲,牽過羊或狗來,套上壹輛小車。猴子就跳上小車,手揮小鞭,趕著小車跑起圈來。猴子還不時跳到羊或狗背上,拿個倒立,翻個跟頭,逗得觀眾開懷大笑,紛紛擲錢,以作酬金。
猴學人,令人捧腹;人學猴,那就是舞臺上經久不衰的猴戲了。《西遊記》中的孫悟空是猴戲劇目中永遠的主角。他敢於反抗天庭、蔑視權貴的氣概,和戲弄強敵於股掌之中的幽默感,壹直令觀眾贊嘆不已。以他為主角的動畫片《大鬧天宮》曾榮獲國際大獎,電視連續劇《西遊記》也得到海內外的廣泛好評。最近,央視又有意重拍,借助當今發達數碼技術和特技水平,完全可能拍出更炫更精彩的《西遊記》。 孫悟空在戲曲、動畫、電視熒屏上的武打招數,來自於中國武術中的猴拳和猴棍。在猴拳套路中,武士模仿猴子,滿場奔躥,有時四肢著地,有時抓耳撓腮,活靈活現壹付猴樣。練猴棍者打鬥之中雜以戲謔,有時把棍壹立,竟如猴攀樹壹樣迅速爬上去,在棍端做個猴子望天的動作。
猴拳、猴棍在武術中並非花架子,實戰中頗有功效。動作敏捷,身形收小,正好避實就虛,常使敵手攻擊落空,展閃騰挪之間,卻可東抓壹把,西撓壹下,打到關鍵部位,也能致敵於死命。特別是猴棍,打好了神出鬼沒。讓人聯想起孫悟空的大展“猴”威。
猴拳的歷史可以追溯到2000年前的西漢,湖南長沙出土的漢帛畫中有“木(沐)侯(猴)灌”的名目和圖形,可視為猴拳的濫觴。三國時華陀創造的“五禽戲”,也有模仿猿猴的動作,對猴拳的形成也起了重要的作用。明代以前,猴拳已成為廣泛流行於長江流域的壹個著名拳種。猴棍至少也應該成型於《西遊記》成書之前吧。
毛澤東生前對猴子頗有好感,他曾以猴自況“深山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自稱“有點猴氣,也有點虎氣”。他對孫悟空更是贊賞有加,主張對敵鬥爭要“學孫猴子鉆進鐵扇公主肚子裏”的策略,並多次以詩詞謳歌孫悟空的鬥爭精神,其中“金猴奮起千鈞棒,玉宇澄清萬裏埃”、“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霧又重來”都是膾炙人口的名句。 以猴為典入句或修辭,不自毛澤東始。有關猴子的成語典故、俗語諺語和歇後語源遠流長、舉不勝舉。
如“沐猴而冠”,《史記·項羽本紀》中記載:韓生勸楚霸王在關中建都,能成就大業。但是項羽說:“人都說富貴不還鄉,等於穿著錦繡衣服夜行。”於是決定在彭城建都。韓生長嘆:“人說楚人是獼猴戴帽子,果然如此。”
“朝三暮四”,見《莊子·齊物論》:養猴子的人給猴子發芋頭,說早上三個晚上四個。猴子們都忿怒了。養猴子的人馬上說,那就早上四個晚上三個。猴子們就都高興了。
“心猿意馬”,本來是佛教用語。以猿騰馬躍形容人心不定,無常而多變。
“尖嘴猴腮”,形容人的醜相。《儒林外史》第3回裏,範進中舉後痰迷心竅,他的嶽父胡屠戶罵他:“象妳這等尖嘴猴腮,也不撒拋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的,也想天鵝屁吃。”
“殺雞嚇猴”,借懲罰壹個人震懾其他人。
“樹倒猢孫散”,見宋代龐元英《說藪·曹詠妻》:曹詠投靠秦檜,做了大官。秦檜壹死,曹就被貶了官。這時厲德斯派人給曹送去壹信,曹拆開壹看,是《樹倒猢孫散賦》壹篇。
“猢猻入布袋”,見歐陽修《歸田錄》卷二:梅堯臣奉旨修《唐書》,他對妻子刁氏說:“我之修書,好比‘猢猻入布袋’。”
“猿鶴蟲沙”,葛洪的《抱樸子》裏說:周穆王南征,壹軍盡化,君子化為猿猴和仙鶴,小人化為蟲子和沙子。
“教猱升木”,教人學壞的意思。《詩經·小雅·角弓》有句:“毋教猱升木。”意思是別教猴子爬樹,猴子上了樹妳就管不了它了。
成語典故皆形象、精煉、貼切之語,運用得當可令文章增輝。
有關猴的詞匯綴入民間語言,就帶來活潑俏皮之感。如說小孩淘氣,是“猴了巴嘰”;說人機靈“長了毛比猴都精”;勸人不當教師“家有五鬥糧,不做猢猻王”;譏人吝嗇“猴子手裏掉不出幹棗”;至於“孫猴子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看是誰說,強勢壹方傳達的是威脅的信息,弱勢壹方則在表達無奈的情緒。《紅樓夢》中賈寶玉要吃鴛鴦臉上的胭脂,猴在人家身上不下來。壹個“猴”字,名詞作動詞用,何等的傳神!
歇後語就更多了,如:猴子學走路――假惺惺(猩猩);猴子戴禮帽――假充文明人;猴子偷桃――毛手毛腳;猴子唱戲――想起壹出是壹出;猴子偷瓜――連滾帶爬;猴子扛大梁――受不了;猴子吃大象――虧他張得開嘴,猴子撈月亮――空歡喜。
孫悟空使這類詞條數目大增:孫猴子跳出水簾洞――好戲在後頭;孫猴子封了個弼馬溫――不知官大官小;孫猴子變山神廟――露了尾巴;跟孫悟空比跟頭――差著十萬八千裏;白骨精遇上孫悟空――原形畢露;六耳獼猴充悟空――冒牌貨;孫悟空的金箍棒――神通廣大;孫悟空到了花果山――稱心如意;不壹而足。
猴年來了,讓我們套用毛澤東的詩句迎接猴年的到來吧:“今日歡呼孫大聖,快樂猴年今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