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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壹的光

對於當代中國人來說,魯迅先生的大名,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對於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我們,都經歷過那段“壹怕寫作文,二怕文言文,三怕周樹人”的學習時光。魯迅先生,對我們而言,始終既熟悉又陌生。

魯迅先生的生平,學過《藤野先生》的我們都有所了解:在日本留學期間觀看時事紀錄片時,見到"神情麻木"的中國人淡然地圍觀處同胞被處刑,魯迅先生深受刺激,覺得醫學並非“緊要”,提倡“文藝運動”才能“改變精神”,便轉而棄醫從文,以筆為刃,以墨為鋒,以期喚醒國人麻木不仁的心靈。

魯迅先生回國後,提筆戰鬥前這段歷史,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卻是空白的。似乎每壹位爆發怒吼的曠世大才,都有壹段沈默不語的時光。面對這個早已腐朽爛透的舊社會,他清醒而厭惡,沈默且壓抑,只好“躲進小樓,不問春秋”,每日眼中只有抄古碑,輯錄金石碑帖和校對古籍。這不是意誌消沈,而是看不到前程,才用沈默以示輕蔑。

那麽,他的首篇作品,中國第壹部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是如何誕生的?在《吶喊》自序中略有記載:老友金心異(錢玄同)時常來拜訪魯迅先生,翻動著他那時每日書寫的古碑抄本,壹邊質問“抄了這些有什麽用”,壹邊勸告“可以作點文章”。兩人以“喚醒鐵屋子中的沈睡者”為喻,探討著是否要保持沈默,讓“從昏睡入死滅”者不會感到就死的悲哀,還是要發出吶喊,喚醒較為清醒的少數者,“來承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妳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哪怕只有壹絲希望之光,魯迅先生也決定做壹名吶喊者,以慰籍那些寂寞奔馳的勇士,使他“不憚於前驅”。

值此中國***產黨建黨100周年之際,有幸觀看了優秀電視劇作品《覺醒年代》中,魯迅先生創作《狂人日記》的精彩片段,書本上的魯迅形象,《吶喊》自序中的創作場景,都在鏡頭下高度還原。

特別喜歡這壹段,無論是鏡頭剪輯,還是人物構建,無論是場景切換,還是音樂渲染,都無壹不使我們回到壹百多年前的魯迅先生伏案寫作的情景。沒有壹句臺詞,卻令觀眾於無聲之處聽驚雷,仿佛從心底突然聽見魯迅先生發出的壹聲驚天吶喊。

嘗試用文字描寫這壹段影像:

“妳們為什麽要殺我呀!為什麽要殺我!”望著表弟久蓀壹邊發狂式地呼救,壹邊被朋友們用力按捺住帶往醫院的身影,魯迅先生的雙目如炬,仿佛兩道烈焰夾雜著滿腔憤怒噴湧而出,他緊閉雙唇,將擡起的桌案如怒喝般砸向地面,嘴角微微顫抖,眼神中是壓抑許久的沈痛和憤懣。

胸中似乎有壹股氣焰難以舒散,魯迅先生拿起紙筆,佇立在雕花桌案前,左手拿著稿紙,反手握拳插於腰間,右手握筆撐在桌案上,壹邊摩挲,壹邊低頭凝視著浮雕上的關公。他展開右手拇指,將青龍偃月刀擦了又擦,轉身坐到藤椅上,將稿紙在右腿上攤開,時而俯身翻看,時而仰頭沈思。細長的狼毫筆緊緊地握在指尖,如箭矢般蓄勢待發;握筆的右手手肘卻撐在膝蓋上,許久不曾挪動壹毫。

時間壹分壹秒地流逝,先生如同定格壹般,緊蹙的雙眉在額頭擰成幾支利劍,但思緒卻穿過這雕花窗欞,穿過這四合小院,穿過街角胡同,直擊街口壹幅幅麻木愚昧的畫面:冷漠揮刀的劊子手、麻木圍觀的孩子、蜂擁上前爭搶人血饅頭的人們……突然間,魯迅先生側了側頭,將兩道利刃射向桌面上稿紙的同時,立刻起身將藤椅拖至桌前,向前伸了伸袖子,左手微弓壓住稿紙,右手提筆蘸墨,迅速用流暢的小楷寫下“狂人日記”四個字。

夜,漸漸深了,周圍死壹般的沈寂。漆黑的夜色裏,唯有魯迅先生書桌上的那盞油燈,正熊熊燃燒著清冷凜冽的光芒。

正如先生在《熱風》中所寫,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壹的光。

中國第壹篇現代白話文小說,就這樣在這道光的指引下橫空出世,爆發出壹聲吶喊,喚醒了壹代代不肯屈服的國人。

以此文紀念深為敬佩的魯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