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國力強時能夠支持給養。保持統治。如果國力下降無法維持著駐軍,那必然會影響有效控制。
中國有句老話,叫“民以食為天”,孫武聖在所著《孫子兵法》的開篇也出,“兵者,國之大事,不可不察”。將這兩層意思合並,足以看出軍糧在古代軍事後勤乃至戰爭成敗、國家興衰中扮演的重要角色。
今人往往用“小米加步槍”形容戰時條件之艱苦,殊不知,這種不起眼的,甚至有些寒酸的“粗糧”,卻穩居古代軍糧“頭把交椅”達千年之久。為什麽偏偏是小米呢?這與古人的活動範圍密切相關。隋唐以前,中國的政治、經濟中心都在黃河流域,而當地恰是粟米的傳統主產區。約6000 年前,粟開始在中原壹帶大面積推廣,到了商朝,粟已成為北方農耕民族的主食,關於這壹點,出土的甲骨文中曾有明確記載。眾所周知,只有壹種作物在民間廣泛種植且達到盈余狀態時,這種糧食才可能成為軍糧。而從先秦至隋唐年間,粟米是最符合這壹條件的糧食品種。而大米限尚未實現大量種植。據記載,秦漢時期,1 鬥米的價錢可以買2.5 鬥粟,吃大米在那年頭絕對是“很奢侈的事情”。古代粟米產量究競多少呢?史載,戰國魏李悝變法時,在什壹稅(編者註:繳納畝產量的十分之壹作為賦稅)條件下,5 口之家耕耘百畝農田,每年可產粟95石,余有45 石,折合成現代計量單位,畝產約79.41 斤,已達到建國時的60%,這在2000多年前實屬不易。
正是有了充足的余糧,戰國和秦漢時期,動輒數十萬人馬雲集的大兵團作戰才可能成為現實。據《睡虎地秦墓竹簡》記載:秦國將所存粟米分黃、白、青3 項分類收藏,櫟陽倉儲以2 萬石為1 積堆放,鹹陽倉則擴至1O 萬石1 積堆放。這些堆積如山的粟米,無意是秦削平宇內、壹統華夏的重要資本。到了漢代,粟米更是得到了大規模推廣種植。景帝時期的政治家晁錯所著《論貴粟疏》壹文中,對粟米的戰略價值給予了高度評價,如“帶甲百萬,而亡粟,弗能守也”“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雖然這裏的“粟”已成為糧食的統稱,但也從壹個側面凸顯了漢代粟米生產的重要性。
漢朝曾長期與匈奴爭鋒北疆,而為了做好戰爭準備,西漢歷代經治者采取了很多措施,其中最關鍵的就是籌糧和養馬。據《漢書?食貨誌》記載,漢文帝就曾采納晁錯“以爵位換糧草”之言,為邊防部隊籌到了“足支五歲”的軍糧。官兵口糧還好辦,真正要命的其實是戰馬的飼養問題。在壹些古裝影視劇中,常能看到軍馬在廄中吃草的鏡頭。實際上,漢匈戰爭初期,漢軍戰馬吃的精飼料可都是粟米,因為這樣才能保證馬匹體力充沛。那麽,戰馬的肚皮有多大呢?《漢書?趙充國傳》說得明白:“軍馬壹月之食,度支田士壹歲。”《鹽鐵論》也提到“壹馬伏櫪,當中家六口之食,亡丁男壹人。”1 匹戰馬就要吃掉至少6 人的口糧,而漢武帝初期,國家已擁有官馬40 萬匹以上,其粟米消耗量之巨可想而知。這種情況壹直延續到張騫出使西域,引進了汗血寶馬的優良牧草——苜蓿後才有所緩解。此外,粟米在軍中長盛不衰還得益於其良好的存儲性。考古人員在發掘隋代含嘉倉遺址時發現,其中1 處糧窖中竟保存有已經炭化的谷子(粟)50 萬斤,這應當是尚未來得及消耗的余糧。而據唐代文獻記載,積粟可藏9 年,稻米只能藏5 年。粟米的保質期幾乎是稻米的2 倍,實際上粟米貯藏時間可能更長。據《舊唐書?馬周列傳》記載,直到隋滅亡20 年後的唐貞觀11 年,前者留下的長安府庫仍未用盡。粟米的這壹優點在軍事上意義重大,畢竟古代運輸條件落後,邊遠地區駐軍難免遭遇長期無法補給的情況。
盡管從秦漢至隋唐,小米壹直是軍隊的“當家飯”,但其並非全國性的糧食作物,只是受當時中華文明的政治中心、軍事重心、生產力水平、政府引導等多方面因素影響,粟米才牢牢占據了軍中主食的地位。隨著唐朝中後期經濟重心南移,小麥和水稻產區不斷擴大,大米白面逐漸取代粟米而成為軍糧首選。唐初以前,北方地區的小麥和粟相比,仍處於次要地位,征收賦稅時甚至被歸入“雜糧”之列。但自唐中期以後,小麥種植範圍由東向西、向南迅速拓展,到明末,北方百姓的飯桌上已是“小麥居半”。而在南方,經過歷朝歷代的開發,至隋唐時,江南的生產力水平已有長足進步。南方雙季稻在唐代就已普遍種植,還出現了稻麥輪作復種的1 年2 熟制。此後,大量稻谷北運,和小麥壹起成為後世軍糧的主體。有意思的是,麥稻制品的普及速度,除受耕作技術、自然條件制約外,還與南北方獨特的飲食習慣緊密相關,而習慣有時是很“頑固”的。據學者曾雄生介紹,古人加工主食多采取蒸煮之法,即將粟米或大米制成米飯或粥食用,但用這招做出的“麥飯”無論對於吃慣小米的北方人,還是吃慣大米的南方人而言,都是難以下咽的。古籍中就曾有過南北朝齊梁交戰時,南方人組成的梁軍因吃“麥飯”導致士氣不振、戰鬥力下降的記載,而梁軍後來轉敗為勝的訣竅也很簡單——大米飯外加燉鴨肉。或許有人會問,為啥不把小麥磨成面粉呢?這還真怪不得古人。據考證,直到南宋時期,許多地區出產的小麥仍“軟泥少味”“黏齒不可食”,顯然不適合加工成面食。但隨著品種的改良和面粉加工技術的進步,火頭軍們“開發”出了越來越多可口、美味的麥類軍糧,並留下不少有趣的典故。像今天人們廣為食用的饅頭,當初就是在軍中誕生的。據說,當年諸葛亮平定南疆叛亂回師途中,經過瀘水時,為平復水中的怨氣,又不願取人頭獻祭,就讓廚師用面粉做成人頭的形狀丟進河裏,從此便有了饅頭這壹食品。再如鍋盔,據河南《武陟縣誌》記載,三國時關羽領兵鎮守博望,正值秋旱缺水,難以為炊,軍心浮動,關羽飛馬派人向諸葛亮請命,欲棄城不守。哪知諸葛亮的回信卻是壹種節水食品的做法——“多用幹面,摻水少許,合成硬塊,大鍋炕之,得食為盔,以灼將士”。關羽如法炮制,烙餅狀如頭盔,幹脆香酥,因水分極少,久貯不變味,特別宜於軍旅食用。三國爭雄,逐鹿中原,鍋盔做法隨之傳播開來。還有因戚繼光而得名的“光餅”,由於倭寇流竄劫掠,明軍跟蹤追擊,來不及埋鍋做飯。戚繼光遂令火夫用而粉做成小圓餅,以炭火烤炙,餅色金黃,酥脆鹹香,中戳小孔,以繩串之,以便士兵攜行食用。
古代的副食品,遠不及今天這樣豐富多樣、美味可口。在保鮮技術並不發達的古代,在軍中吃上新鮮的菜肉是壹種奢求。除非能就地補給,否則大部分時間裏,與征戰在外的將士們每餐相伴的恐怕就只有腌制食品。按其材質可分為肉類和蔬菜類。
從東漢開始,腌魚、腌肉被統稱為鮓,並因做法不同又分為2 類:腌而濕的成為“鮑”,也稱“暴腌”;腌而幹的稱“鯗”(音同“想”)。據賈思勰的《齊民要術》記載,制作魚鮓要選用春秋兩季的新鯉魚,去鱗後切成“長二寸,廣壹寸,厚五分”的魚塊,浸洗去血後均勻撒上鹽,盛在籠中殺凈水分,再用添加了茱萸、橘皮、好酒的熟粳米飯做成腌漬料“糝”(音同“散”),最後把魚放進甕中,鋪壹層魚,蓋壹層糝,以滿為限。待白漿析出便大功告成。而說到腌肉,就不能不提著名的金華火腿。相傳,南宋抗金大將宗澤是浙江金華人,由於軍前糧食補給困難,宗澤常讓鄉人制作腌肉運往前線,並將這種美食進貢給宋高宗品嘗,皇帝見這腌肉鮮紅似火,遂賜名“火腿”。
從上文不難看出,盡管鮓味道鮮美,但其加工過程卻相當繁復。相比費時費力的腌制品,肉幹(古稱“脯”,音同“撫”)的制作就簡單多了,只消將牛、羊、獐、鹿肉破成片,浸去血水,用鹽和椒末浸泡入味再陰幹即可,最後還有個訣竅就是用“木棒輕打,以令堅實”。內蒙古地區出產壹種風幹牛肉幹,美其名曰“成吉思汗的軍糧”,筆者在高中時曾品嘗過,這種肉幹切成長條,吃起來很有嚼頭,極易飽腹。當然,古代軍中也不是誰都能吃上肉的,即便沿途圍獵也於事無補,普通士卒只有在決戰前或大勝後才可能開開葷,而帝王將相的飲食則好得多。比如,腌魚在歷史上就有壹則著名的典故:秦始皇東巡至沙丘宮時,重病身亡,丞相李斯和中車府令趙高為篡立胡亥,便用隨軍攜帶的“鮑魚”掩蓋屍臭,以達到秘不發喪之目的。這裏所說的“鮑魚”跟現在與燕窩、魚翅齊名的珍饈佳肴無關,而是鹽漬後因高溫腐臭的腌鹹魚。關於蔬菜配給,古代並無定制,除了自給自足的屯田軍能吃到新鮮食品外,大多時候,蔬菜水果同樣是高級將領的“特供食品”。既然軍中缺少肉食,新鮮蔬菜也很稀缺,那古人又如何解決軍隊的副食品問題呢?於是“醬”應運而生。先秦年間的醬,主要指用鹽腌制的肉食,這壹時期還有專門的字代表不同的醬,如魚字旁加延,表示的是魚醬;月字旁加延,意為肉醬。到了漢代,隨著大豆的引進,出現了豆醬並很快成為軍隊的重要副食品,關於這方面的古代文獻記錄很多。在敦煌漢簡中,就有反映河西邊塞軍人消費醬的資料:“酒三斛,黍米二斛,醬二鬥”,秦代《傳食律》中也有相應記載:對禦史手下的官差供應“半鬥粺米,四分之壹升醬”;爵位在“不更”以下者,則享受“壹鬥粺米,半升醬”的待遇。由此可見,醬不僅被當時的軍人廣泛食用,而且還根據身份、職務制定了相應配給標準。有趣的是,豆醬還有個外號叫“雷不作醬”。這原本是句俗語,指雷雨天不能制作肉醬以防發黴變質,但因豆制品易使腸胃脹氣,人食用豆醬後腹內氣脹有如雷鳴作響,於是“雷不作醬”便成了豆醬的綽號。從《齊民要術》中的記載看,這些腌制品的營養價值並不高,保鮮方法則主要依靠發酵和大量用鹽。需要指出的是,食鹽作為古代重要的戰略物資,也有壹套嚴格的供給制度,例如漢代軍隊中,士卒每人每月配給食鹽3 升。在當時醫學落後、營養匱乏的條件下,鹽與其講是壹種普通調味品,莫如說是軍隊戰鬥力生成的重要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