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四庫全書》的編纂,於清高宗乾隆三十七年(1772)提出,第二年二月正式建立四庫全書館;乾隆四十六年(1781)年底,第壹部《四庫全書》,即文淵閣本,正式修成,歷時九年。此後,又陸續繕寫三部,即文溯閣本(乾隆四十七年十壹月),文源閣本(乾隆四十八年十壹月),文津閣本(乾隆四十九年十壹月)。可以註意的是,文津閣本是北方四閣本最後壹部抄成的,且距第壹部文淵閣本成書有三年之久,這其中當會有所正補(參見後所舉數例)。
另可註意的是,《四庫全書》在成書後,曾作過兩次全面復查,而這兩次復查的起因都是從文津閣本開始的。乾隆五十二年(1787)五月,清高宗在承德避暑山莊(文津閣本貯藏地),於消閑時翻檢此書,發現有訛誤,於是下令全面復查。五十六年(1791)七月,高宗在避暑山莊又發現已經復查的文津閣本,揚雄《法言》卷壹首篇竟有空白二行,大為生氣,又再次下令全面復查。而這兩次復查,文津閣本都是由總纂官紀曉嵐(昀)親自帶領有關人員進行的。
除北方四閣本外,乾隆又下令再抄寫三份全書,分別庋藏於揚州文匯閣、鎮江文宗閣、杭州文瀾閣。應當說,這七部書,保存最穩妥的還是文津閣本。藏於圓明園的文源閣本,鹹豐十年(1860)英法聯軍攻占北京,燒毀圓明園,文源閣本也即全部毀滅。太平天國戰事起,揚州文匯閣本、鎮江文宗閣本全部焚燒,杭州文瀾閣本也燒、散大半。其他如文溯閣本、文淵閣本則有幾次搬遷,唯獨文津閣本自1914年遷至北京,後藏於京師圖書館,80年代移至北京圖書館新館,長時期未經移動。正因如此,也就引起重視,其他三閣本曾分別據文津閣本加以抄補。如1917年,時尚貯存於清內務府的文淵閣本,經檢查,有9種書缺佚,***缺23卷,就據文津閣本補抄。1934年,藏於沈陽的文溯閣本,也發現有缺卷,就特地派人到北京,據文津閣本補抄了《揮麈錄》等三書。至於杭州文瀾閣,被毀後,則據文津閣本補了更多。可見文津閣本在歷史上已起了相當大的文獻補輯作用。
也正因如此,20世紀前期,文津閣本就受到學者的重視。1920年,前輩知名學者陳垣就曾親自對文津閣本進行清查,統計全部收書3462種,列有103架,6144函,36277冊,2291100頁。陳垣先生還細閱文津閣本所收書的提要,發現與《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有不少差異,因此與幾位學者***同撰寫《景印四庫全書提要緣起》壹文,建議將文津閣本的提要匯集影印出來。這可以說是提議影印文津閣本的首例,至今已有八十多年。
遺憾的是,文津閣本以善本貯存於圖書館,不對外開放,壹般研究者無法借閱,因此長時期來對文津閣本,只能仰而慕之,不能閱而研之。好在於20世紀90年代初,國家圖書館研究員楊訥先生提議並主持了文淵閣《四庫全書》影印本與文津閣《四庫全書》原書核對錄異的工作,核對從集部開始,後由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出版《文淵閣四庫全書補遺(集部)》,***15冊,二百余萬字。據該書統計,文淵閣本集部***收書1273種,其中與文津閣本有差異的有788種,而宋代詩文集,文淵閣本失收、可據文津閣補入的,有1160條,涉及118種書。後臺灣研究宋史的學者黃寬重,曾據此《補遺》壹書,撰寫壹文:《文津閣本宋代別集的價值及其相關問題》。黃氏仔細將《補遺》與影印文淵閣本核對,發現《補遺》也有疏忽,提出《補遺》所收的宋人詩文,實際上有些已收於文淵閣本,不過卷次不同,而為編者重復收錄。但他認為《補遺》所輯的大部分,確是文淵閣本所缺的,因此以為:“文津閣本宋代文集的部分,保留了不少各書作者個人生平事跡及詩文的評論資料,對研究各文集的作者提供了更為豐富的資訊;此外文中也保留許多對研究宋代史事有所助益的史料,顯示文津閣本的史料價值。”
在舉宋人例子以前,我想先舉兩個唐代的例子,從這兩個例子,人們確可看出,文淵閣本的確有疏漏。如晚唐時與李商隱齊名的詩人杜牧,其《樊川文集》,《四庫全書總目》卷壹五壹集部別集類,著錄為二十卷,另外集壹卷、另集壹卷,並註雲“內府藏本”,文淵閣本的《樊川文集》提要,與《總目》同。上海古籍出版社曾於1978年出版陳允吉點校本,其卷次也與《總目》同,所據為《四部叢刊》影印明翻宋刊本,可見自宋流傳以來各本均大致相同。但現在印出的文淵閣本,《樊川文集》卻只有十七卷,外集、別集也沒有,杜牧的詩全部失收,杜牧文未收的也有七篇。前面說過,《四庫全書》在乾隆時曾復查過兩次,而文淵閣本這兩個明顯的缺失卻未經查出。又如,中晚唐詩人許渾,《四庫全書總目》著錄其詩集《丁卯集》,為正集二卷、續集二卷、續補壹卷、集外遺詩壹卷,註謂“江蘇巡撫采進本”。文津閣本所收與《總目》同(參《纂修四庫全書檔案》附錄壹,熱河總管世綱等所奏文津閣本書目)。但文淵閣本所收只正集二卷、補遺壹卷。與此類似的,《四庫全書總目》於集部詩文評類著錄有唐司空圖《詩品》壹卷,但文淵閣本無此書。現經查核,文津閣本也無,這種編纂疏失也值得研究。
宋人文集,文津閣本可補的就更多,限於篇幅,不能壹壹列舉,這裏只舉幾個明顯有史料價值的例子,如呂陶《凈德集》,《宋史·藝文誌》載為六十卷,後失傳,修《四庫》時據《永樂大典》輯佚為三十八卷。今文津閣本的《凈德集》有《周居士墓誌銘》,記北宋著名詞人周邦彥之父周原的生平事跡,從中可了解周邦彥的家世及周邦彥本人的行事,很有史料價值,但此文卻為文淵閣本失收。也正因此,現在人所編的有關宋人傳記資料索引也未收周原,王國維《清真先生遺事》及現代學者關於周邦彥的傳記著作也都未涉及。這是很可惜的。又如與歐陽修同撰《新唐書》的宋祁,其所著《景文集》,也是從《永樂大典》輯出的。據楊訥等所輯《補遺》,其收錄的詩文,有481篇為文淵閣本失收,這是宋人文集中較為突出的。尤可註意的是,前些年四川大學古籍所編纂《全宋文》,曾據文淵閣本所有輯錄,但當時還未能檢閱文津閣本。據臺灣學者黃寬重復核,《全宋文》宋祁文失收的還有394篇。又據黃氏校核,文津閣本還可補正1984年出版的孔凡禮校輯本汪元量《湖山類稿》22條。可見文津閣本對我們現代從事古籍整理與專題研究,將提供前所未有的豐富資料。
文津閣本可補正文淵閣本,文淵閣本也可補正文津閣本的。文溯閣本當也有自己的特點。以後文津閣本全部印出,必將再次推動四庫學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