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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學·宋學和《春秋學》的進壹步政治化·南宋的《春秋》學

春秋學·宋學和《春秋學》的進壹步政治化·南宋的 《春秋》 學

宋高宗在臨安建立偏安政權,在國力勉強可以自保的相當壹段時期內,朝廷內外始終存在著進取與茍安兩派的爭論。從漢族士大夫傳統的倫理道德觀念來說,向“胡虜”俯首稱臣,實在是中國有史以來的最大恥辱,即使是茍安派,在口頭上和文字上也不得不承認這壹點。求和自保只能是壹種屈辱的現實,而絕不能成為輿論導向。在長期政治化了的《春秋》學裏,《公羊傳》中莊四年壹再申明的“復仇”大義,就十分自然地成了時代的強音。其集中體現是胡安國的著作。

胡安國,字康侯,以氣節稱於時,學者稱“武夷先生”。他認為王安石廢《春秋》不列於學官,是招來國勢哀亡的原因,所以畢生專治《春秋》。宋高宗讓他為《左傳》點句正音,他回答為人君者不宜欣賞此書的文采而虛費光陰,應該研究經世之大典《春秋》,之後,就進呈了自己的著作《春秋傳》。

和北宋相比,胡氏之學為現實政治服務的傾向更加自覺,尤其是在嚴華夷之辨上。舉壹個比較典型的例子。僖二十四年周、鄭交惡,其曲未必在鄭,周襄王力量不足,引狄人為助攻伐鄭國。鄭文公有背於尊王而周襄王有背於攘夷,兩條大義不能統壹,胡氏還是把攘夷放在首位,批評周襄王“用夷制夷,如木之植攏其本也”,而且以前事為鑒,說:“唐資突厥之兵以伐隋,而世有兵戎之禍;晉借契丹之力以取唐,而卒有播遷之辱”,差壹點就要說到本朝如何如何。這種例子,全書中觸目皆是。當然,胡氏之書本身並非沒有優點,主要是性質體例便於初學。卷首在“綱領”之下有《春秋諸國興廢說》,類似於各國簡史,其後又有《春秋提要》,列舉大事,條分件系,是壹部相當有系統的《春秋》教科書。由於上述兩方面的原因,此書在南宋成為官書,影響極大,降及元明,甚至升格而為科舉考試中《春秋》經義的標準,與三傳合稱“四傳”。直到清初康熙指令儒臣編纂《欽定春秋傳說匯纂》,對胡傳作了猛烈的抨擊,此書的影響才逐漸消失。

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與胡安國為同榜進士。他是宋代著名的學者文人,撰有《春秋傳》、《春秋考》、《春秋讞》、《春秋指要總例》。他自視甚高,對北宋以來的《春秋》學者都表示不滿,明白表示要出而補偏救弊,方法是斟酌三傳,以求史實與大義的契合。他標榜尊經而攻排三傳,但多是從字義、史實出發立論,和胡安國大不相同。其剔抉傳文中的矛盾失誤,不少地方都能壹矢中的,但也有過於苛刻之處。例如《春秋讞》為《左傳》所記昭公十二年的內亂提出了壹大堆問題。應該說,這壹段歷史牽涉到二十年的舊賬,頭緒紛繁,《左傳》的作者確實沒有說清楚。葉氏提出的問題確實都擊中了要害,然而這位法官審問的是壹千多年前的舊案,又找不出任何新的材料如馬王堆帛書,其結果只能是永遠無法定讞。這個例子可以相當典型地說明葉氏學風中的長處和不足。

宋學的集大成者朱熹,他的哲學思想和對儒家經典的解釋被宋以後幾代統治者奉為正統,整整統治了中國思想界長達600余年。在哲學上他的體系被視為客觀唯心主義,使人感興趣的是,當朱熹離開他的哲學體系而進入具體的學術探討,往往會有相當實事求是甚至精密周到的意見。為人們所熟悉的《詩集傳》、《楚辭集註》以及在他指導下蔡沈撰寫的《書集傳》都可以作為上述意見的樣本。他對《春秋》經傳並沒有專著,但是在程川所編的《朱子五經語類》 中卻留下了不少有影響的好見解。

(1)反對深文周納的褒貶說。他認為,《春秋》雖然富有聖人的大義,“其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內中國,外吳楚,貴王賤伯而已,未必如先儒言字字有義也” (卷壹七 《統論經義》),但並不存在什麽“例”和“法”:

人道《春秋》難曉。據某理會來,無難曉處,只是據他有這個事在,據他載得恁地。……而今卻要去壹字半字上理會褒貶,卻要去尋求聖人之意,妳如何得知他肚子裏事? (同上)

從漢儒以來,在《春秋》學中還從未見過這樣直截痛快的議論。這不能不說是壹種實事求是的學風。

(2)論三傳。朱熹觀察問題,多不在瑣屑的問題上糾纏而具有統觀全局的氣魄。他明確指出《左傳》為史學,而且所記載的歷史 “恐八九分是” (趙汸《春秋師說》卷下引),讀《左傳》需要“平心看那事理、事情、事勢”(卷五七《統論左傳》)。關於《左傳》的作者和編定的年代,他繼承趙匡以來的懷疑,毫不含糊地說“是後來人做”(《統論三傳》),理由是《左傳》中的蔔筮有好幾處都應驗於三家分晉以後,“只是當時子孫欲僭竊,故為此以欺上罔下耳。如漢高帝蛇,也只是脫空”(《統論左傳》)。和多數宋儒不同,朱熹不贊成 《公》、《榖》。“問: 《公》、《榖》如何?曰:據他說亦是有那道理,但恐當初聖人無此等意”(卷五七《統論四傳》)。“有那道理”,表明理學家朱熹同意二傳闡發的大義;“恐聖人當初無此等意”,則是學者朱熹懷疑二傳的穿鑿。這種又矛盾又統壹的現象不僅體現在對《春秋》經傳的態度上,而且存在於朱熹整個的哲學體系之中,即唯心的世界觀和實證的方法之間的矛盾。

朱熹反對從孫復到胡安國以來的學風,他的門人弟子又紛紛為之張目。張洽的《春秋集註》、呂大圭的《春秋或問》都是朱熹《春秋》學的具體闡明。另外,董仲炎雖非朱熹門下,但他的《春秋通說》也屬於朱熹壹派,對胡安國作了尖銳的抨擊。其他《春秋》學者,值得提到的還有呂祖謙、陳傅良、呂本中、李明復等人,或重視《左傳》的文采,或排比春秋史事,或集諸儒之說以為集註,都各有特色。

元、明兩代的《春秋》學以胡安國為宗師。胡氏之於《春秋》,猶如朱熹之於“四書”。在近四百年中的《春秋》學,其中心就是圍繞胡傳,多數人贊成擁護,加以註疏闡述,壹部分人則宗奉朱熹,對胡傳辨疑考誤。宋人雖有主觀穿鑿之弊,但壹變前代的陳陳相因而敢於獨立思考。元、明用科舉和八股束縛士人和引誘士人,學問之道乃被逐漸忽視,所以這兩代中很少有高質量的著作,唯壹應該提到的是元代的黃澤和趙汸。黃澤自己沒有著作,其學說都是通過弟子趙汸保留下來的,很像唐代的啖助和陸淳。趙汸的著作有《春秋集傳》、《春秋師說》等多種,推尊朱熹,反對胡安國,提倡 “據《左氏》史實而兼采《公》、《榖》大義的治學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