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以後,大壹統的政局形成並得到鞏固,君主之尊變得無以復加,那時,皇權被認為是至高無上的,君王的名字當然也就不能隨便稱呼;而在以家庭為基礎的宗法社會,尊長的名字也不能輕易書寫,凡遇有帝王或尊長之名,就要想方設法避開,這樣,“避諱”逐漸就成為我國古代的重要禮俗之壹了。早在先秦古籍《禮記?曲禮上》中,就有“入國問俗,入門問諱”的記載。
秦漢以後,隨著皇權和宗法制度的日益加強,避諱也日益嚴格,甚至被明文寫進了法律。唐朝的法律就規定,直呼皇帝的名字犯“大不敬”罪,不能赦免。這樣以來,五花八門的“避諱”有如網羅,兜攬了臣民的全部言論行為,稍有觸犯,輕則遭譴,重則罹禍,乃至滅家滅族。十六國時的前秦國主苻生,是個獨眼龍,因此諱“不足”、“不具”、“少”、“無”、“缺”、“傷”、“殘”、“毀”、“偏”、“只”等字眼。手下人無意犯了諱,就要受到剁腿、破肚、拉肋、鋸頸等種種酷刑。有壹次他叫太醫令程延配藥時,問及所需人參的好惡與多少,程延回答:“雖小小不具,自可堪用。”這“不具”可是犯了大諱,苻生勃然大怒,先將程延的雙眼鑿出,再將他殺死。
中國歷史上的避諱,從先秦壹直避到清末,真可謂源遠流長,花樣百出。這種避諱,不僅給後人讀史造成很多誤會、增加了很大麻煩,也鬧出了不少使人哭笑不得的笑話。
秦始皇姓嬴名政,諱“正”,在秦朝,凡遇到“正”字全改為“端”字,因此“正月”叫做 “端月”。瑯琊臺石刻鐫有“端平法度”、“端直效忠”,而不說“正平法度”、“正直效忠”。漢明帝名利莊,諱“莊”字,東漢人就把舊書中的“莊子”改為“嚴子”,把“莊周”改為“嚴周”,把“楚莊王”改為“楚嚴王”。
封建時代,不但對皇帝的名字要避要諱,地方長官、朝廷諸臣的大名也得避 諱,不能直呼其名,連同音字也不能提及,否則就會遭罪。五代時有個馮道,歷朝為相,有壹次,他命壹個門客講《道德經》,門客想到書中第壹句就是“道可道,非常道”,連犯馮道的忌,於是就把第壹句念作“不敢說,可不敢說,非常不敢說”。
古代也有避諱家庭長輩稱謂的,林黛玉讀"敏"字時皆念作"密",就是避母親名諱。再如南朝範曄,因父名"泰",便推辭太子詹事這壹官職,因"太"與"泰"同音,犯了他家諱。劉溫叟因父名"嶽",便終身不聽音樂,因"樂"、"嶽"同音,犯其家諱,甚至也從不去三山五"嶽"遊玩。唐代大詩人李賀,只因父名"晉肅",竟終身失去參加進士考試的機會,因"進士"之"進"與"晉"同音,也犯家諱。照這樣看來,詩禮之家最忌用與"飯"、"食"、"水"、"菜"等字同音或形似之字取名,否則後代連吃飯飲水都成問題了。
傳說有個叫賈良臣的人,要求家人對自己的名字必須嚴格避諱。他的兒子很乖巧,壹天讀到《孟子》裏“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就大聲朗誦道:“今之所謂爹爹,古之所謂民賊也。”氣得他老頭子幹瞪眼。有個學生在私塾裏讀書,因他父親名谷,每遇到“谷”字時,也都要改讀為“爹”。如讀到《管子?牧民》“積於不涸之倉者,務五谷也”,“五谷”念成“五爹”。讀到劉禹錫《上杜司徒書》“百谷之仰膏雨”,“百谷”念成“百爹”。同窗聽了,取笑他道:“妳壹會兒‘五爹’,壹會兒‘百爹’,到底有多少個爹啊?”
更為有趣的是,古代常州每年元宵要大放花燈,以示歌舞升平。有壹任太守名田登,其名與“燈”字諧音,為避此諱,只得將元宵前夕的告示寫成“本州照例放火三天”。結果,老百姓譏之曰:“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迂腐地堅持避諱固然鬧了不少笑話,不過,巧妙地避諱,也能顯示出壹個人的機智。有這樣壹則笑話,有壹個名叫阿九的老頭子外出趕集去了,恰好有壹個自稱阿九叔的人登門討債,兒媳婦對他說:“我公公趕集去了,妳有什麽事對我說吧。”那人說:“阿九伯欠我九百九十九兩銀子,叫他九月九日送到我家裏,我名叫阿九叔,住在九裏灣。” 阿九伯回來後,聰明的兒媳婦巧妙地避開了公公的名字中的“九”,說道:“剛才有人來找您老人家,不知他是四五叔,還是三六伯,他說公公欠他壹千少壹兩銀子,叫妳重陽節那天,送到他家裏,他住在八裏灣過去,十裏灣過來。”公公聽明白了兒媳婦的話意,逢人就誇自己的兒媳婦聰明。
為王者諱,為賢者諱,為長者諱,看來古人避諱的還真不少,在前面提到的那個例子中,“談”字所以避諱,就是因為唐武宗的名字叫李炎。從他當皇帝那天起,人們說話或寫文章,凡遇到有兩個火字相重的“炎”字,都要避諱,另選其它字來代替。於是也就出現了以“譚”代“談”的怪現象,以至後來“談”和“譚”也就相通了。
由於避諱歷史悠久,很多避諱詞語歷代流傳,沿用久遠。如當今人們熟知的“嫦娥”,本名“恒娥”,是因避西漢文帝劉恒之諱而改。再如封建社會中朝廷掌管戶口、財賦的官署——“戶部”,三國至隋朝,原稱為度支、左民、右民、民部,到了唐代高宗李治永徽初年,為避其父唐太宗李世民之諱,改稱“戶部”,歷代沿用,直至清朝末年。又如西漢美女王昭君,因其名觸犯晉文帝司馬昭之諱,晉代改稱為“王明君”,後人又稱為“明妃”。唐代杜甫《詠懷古跡》(之三)詩有“生長明妃尚有村”之句,宋代王安石也寫有《明妃曲》詩。詩中的“明妃”,都是指“王昭君”。
可見,了解避諱的有關知識,對我們理解古籍是不無幫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