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般的解釋是,秫是壹種黏性的高粱。因在下我愛喝高粱酒而非米酒(特指稻米制酒),故寧願相信陶淵明所種之秫為高粱,所飲之酒為高粱酒。然則,谷物小而黏者亦稱秫,秫亦指黏稻,老陶喝的究竟是高粱酒還是米酒,在下我壹時搞不清楚。
王叔岷先生《陶淵明詩箋證稿》認為老陶之秫是黍、黏稻或者黃米。他箋證“舂秫作美酒”句,曰:“案秫音述(在下認為王先生註音錯誤,秫音應為熟。),說文:‘秫,稷之黏者。’即黍、黏稻、黃米也。蕭統陶傳:‘公田悉令吏種秫,曰:我得常醉於酒足矣。’”讀箋證,知王先生將老陶之秫不作高粱解,而究為何物,他給出三個答案,卻未有確指。
袁行霈《陶淵明箋註》註“舂秫作美酒”句,曰:“秫(shu [二聲,在下搞不出那個標二聲的符號來]),黏稻。”並列舉蕭統陶傳“令吏種秫”句。袁先生自己論定了,老陶的秫就是黏稻,黏性的稻米。
又查逯欽立校註《陶淵明集》,逯先生對“秫”未作任何解釋。
陶淵明喝的難道不是高粱酒嗎?在下我實在不甘接受王、袁二先生註釋。再搬字典查閱,想弄明白到底“秫”為何物。
《說文解字》:秫,稷之黏者,從禾術,象形。
《康熙字典》:谷名。《爾雅釋草》:“衆秫,[疏]:衆壹名秫,謂黏粟也。北人用之釀酒,其莖桿似禾而粗大者是也。”《禮月令》:“仲冬乃命大酋秫稻必齊。”《周禮·冬官·考工記》:“染羽以朱湛丹秫。”[註]:丹秫,赤粟也。又與鉥同。
《辭源》:秫,稷(高粱)之黏者謂秫。可以釀酒。晉陶潛《陶淵明集》二《和郭主簿》詩:“舂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古籍中對其他谷物小黏者亦常稱秫。《爾雅》孫炎註、《齊民要術》謂黏粟為秫,〈本草圖經〉謂黏黍為秫,皆因時因此而異名。
《辭海》:秫,即粘高粱。多用以醸酒。《說文·禾部》:“秫,稷之黏者。”參見“稷”。也指粘稻。蕭統《陶淵明傳》:“公田悉令吏種秫,曰:‘吾得常醉於酒足矣。’”
上述四典對“秫”的解釋,第壹義都是指高粱。《說文》謂“稷”,何為稷?程瑤田《九谷考》曰:“稷,今人謂之高粱,或謂之紅粱。”
四典中《辭源》、《辭海》分別引證釋義借用了老陶故事,然而,兩者在解老陶之秫上發生分歧。《辭源》以老陶之秫即高粱,而《辭海》以其為粘稻。正是花開兩朵,各表壹枝。然則,在下我何所適焉?何所從焉?戛戛乎似無所適從焉。
子曰:“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復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在下便從吾多好矣,從心所欲矣。如此,老陶之秫當然是高粱也,老陶所飲之酒當然就是高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