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佳胤工詩文,為明文壇“嘉靖後五子”、“後七子”之壹,與明文壇“後七子”、文壇領袖李攀龍、王世貞、宗臣、吳國倫唱和,深受他們復古主張的影響,主格調,講法度,大力攘斥當時文壇上的空浮之弊和“主理”現象。不過 ,異於“後七子”其他成員的是他強調文學尤其是詩歌創作中的真情貫註。其《滄溟先生集序》曰:“詩依情,情發而葩,約之以韻;文依事,事述而核,衍之成篇 。”《復友人論時學》(《崌崍集》卷五十四)又雲:“某惟詩者持也,古人亦雲持人性情。三百之蔽義歸無邪而已。夫人稟七情,有觸斯發,對境詠誌,天籟自鳴。”有學者甚至認為,“他先於公安三袁而標舉性靈說,成為這壹學說的首倡者”。
張佳胤的作品以詩歌和散文為主。其散文有各類贈序、遊記、書牘、行狀、祭文等,成就不高。其詩歌以七律、五律和七言古詩最具代表性,或敘寫山川風景、羈旅鄉愁,或抒發奔走邊塞、戎馬倥傯的胸襟懷抱,或抨擊社會弊端、感嘆誌士淪落,情感真實充沛,風格高邁俊朗,慷慨奮厲,有較高的藝術價值。
張佳胤壹生宦海沈浮,奔走於塞北滇南之間,足跡幾遍天下,大江南北之勝跡屢屢散人其詩境,造語新奇,風格豪壯。自夔門東出巴蜀,乃得壹覽三峽之峻美,“十二高峰生眼前,晴光次第開蒼煙。危石曲藏古老洞 ,斷巖倒掛飛來泉。”(《巫峽行》)。出使閩越,他得以 “高臺落日對江風,眺盡孤城海色中。”(《平遠臺晚眺同吉侍禦李戶曹》)。按察雲南,南疆之奇山麗水更讓他驚嘆不已,“西南天盡見雄都,氣象中原自不殊。山削芙蓉青並出 ,日銜湖水色平鋪”(《入滇城》)。歷職晉冀,北國山川的粗獷又激發其胸中豪氣,“矯首青冥萬裏看,河流秋色不勝寒。天風灑掃中條石,坐折長虹作釣竿。”(《登太行山四首》其壹)。其《宿黃牛峽》壹詩最為人稱道 :
春到黃牛峽,江辭白帝城。楚雲高不落,巴水去無聲。
絕塞書難得,孤舟月更明。棹歌聽自短,幾處夜猿鳴 。
全詩寫三峽旅思,巴水楚雲,月明猿啼,情景交融,渾然天成,尤其是 “楚雲”壹聯意境闊大,格調高邁,人謂 “殊有神境”。
張佳胤少小即有英雄氣,入仕後又常處軍旅,故其作品於山川風物、羈旅鄉愁之外,更多的是抒寫個人豪情壯誌,或借送別懷人而感世憂時,針砭時弊,在短歌長吟之中悲嘆才士不遇 、英雄淪落,如 “胡為抱策伴春歸,長使英雄淚欲揮”(《韓生別余燕京余傷其抱誌不售也遂作歌》)、“英雄落魄無古今,山川到處堪沈吟”(《秋日登吹臺懷吳明卿》)、 “逢人難說投珠事,閉戶空懸抱甕心。浮世功名會有數,英雄自古隱屠沽 ”(《醉歌行送王懋行僉事之豫章》),情蘊深沈而凝重。又如七律 《同陳雙山憲使偕其弟季山水部登烏石山四首》其壹:
萬山同登江上臺,海門東望思悠哉。銜杯雷雨千峰過,立馬雲天四塞開。
絕域風流逢謝陸,中原詞賦愧鄒枚。相看羽翼南溟近,徙倚浮空大鳥來。
烏石山在今浙江衢州 ,此詩 即作於萬歷十年(1582年),張佳胤巡撫浙江平定馬、劉之亂後,“請纓系越深慚我 ,杖屐登山亦有君”(《登烏石山四首》其四),登高望遠,峰巒林立,信馬閑賞之際,雨收雲散,極目寥廓,壹句 “銜杯雷雨千峰過,立馬雲天四塞開”,洗練形象地表現出詩人揮灑自如、從容自負的儒將形象,高華雄峻,意氣飛揚。朱彜尊贊雲:“肖甫以功業顯,其詩亦多慨慷奮厲之氣,與仰屋梁著書者不同。”
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古代山水詩壹百首》中,亦選有張佳胤“登函關城樓”壹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