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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談談“鱉首人身”的怪物——海和尚

《海錯圖筆記》,這是壹本講海生物的書。

“拜風噴水”的海?,赤鱗魚“海中燭淚”的不明身世,“珊瑚之鞭”的紅色海鱔,還有些有光怪陸離故事的海夫人和雀化魚蛤。這些“海鮮”們,長什麽樣子?是現在的什麽動物?還有能好怎 ( 能吃嗎好吃嗎怎麽吃 ) ?像是聽書壹樣,您別急,這有意思的,裏面兒都有講。

《海錯圖》中,“錯”是種類繁多、錯雜的意思。

清代畫家兼生物愛好者聶璜( huang,黃音 )的這本書中***描繪了幾百種生物,還有不少海濱植物,是本頗具現代博物學風格的奇書。但是在那個時候,書中生物描述很多並不靠譜,生物習性的記載也是魚龍混雜。

而《海錯圖筆記》的作者張晨亮大大,使用了中國傳統本草書的分類方法,將書中生物歸為“介部,磷部,蟲部,禽部”4類,從生物學的角度對《海錯圖》中的生物進行分析考證,步步推理,最後鑒定畫中生物的真身——“這就像在破案壹樣,非常過癮。”

而我也讀得忘乎所以酣暢淋漓,激動到拿自己的拙筆開始寫些我能想到的東西,從自身所涉及得到角度去拓展壹些相關知識,並使這些神奇動物為更多人所知。

聶璜有首《觀海贊》如此說道:“海不揚波魚蝦可數,際會明良風雲龍虎。”

客官,且看這書中的蝦兵蟹將將掀起何般“龍虎風雲”吧!

第壹章 介部

(壹)海和尚

是巨龜?“是哪個光頭住在深海的大菠蘿裏?是海!和!尚!”( 串場了不好意思 )

看了《海錯圖》的書影就會知道,聶璜大畫家筆下的“海和尚”是什麽樣子——背負墨色的殼,四足皮膚極像是天寶樓鹵好的雞爪,黑黢黢的光葫蘆腦袋瓜子可以兼職去《紅樓夢》裏給賴頭和尚做造型指導,倆圓眼睛甚至會滴溜兒亂轉——很難想象什麽正常生物會長這樣。

但是我們不妨去看看《海錯圖》裏是如何記載的:

“海和尚鱉身人首而足稍長,廣東新語具載,然未有人親見則難圖。康熙二十八年,福寧州海上網得壹大鱉,出其首則人首也,觀者驚怖,投之海,此即海和尚也。楊次聞圖述。”

在福寧州海上捕到壹只大鱉,長著人面。使之出水則觀者驚怖異常,恐之有靈,隨即放生於海。聶璜也算是道聽途說的這個故事,補上壹句“楊次聞圖述”。這種故事聽來總不太可信,畢竟自己沒見過長著人臉的動物。

然而“鱉身人首”的“海和尚”的身影在古書中是很常見的。《廣東新語》裏直接把它等同於人頭魚身的人魚—— “人魚雄者為海和尚,雌者為海女 。”

而《子不語》中則寫道—— “(漁網中)六七小人趺(fu,夫音,指佛教中左右腿交疊盤坐)坐,見人輒合掌作頂禮狀,遍身毛如獼猴,髡(kun,昆音,古代剃光頭的刑罰)其頂而無發,語言不可曉。開網縱之,皆於海面行數十步而沒。土人雲:此號‘海和尚’。”

這回網住的是全身是毛的光頭小人兒,盤腿交疊坐在網裏,嘴裏念著什麽,還向人作揖,開了網便趕忙溜走了,興許是在念些什麽“阿彌陀佛放過貧僧吧”( bushi )。

無獨有偶,丹麥民間傳說中也存在“海和尚”,也就是“海修道士”SeaMonk,也作Monk-fish。而日本有“海坊主”“海座頭”,形象也是基本如此。由此可見,憑著這“海和尚”的名號想把這動物確定下來可太難了。

但若只看描述,縮小範圍,這個在海裏的“鱉身”——海裏沒有鱉,只有海龜。而海龜中符合形象的——又只有棱皮龜。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棱皮龜不算海龜,因為人家是棱皮龜科的,它後背沒有角質的甲片,而是包了壹層革質的皮膚。但是不知道的,也許真的會把它當成大鱉吧。

說到“人首”——棱皮龜腦袋光溜溜的,倒是符合和尚的特點。有些傳說中說,海和尚被抓住後會流淚,口念經文,可能是棱皮龜從眼中的鹽腺中排出的含鹽液體,以及沈重呼吸和低吼現象。那為什麽會被看做是和尚?

也許就像是古時候人們總是認為萬物有靈,神明在上,動物身為神明的使者,總是通神性也是通人性的。 壹旦被捕失去了自由,即將面臨生命危險,這時候的悲切淒苦的辛酸淚,和龜這種在古時候就有敦厚慈憫神聖意義的動物形象,就構成了口耳相傳的海和尚吧。

棱皮龜的獵物是水母,每天能吃下大概500多千克的水母。作為壹種接近恒溫的動物(哺乳動物和鳥類是恒溫動物),它能為了吃壹直遊到冰島、挪威這種寒冷的海域,還能做跨大洋的遠行。

而人類出現了。他們發明了壹種叫塑料袋的東西,被棱皮龜當做了水母吃下,其結果只有死亡。

還有壹件要命的事情是,就像鱷魚壹樣,小龜的性別也由氣溫決定。隨著全球的氣候異常變化,雌雄正常比例被打破,繁衍也出現了重大問題。

馬來西亞曾是棱皮龜最多的地方,但1960年以來,它們的數量減少了百分之九十九,生態環境問題早已迫在眉睫。

不管它是否是海和尚的真身,註定也會和海和尚壹樣,慢慢走向傳說。

《說文解字》: “龜,舊也。外骨內肉者也。從它,龜頭與它頭同。天地之性,廣肩無雄;龜鼈之類,以它為雄。象足甲尾之形。凡龜之屬皆從龜。”

上文也說到,中國古時候的“龜”的形象意蘊深厚,古時被視為介蟲之長。

《淮南子》高誘註雲: “介,甲也,龜之為長。” 《大戴禮記》亦雲: “有甲之蟲三百六十,而神龜為之長。”

許多古老的民族都產生過壹則非常相似的神話,認為大地在水上漂浮,由某種神聖動物馱負著,這種動物最常見的就是龜。

在中國則是“鰲托大地”,載於《列子》、《淮南子》等古籍。龜既然被賦予了馱地撐天的神力,古人在現實中也常常模仿這種神話意境。

帝王將相的靈前,常有石龜馱負的高大墓碑,其意為贊譽死者功德通天達地、英名地久天長。而“龍生九子”,九子之壹是為赑屃,也是馱碑的龜。

古中國時期,“國之大事,祭與戎也”,祭祀、戰爭都與占蔔緊密掛鉤,而龜甲是用於當時占蔔的甲骨文的載體,龜蔔文化也是出於人們對龜的崇拜而產生。

天子或諸侯決定重大事項的時候用龜蔔,《殷墟書契考釋》中說: “凡蔔祀者用龜,蔔它事者以骨。” 而龜的淪落與元代蒙古人入主中原有密切的關系。

時間長河的洗刷後,對於龜靈的崇拜已經漸漸湮沒,小巧可愛的龜逐漸成了家中的小寵。但無論是海和尚,還是棱皮龜,亦或是家中的綠油油的小龜,作為大自然的壹部分,都與我們有著隱密綿長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