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尚
在京城刻書史上,遼代有開創之功,而金代則有繼承之勞。金代的歷史雖然不是很長,僅有百余年,北京作為金朝的都城,也就62個春秋,金朝遺留下來的文物本來就不是很多,作為當時規模宏大的金朝首都——金中都,卻沒有能夠遺留下來,而流傳下來的金中都刻書就顯得極其珍貴了。金代刻書在古籍版本學中被稱之為“金刻本”,仿照這種命名的方式,我們就可以把金中都的刻書稱之為“金中都刻本”。
要說金中都刻書,就不能不說壹下金中都。可考的金中都遺址在北京市舊城外城的西南部。
它是金海陵王在天德三年(1151),於遼燕京城的基礎上擴建而成,其中的宮城為重建。貞元元年(1153)新的宮城建成之後,金朝由原來的上京遷都於此,並改名叫“中都”。金朝遷都的原因,其中有壹個就是因為金朝的仰慕漢族的文化,也希望通過吸收漢族的禮儀文化來加強女真自己的統治。另壹個原因,是完顏亮當上女真首腦以後,為了打擊反對他的女真貴族,加上他本人對漢族的文化有壹定的了解,所以將都城遷都北京。
據專家考證,金中都外郭城的東南角在今永定門火車站西南的四路通,東北角在今宣武門內翠花街,西北角在今軍事博物館南皇亭子,西南角在今豐臺區鳳凰嘴村。鳳凰嘴村南和馬連道附近的地面上,尚保存有南垣和西垣的夯土殘壁。外郭城東、西、南各開3個城門,北城垣據《金史》記載有4個城門,總計13個城門。宮城位於全城的中央,平面呈長方形。前朝是大安殿,遺址在今廣安門外濱河南路西側,經鉆探得知面闊為11間,與文獻記載相符。宮城正南門應天門、皇城正南門宣陽門和外郭城正南門豐宜門同在壹條軸線上。豐宜門內大街、端禮門內大街、會城門內大街,以及豐宜門和端禮門之間東西向橫排的街巷,都已被勘查出來。據考古復原研究,金中都原屬於遼南京城範圍內的街道,仍保存著唐代街坊的形式,而金代新擴展的部分,則改變為沿大街兩側平行排列街巷的形式。兩種不同形式的城市街道***處於壹個城市之中,是金中都規劃的特點。
金朝文化的這種融合性的特點,還體現在金朝統治者對漢文化的向往方面,還在公元1140年的時候,金熙宗從上京來到燕京,在這裏住了壹年,“得燕人韓昉及中國儒士教之。後能賦詩染翰,雅歌儒服,分茶焚香,弈棋象戲,盡失女真故態矣。視開國舊臣,則曰無知夷狄。及舊臣視之,則曰宛然壹漢戶少年子也。”在金朝還沒有進駐燕京以前,漢文化就已經成為金的主要文化氛圍。在這壹年裏金熙宗還親自祭孔,並積極的學習漢文化典籍。這些為後來中都刻書活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完顏亮攝取帝位以後,遷都燕京,漢文化傳統得到優先發展。漢傳統文化的主要載體——典籍,成為這壹發展的主流。翻譯漢文化典籍,是中都文化事業的核心工程。據《金史》記載,翻譯了漢傳世經典《貞觀政要》《白氏策林》《史記》,兩《漢書》,為了這壹翻譯更加富有成效,還專門在中都成立了翻譯漢文化典籍的翻譯機構——“譯經所”,1183年該所翻譯了漢文化原典中的重要著作《易》《書》《論語》《孟子》《老子》《揚子》《文中子》《列子》《新唐書》。可以說這壹翻譯活動,不僅在規模上,而且在書籍的質量上,極大推進了中都的刻書事業的發展。金世宗曾經對大臣們說:“我呀,之所以命令妳們翻譯《五經》,就是想讓咱們的人也都知道仁義道德的標準。”1194年金朝又在中都設立了“弘文院”,進壹步翻譯大量的漢文化典籍。金章宗還下令收購《崇文總目》裏面“所缺書籍”,設立藏書之所。金朝在中都的最後幾年,金章宗還命令自己的侍衛人員35歲者,必須要熟讀漢文化經典。
為了配合金朝統治者吸收漢文化的需要,金朝官方在中都設立學校,這壹措施拉動了人們對圖書的需求。學校分為兩極,國子監和大興府學,前者為國家壹級的高等學府,後者為地方學校。這些學校的課程規定了學生的學習課本。《易》用王弼、韓康伯的註本,《書》使用孔安國的註本,《詩經》使用毛萇註釋、鄭玄箋註本,《春秋左氏傳》使用杜預的註本,《禮記》使用孔穎達註本,《周禮》使用鄭玄、賈公彥註本,《論語》使用何晏、邢昺註本,等等,《金史》中的“選舉誌”對此又十分詳細的加載和說明。
金中都時期這種對於漢文化典籍的需求,囊括了主要的經典。而遼代留下來的刻書技術,則為其提供了物質、技術基礎。中都刻書的機構有國子監、府學,同時壹些政府機關也參與了刻書活動。國子監出版的圖書著名的有《六經》、《論語》、《孟子》、《孝經》、《十七史》、《老子》、《荀子》等,這些圖書使用都是北宋舊版。金世宗還命令國子監出版《東坡奏議》,金章宗命國學出版金代詩人劉迎所作的《山林長話》。因為有譯經所,使用女真文字翻譯的各種漢文經典,也在中都出版發行。所譯有《五經》、《史記》、《漢書》、《貞觀政要》等。這些譯本都由女真國子監和弘文院刊印。金世宗還以女真文字《孝經》千部分賜給衛兵,讓他們學習閱讀。京城金刻無論從數量上,還是從經籍的質量上,都超過了遼代,只是因為金代政權處於壹種民族融合的過程中,刻書帶有明顯的過渡性質,只有到了明代,刻書才真正走向了成熟,不過正因為有了金代的刻書活動,明代京城的刻書才有了基礎。金代取自北宋國子監的圖書,使歷史上的刻書中心隨著書版的北移,刻書中心也隨之轉移到了北方。
大致與南宋同時,金代統治的中國北方地區的刻書中心,主要在平陽府(今山西臨汾),其刻書最為發達,雖然流傳下來刻本不多。著名的有《劉知遠諸宮調》和《趙城金藏》。金朝滅遼國、遷都燕京後,中都就成了金代刻書的中心之壹,與原來的平陽平分秋色。可惜這些代表著京城刻書歷史的實物,京城金刻本雖大都失傳,但金中都刻書,在京城圖書出版史上承上啟下的歷史作用,是不可磨滅的。
首發於:《北京日報》“古都”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