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剛讀《論語》的時候,最喜歡最後壹句,前面其他的幾句都忽略掉了。後來漸漸的發現,其實算算看,從“誌於學”,到“而立”,到“不惑”,在真實修養上,都非常不容易的事。當然,最喜歡的,還是最後這句,“從心所欲,不逾矩”。
莊子裏有壹這樣段:惠施說有個大樹很大,但是什麽用也沒有,說莊子的學說就是這樣,不被世人所容納。莊子說,妳有這樣的大樹,“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漠之野,仿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
莊子的文辭非常美,可是仔細壹想就會知道,這段話,本身就像惠施的批評壹樣,大而無用。為什麽這樣說?妳看,樹可以找得到無何有之鄉,廣漠之野——其實嚴格來說,樹都很難找到這樣的環境——人能嗎?誰能離開其他的人獨自生活?誰也不能,就像電影《東方不敗》說得那樣,令狐沖要退出江湖,任我行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妳能逃到哪裏副去?”(註1)
向往自由是人的本性,但是現實的社會又充滿種種有形的無形的規矩,讓人不能逾越,比如各種法律、風俗、禮數等等,這固然是社會所必須,但確實又讓人感到約束,於是生活中總有許多想做的事而不能做,想說的話而不能說,這也是人生的壹種痛苦吧。
對於這樣的種種有形的無形的規矩,有幾種態度。硬是反抗,是壹種,比如像有壹句話說“不自由,毋寧死”就有抗的味道。再壹種就是屈從,徹底放棄自我,完全隨順社會。再有壹種就是逃避,比如陶淵明似的形形色色的隱士。
浩然覺得這幾種態度都不如孔子的“從心所欲,不逾矩”境界高妙。孔子人這句話,實在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值得向往。因為他既成就了內心的自由,又不違背世俗的規矩。
(二)
這句話也是許多藝術門類的高妙的境界。
拿圍棋來說吧:初學圍棋,壹定要學定式,要背、要記各種變化,但圍棋手無不向往“行雲流水”的境界,可是,新手卻只能老老實實地用定式來應對種種變化。
但壹個新手漸漸成了高手的時候,他可能有壹天就開始自創新招了,開始不走定式了,可能壹開局就往天元隨手下壹子呢。對於對手的招式,他不會背定式去應對了,他會分析這棋到底是怎麽回事,然後決定下在什麽地方。這時,他會覺得棋怎麽下都可以,於是很可能走出許多定式上所沒有的東西,讓人大吃壹驚。這時他就能體會出行雲流水的意境,也能享受從心所欲的快樂。
但是這個高手繼續成長,也許有壹天,又到另壹境界:下棋時,依舊是從心所欲、見招拆招、行雲流水,但是應對的招數,在別人眼裏,就是某定式中的招數——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早已忘了定式。這就是“從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再比如,初學琴的人壹定要練習種種姿勢,種種指法,這令初學者非常痛苦。但是真正的大師在彈琴的時候,會時刻留心指法或姿勢之類的規矩嗎?不會的,他只是全身心投入到曲子裏,享受音樂的美妙之旅了。但是,從別人的眼睛來看,他的指法不會錯,姿勢也不會錯。這也是“從心所欲不逾”的表現吧。
子曰:“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壹則以喜,壹則以懼。”
這是孔子在論孝道,關於孝道,在論語裏是個非常重要的話題,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裏,孝道也占非常重要的位置。所以論語裏有很多處都在講孝道,什麽“父母在,不遠遊了”、什麽“三年改父之道,可謂孝矣了。”
朋友,妳發現沒有:中國古語說“父慈子孝”,為什麽在論語裏,只看到關於子孝的討論,卻看不到關於父愛、母愛的內容?妳看吧,壹句妳都找不到啊。
為什麽孔子只提子孝而不提父慈?我的理解是,父母愛子女是天性,不須要提。尤其中國的父母,對子女更是愛的深,只是他們很少直白的表達出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