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王國維年僅28歲的長子王潛明在上海病故。這對久歷世變、境況寥落的王國維無疑是壹沈重的打擊,更加郁郁寡歡了。而雪上加霜的事接踵而來。不到壹個月,因婆媳不和引起誤會,親家羅振玉憤而將女兒領走,王國維陷入巨大的憂怨當中。
此後,又因王國維寄錢給羅振玉作為兒媳的生活費壹事,王國維與恩師羅振玉發生齟齬,雖未反目,但也到了瀕臨破裂的邊緣。
梁啟超贊王國維“不獨為中國所有而為全世界之所有之學人”。
郭沫若評價王國維“留給我們的是他知識的產物,那好像壹座崔嵬的樓閣,在幾千年的舊學城壘上,燦然放出了壹段異樣的光輝”。
胡適說:王國維是壹個絕頂聰明的人。
國學大師陳寅恪在《清華大學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中寫道:“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誌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斯古今仁聖所同殉之精義,夫豈庸鄙之敢望。先生以壹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誌,非所論於壹人之恩怨,壹姓之興亡。嗚呼!樹茲石於講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節,訴真宰之茫茫。來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三光而永光。”
郭沫若說:“蔔辭的研究,要感謝王國維。是他,首先由蔔辭中把殷代的先公先王剔發了出來,使《史記?殷本紀》和《帝王世系》等書所傳的殷代王統得到了物證。並且改正了他們的訛傳。”又說:“我們要說,殷虛的發現,是新史學的開端;王國維的業績,是新史學的開山,那是絲毫也不算過分的。”
李澤厚先生對王國維進行了分析,他說:“(王國維)之所以追求藝術的幻想世界(即境界——李註),以之當作本體,來暫時逃避欲望的追逼和人生的苦痛,這也正是儒家士大夫本來沒有宗教信仰的緣故。王國維就是這樣。他只能在藝術中去找安身立命的本體,雖然他明明知道這個本體是並不可靠的暫時解脫。所以當現實逼迫他作選擇時,他便像屈原那樣,以自殺——生的毀滅來做了真正的回答。但以所謂‘義無再辱’(王的遺書——李註)作為死的理由,卻又仍然是傳統的儒家精神。王的自殺倒是近代西方悲觀主義和傳統儒家挫敗感的結合產物。”
研究者們對王國維的《人間詞話》的評價是:“王國維的《人間詞話》是中國近代最負盛名的壹部詞話著作。它用傳統的詞話形式以及傳統的概念、術語和思維邏輯,較為自然地融進了壹些新的觀念和方法,其總結的理論問題又具有相當普遍的意義,這就使它在當時新舊兩代讀者中產生了重大反響,在中國近代文學批評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
王國維沈湖後,梁啟超說“此公治學方法,極新極密,今年僅五十壹歲,若再延十年,為中國學界發明,當不可限量”。
陳寅恪評價:“先生(王國維)以壹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誌,非所論於壹人之恩怨,壹姓之興亡。嗚呼!樹茲石於講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奇節,訴真宰之茫茫。來世不可知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彰。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三光而永光。”
魯迅說:“要談國學,他(王國維)才可以算壹個研究國學的人物。”
陳寅恪挽王國維:“十七年家國久魂銷,猶余剩水殘山,留於累臣***壹死。五千年牙簽新手觸,待檢玄文奇字,謬承遺命倍傷神。”
張慧劍說:“中國有三大天才皆死於水,此三人者,各可代表壹千年之中國文藝史——第壹千年為屈原,第二千年為李白,第三千年為王國維。”
附:子女浮沈
王國維幾個子女中,最聰明、最用功、最調皮的是二子王仲聞。高中時,王仲聞進了上海的教會學校格致中學。每年聖誕學校放假慶祝,王仲聞和幾個要好同學則要求孔子生日也放假慶祝,學校不予理睬。孔子生日這天,王仲聞和兩位同學就沒去上課,第二天學校張貼布告,把三人開除了。王國維沒辦法,只好讓他去考郵局,尋個鐵飯碗。王仲聞和王國維壹樣沒上過大學,全靠自學成才。他在基層郵局工作出色,很快被調入郵政總局。他靠聽廣播,學會了俄語,竟能看原版書。
1949年底,王仲聞調入郵電部任秘書處副處長。1950年初將王國維的遺稿、遺物捐贈給了北京圖書館,其中不少文物已成“鎮館之寶”。鑒於王仲聞以前參加過壹個郵檢部門的培訓班,屬中統管轄,1951年審幹時被定為“特嫌”,遂調往地安門賣郵票。於是他把業余時間全部投入做學問,很快在詞學研究、考據方面小有名氣。和唐圭璋、夏承燾、王利器等名家切磋書信不斷;出版了《人間詞話校釋》、《南唐二主詞校訂》;《光明日報》“文學遺產”專欄幾乎期期都有他的小文章。
1957年,鑒於王仲聞在詞學考據方面的成就,南京師範學院欲調他去教書,可北京郵局不放。王仲聞就此打成右派,並開除公職。家屬也因此受到株連,當時還在部隊裏的二子王慶同被劃為右派,被下到廣西林場改造;還在上大學的王慶山也成了右派,後被流放到新疆農場。
後來王仲聞在愛才若渴的國務院古籍小組組長齊燕銘推薦下,得到中華書局總編輯金燦然的支持,悄悄來到了書局文學組,當壹名沒有名分的“臨時工”。在中華版文學類圖書中,不少帙部和難度很大的書都經過王仲聞的加工。至於《詩人玉屑》、《渚山堂詞話?詞品》、《蕙風詞話?人間詞話》、《唐五代詞新編》等更由他直接校勘整理。他的《李清照集校註》被學界譽為“古籍整理典範”。遺憾的是王仲聞的多數校註著作都沒有得到署名或署了其他名,如王學初、王幼安、王全等,以至於王仲聞的名字幾乎被世人忘卻。
王仲聞在中華書局最有成就的作品是編輯修訂唐圭璋先生的《全宋詞》。他編輯態度極為認真,幾乎踏破了北京圖書館的門檻。他傾其四年的全部心力,使原書增加約三分之壹新內容。但在當時,壹個臨時工又有“特務”嫌疑的人,哪能在書上署名。學者陳鴻祥告訴王仲聞的兒子王慶山說,當年唐圭璋先生親口對他講,王仲聞學問深厚,《全宋詞》沒有他的署名,他深深不安。所以文革後唐圭璋無論如何也要為他加上大名。後來再版時有了“唐圭璋編,王仲聞參訂”的署名,並在後記中記下了他的勞績。這成為中華書局史上由作者請求編輯連署名字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