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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維的三種境界的其中壹種,出自的詞中任選壹首詞賞析下。

王國維在他的《人間詞話》中描述了人生的三種境界: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雕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壹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裏尋他千百度,回頭驀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

蝶戀花

宋·晏殊

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

明月不諳離恨苦, 斜光到曉穿朱戶。

昨夜西風雕碧樹, 獨上高樓, 望盡天涯路。

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這首詞起句寫秋曉庭圃中的景物。菊花籠罩著壹層輕煙薄霧,看上去似乎脈脈含愁;蘭花上沾有露珠,看起來又象默默飲泣。蘭和菊本就含有某種象喻色彩(象喻品格的幽潔),這裏用“愁煙”、“泣露”將它們人格化,將主觀感情移於客觀景物,透露女主人公自己的哀愁。“愁”、“泣”二字,刻畫痕跡較顯,與大晏詞珠圓玉潤的語言風格有所不同,但借外物抒寫心情、渲染氣氛、塑造主人公形象方面自有其作用。

次句“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寫新秋清晨,羅幕之間蕩漾著壹縷輕寒,燕子雙雙穿過簾幕飛走了。這兩種現象之間本不壹定存聯系,但充滿哀愁、對節候特別敏感的主人公眼中,那燕子似乎是因為不耐羅幕輕寒而飛去。這裏,與其說是寫燕子的感覺,不如說是寫簾幕中人的感受,而且不只是生理上感到初秋的輕寒,而且心理上也蕩漾著因孤孑淒淒而引起的寒意。

燕的雙飛,更反托出人的孤獨。這兩句純寫客觀物象,表情非常微婉含蓄。接下來兩句“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從今晨回溯昨夜,明點“離恨”,情感也從隱微轉為強烈。明月本是無知的自然物,它不了解離恨之苦,而只顧光照朱戶,原很自然;既如此,似乎不應怨恨它,但卻偏要怨。這種仿佛是無理的埋怨,卻有力地表現了女主人公離恨的煎熬中對月徹夜無眠的情景和外界事物所引起的悵觸。

“昨夜西風雕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過片承上“到曉”,折回寫今晨登高望遠。“獨上”應上“離恨”,反照“雙飛”,而“望盡天涯”正從壹夜無眠生出,脈理細密。“西風雕碧樹”,不僅是登樓即目所見,而且包含有昨夜通宵不寐臥聽西風落葉的回憶。碧樹因壹夜西風而盡雕,足見西風之勁厲肅殺,“雕”字正傳出這壹自然界的顯著變化給予主人公的強烈感受。

景既蕭索,人又孤獨,幾乎言盡的情況下,作者又出人意料地展現出壹片無限廣遠寥廓的境界:“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裏固然有憑高望遠的蒼茫之感,也有不見所思的空虛悵惘,但這所向空闊、毫無窒礙的境界卻又給主人公壹種精神上的滿足,使其從狹小的簾幕庭院的憂傷愁悶轉向對廣遠境界的騁望,這是從“望盡”壹詞中可以體味出來的。這三句盡管包含望而不見的傷離意緒,但感情是悲壯的,沒有纖柔頹靡的氣息;語言也洗凈鉛華,純用白描。這三句是本詞中流傳千古的佳句。

高樓騁望,不見所思,因而想到音書寄遠:“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彩箋,這裏指題詩的詩箋;兩句壹縱壹收,將主人公音書寄遠的強烈願望與音書無寄的可悲現實對照起來寫,更加突出了“滿目山河空念遠”的悲慨,詞也就這渺茫無著落的悵惘中結束。“山長水闊”和“望盡天涯”相應,再壹次展示了令人神往的境界,而“知何處”的慨嘆則更增加曳不盡的情致。

蝶戀花

柳永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欄意。

擬把疏狂圖壹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這首《蝶戀花》是壹首懷人詞,把飄泊異鄉的落魄感受,同懷戀意中人的纏綿情思結合起來。

上片寫登高望遠,離愁油然而生。“佇倚危樓風細細”,“危樓”,暗示抒情主人公立足既高,遊目必遠。“佇倚”,則見出主人公憑欄之久與懷想之深。但始料未及,“佇倚”的結果卻是“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春愁”,即懷遠盼歸之離愁。不說“春愁”潛滋暗長於心田,反說它從遙遠的天際生出,壹方面是力避庸常,試圖化無形為有形,變抽象為具象,增加畫面的視覺性與流動感;另壹方面也是因為其“春愁”是由天際景物所觸發。接著,“草色煙光”句便展示主人公望斷天涯時所見之景。而“無言誰會”句既是徒自憑欄、希望成空的感喟,也是不見伊人、心曲難訴的慨嘆。“無言”二字,若有萬千思緒。

下片寫主人公為消釋離愁,決意痛飲狂歌:“擬把疏狂圖壹醉”。但強顏為歡,終覺“無味”。從“擬把”到“無味”,筆勢開闔動蕩,頗具波瀾。結穴“衣帶漸寬”二句以健筆寫柔情,自誓甘願為思念伊人而日漸消瘦與憔悴。“終不悔”,即“之死無靡它”之意,表現了主人公的堅毅性格與執著的態度,詞境也因此得以升華。賀裳《皺水軒詞筌》認為韋莊《思帝鄉》中的“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疑將身嫁與壹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諸句,是“作決絕語而妙”者;而此詞的末二句乃本乎韋詞,不過“氣加婉矣”。其實,馮延已《鵲踏枝》中的“日日花前常病酒,鏡裏不辭朱顏瘦”,雖然語較頹唐,亦屬其類。後來,王國維在《人間詞語》中談到“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境界”,被他借用來形容“第二境”的便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大概正是柳永的這兩句詞概括了壹種鍥而不舍的堅毅性格和執著態度。

青玉案

作者:辛棄疾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 鳳簫聲動,玉壺光轉,壹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古代詞人寫上元燈節的詞,不計其數,辛棄疾的這壹首,卻沒有人認為可有可無,因此也可以稱作是豪傑了。然而究其實際,上闋除了渲染壹片熱鬧的盛況外,並無什麽獨特之處。作者把火樹寫成與固定的燈彩,把“星雨”寫成流動的煙火。若說好,就好在想象:東風還未催開百花,卻先吹放了元宵節的火樹銀花。它不但吹開地上的燈花,而且還從天上吹落了如雨的彩星——燃放的煙火,先沖上雲霄,而後自空中而落,好似隕星雨。然後寫車馬、鼓樂、燈月交輝的人間仙境——“玉壺”,寫那民間藝人們載歌載舞、魚龍漫衍的“社火”百戲,極為繁華熱鬧,令人目不暇接。其間的“寶”也,“雕”也“鳳”也,“玉”也,種種麗字,只是為了給那燈宵的氣氛來傳神來寫境,大概那境界本非筆墨所能傳寫,幸虧還有這些美好的字眼,聊為助意而已。

上闋,專門寫人。作者先從頭上寫起:這些遊女們,壹個個霧鬢雲鬟,戴滿了元宵特有的鬧蛾兒、雪柳,這些盛裝的遊女們,行走過程中不停地說笑,在她們走後,只有衣香還在暗中飄散。這些麗者,都非作者意中關切之人,在百千群中只尋找壹個——卻總是蹤影難覓,已經是沒有什麽希望了。……忽然,眼睛壹亮,在那壹角殘燈旁邊,分明看見了,是她!是她!沒有錯,她原來在這冷落的地方,還未歸去,似有所待!發現那人的壹瞬間,是人生精神的凝結和升華,是悲喜莫名的感激銘篆,詞人竟有如此本領,竟把它變成了筆痕墨影,永誌弗滅!—讀到末幅煞拍,才恍然大悟:那上闋的燈、月、煙火、笙笛、社舞、交織成的元夕歡騰,那下闋的惹人眼花繚亂的壹隊隊的麗人群女,原來都只是為了那壹個意中之人而設,而且,倘若無此人,那壹切又有什麽意義與趣味呢!

此詞原不可講,壹講便成畫蛇,破壞了那萬金無價的人生幸福而又辛酸壹瞬的美好境界。然而畫蛇既成,還須添足:學文者莫忘留意,上闋臨末,已出“壹夜”二字,這是何故?蓋早已為尋他千百度說明了多少時光的苦心癡意,所以到了下闋而出“燈火闌珊”,方才前後呼應,筆墨之細,文心之苦,至矣盡矣。可嘆世之評者動輒謂稼軒“豪放”,“豪放”,好象將他看作壹個粗人壯士之流,豈不是貽誤學人嗎?

王靜安《人間詞話》曾舉此詞,以為人之成大事業者,必皆經歷三個境界,而稼軒此詞的境界為第三即終最高境界。此特借詞喻事,與文學賞析並無交涉,王先生早已先自表明,吾人在此無勞糾葛。

從詞調來講,《青玉案》十分別致,它原是雙調,上下闋相同,只是上闋第二句變成三字壹斷的疊句,跌宕生姿。下闋則無此斷疊,壹片三個七字排句,可排比,可變幻,隨詞人的心意,但排句之勢是壹氣呵成的,單單等到排比完了,才逼出煞拍的警策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