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興培
上/更好/以前/壹個姓氏
意境是中國古典美學的重要範疇。恐怕很難在西方文論中找到與之對等的概念和術語。人們可能認為“意境”壹詞源於王國維,其實不然。早在王國維倡導意境理論之前,就已經有人使用意境壹詞,論述詩歌的意境。王國維的意境理論在意境研究中不能被拋棄,但也不能因此而止步。從中國古典詩歌的創作實踐出發,聯系古代文論,可以大範圍地總結古代詩人創造意境的藝術經驗,探索古典詩歌表現意境的藝術規律,為今天的詩歌創作和詩歌批評提供有益的借鑒。
壹種思想和環境的融合
在中國古代傳統文論中,意境是指作者的主觀感受與客觀物理環境相結合而形成的藝術境界。這壹美學範疇的形成是總結長期創作實踐經驗的積極結果。
早期的詩學並沒有註意到創作中主觀與客觀的關系。“尚書?虞書?順典曰:“詩言誌。“荀子?儒家蕭篇曰:“詩為其誌。”(《莊子?天下篇曰:“詩以道為本。”他們只把詩歌當作主觀感情的表達。禮記?談及音樂,樂記說:“每壹個聲音都是從內心開始的。人動了,事情就順理成章了。”雖然涉及到了客觀的物理環境,但只談到了被事物誘惑,人心與物理環境的關系並沒有討論到。魏晉以後,隨著詩歌的繁榮,在總結創作經驗的基礎上,我們對文學創作中主客觀的關系有了更深刻的認識。陸機的《文賦》曾從情感與物質環境交融的角度談及意境的產生過程:“觀四時以嘆,觀萬物以思紛爭。悲傷的樹葉在秋天落下,快樂的樹葉在春天落下。心中滿霜,壯誌難酬。”劉勰《文心雕龍》?思考”也說道:
所以,不如思考理性,神與物遊。上帝住在他的胸膛裏,但野心是關鍵;物隨耳目,言控其樞機。
他指出,構思規律的秘密在於“徘徊於神與物之間”,即作家的主觀精神與客觀物理環境的結合。唐代著名詩人王昌齡說,寫詩要“以境為重”,(2)要求心物“感會”,(3)景物與意義要“相合”、“相適”,(4)強調主觀與客觀的關系。他補充道:
詩性思維有三種:求象、入境隨心、悟事隨神、得自心、思。長期使用精耕細作的思維,缺乏意象,耗盡氣力和智慧,思想舒緩,偶爾對情況進行反思,速率自然就來了,說思維天生。尋序,諷古制,感思,言感思。⑸
以下是詩歌思維的三個過程。思維是以主觀精神主動尋找客觀形象,從而達到進入環境的目的;人生思考是壹個不主動尋求,意外到達心靈和環境的音符。感覺是受前人作品啟發的壹種詩意思維。其中,思維和思考是心靈和環境的融合。關於文婧的秘密住宅?《論意義》自傳是王昌齡的《詩》,其中也多次談到思維與環境的關系。比如:
丈夫作詩,須全神貫註;如果妳目睹了它,妳會用妳的心擊打它,穿透它的領地。唐末司空圖在《與王甲論詩》中說“思想與環境相合”;宋代蘇軾在《東坡題跋》第二卷評論陶詩說:“境界與悟性”;明代何敬明在《與孔鯉談詩》中談到了“意象回應”。王世貞在《易顏淵言》中談“神與境合”;清初王夫之在《姜齋詩話》中說“心中之目”相合,景“妙”
尹”,已經接觸到了意境的精髓。
至於意境這個詞,在詩歌中也出現過。《石戈》稱意境、物象、情景並舉的“三界”。
詩有三個境界:壹是物的境界。如果妳想做壹首山水詩,張權石雲峰的風景很美很美。神在心中,住在環境中,看到心中的環境,捧在手心,再去想,知道環境的形象,所以也差不多。第二,情況。娛,悲,怨都在身上,然後想壹想,得到自己的感受。第三,意境。如果妳心裏也想壹想,妳就會得到。
後來,朱明成覺的《魚雨唐史話》說:
寫詩的美在於意境的和諧,除了聲音,就是真味。
潘慶德裕的《楊翟逸詩話》說:
《三百條》的系統音節不用學,也學不會;要學習《三百篇》中的神仙意境。
況周頤的《惠風花刺》也說:
雲莊詞?《黃油河上的月亮》雲:“壹年之利,霜降輕塵聚,山河洗。”比“橙綠橙黃”那句更有意境。
但大力推崇意境並深入探討其意義的卻是王國維。“意境”這個詞是在他倡導之後才流行起來的。意境,他有時稱之為境界。《人間詞話》說:
所謂的落波之趣,阮庭之韻,都不足以現其本來面目。如果我選擇“境界”這個詞,我會探究它的起源。
談氣質,談魅力,不如談境界。有壹種境界,這是也;氣質,神韻,最後。有境界,兩者必隨。
這看似誇誇其談,實則不無道理。中國古代幾個有影響的詩學,如嚴羽的意趣說、王士禎的神韻說、袁枚的性靈說,各有特色,但都只是強調詩人的主觀感受。所謂趣味,是指詩人在創作如火如荼時的創作沖動和喜悅興奮的感覺。所謂魅力,是指詩人的魅力。所謂靈魂,是指詩人創作時的真情實感和壹點精神。而這些都是屬於詩人主觀精神的東西。王國維優於他們的地方在於,他既註重詩人的主觀感受,又註重客觀的物理環境。兩者融為壹體,才能產生意境。他在《人間詞話》第二稿的序言中說(6):
文學這件事,從內在足以打動別人,從外在足以打動人,只關乎意義和語境。如果妳到了頂端,妳會對形勢感到困惑,然後妳會以形勢或意義取勝。缺壹個,光講文學是不夠的。在《人間詞話》中,他補充道:
能描繪風景和真情實感的叫境界,否則叫無境界。
還有創作和寫作,這個理想是從現實主義兩大流派劃分出來的。但這兩者很難區分,因為大詩人創造的環境必須符合自然,寫出來的環境也必須與理想相鄰。境界是由真景和真情構成的。理想中有現實,現實中有理想。環境的創造和書寫是主客觀綜合的結果。王國維在前人的基礎上,對意境的含義進行了多方面的探索,深刻揭示了詩歌創作的契機,確立了評論詩歌的新標準,從而豐富了中國的詩歌理論。他的貢獻應該得到充分肯定。
在中國古典詩歌中,有三種不同的方法來融合意義和語境。第壹,感情隨緣。詩人起初沒有有意識的思想。當他在生活中遇到某個物質環境時,突然悟到了什麽,思緒萬千,於是通過對物質環境的描寫來表達自己的情意,以達到意義與環境的交融。“文心雕龍?”找篇》說:“找招,心也抖。“這是從語境到意義的過程。古典詩詞中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王昌齡的《永遠在我心裏》:
壹個年輕的女人在閨房裏,永遠不會悲傷;春來精心打扮,獨自登上圌樓。突然看見綠柳青青,心裏難受;哦,後悔不該叫我丈夫去找侯豐。
閨中少婦無憂無慮,興高采烈的打扮起來,去翠樓看春色。街上柳樹的新綠突然讓她想起了她和丈夫的分離。這種孤獨的生活辜負了美好的春光和她的青春。她對丈夫的離去感到遺憾。少婦的悲哀是由奇柳色引發的,與奇柳色交織在壹起。這是詩中人物的感悟。比如詩人把自己的心情同環境聯系起來,達到意境,如孟浩然的《秋登萬山寄張梧》:“而現在,正如我登上這座山來看妳,我的心同大雁壹起高飛。如果這個秋天的天氣不是如此清爽明朗,寧靜的黃昏可能會顯得有點悲傷。”從桐廬上的壹泊到揚州的壹個朋友:“山嗅猿愁,河奔流夜。風吹過兩岸的樹葉,月亮劃過我孤獨的帆。“崔瑩《黃鶴樓》:“漢陽每樹成水清,草枯鸚鵡洲枯。但我望向家鄉,暮色漸濃,江波上彌漫著悲傷的薄霧。“在這類詩歌中,詩人的感情和思想都是由客觀物理環境引發的,語境和意義的脈絡都比較清晰。有些詩甚至描寫了感情隨著物理環境的變化而變化的過程。如柳永的《夜曲》:
凝雲蕭瑟,舟楫壹葉,壹時沖動離江。跨過千谷萬石,跨過溪流深處,怒濤漸息,柴風吹來。更有甚者,聽說商旅互呼,風帆高擎,鷸鳥廣繪,舞過南浦。望著波光粼粼的酒,壹簇簇煙村,幾排排霜樹。當太陽下山時,漁夫回家了。蓮之衰則散,陽之衰則隱。三三兩兩的在岸邊,我洗著紗,圍著姑娘們遊來遊去,避開行人,羞澀地笑著。
正因如此,繡亭輕拋,浪難留。嘆息過後,關於丁寧的依據是什麽?悲離懷,空恨年晚歸。含著淚,徘徊在深井路上,斷虹聲遠。
第壹個詞是寫自己“壹時沖動”,欣賞山川美景,遇到壹帆風順,船駛過,心情本來很輕松。然而,當他轉到南浦,看到酒屏、煙村、漁家、庭院姑娘,寧靜祥和的生活環境,不禁引起他對旅途的擔憂:“來此,思念繡亭,郎平難留。”這時候再看身邊的風景,原來是“虹之聲遠,天之長”,也沾染了憂愁。* * *二字有三折,層次很分明。景物的變化引起感情的變化,感情的變化又反過來改變景物的顏色,可以說達到了“渾意與境”的地步。
情緒是與環境生俱來的,是與環境生俱來的,但往往已經有了,只是不是很自覺。耳目壹旦接觸外界,就像壹池春水,喚醒心靈。關於這個過程,李贊描述得很詳細:況且,真正有文化的人,壹開始對寫作都不感興趣。胸中有那麽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喉嚨裏有那麽多想吐卻不敢吐的東西,嘴裏總有那麽多想說卻又說不出來的話,日積月累,勢不可擋。壹旦看到現場,妳會震驚;拿別人的酒杯,澆自己的街區;抱怨心裏的不平,千百年來都是怪怪的。(“焚書?雜記》)如果沒有觸景生情前的感情積累,也就沒有觸景生情後的感情生成。所謂情境,離不開日常的生活體驗。
總之:環境與形象關系的全面準確表述應該是:環境生於形象,又超越形象。意象是形成意境的材料,意境是意象組合後的升華。意象就像壹顆微小的水滴,意境則是天空中漂浮的壹朵雲。雲是由水滴組成的,但是水滴壹旦凝結成雲,就有了各種各樣的雲。那飄忽不定,變幻莫測,色彩斑斕,變化多端的雲,就像詩歌的意境壹樣。這恐怕是每壹個擅長讀詩並能與之對話的人都會有的經歷。
充滿
(1)黃侃《文心雕龍註》:“此言之心,與外界相通。”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編,1962年9月,第壹版,第91頁。
(2) [5]見《唐音貴錢》卷二。古典文學出版社,第6頁,1957年第壹版。
⑶鏡上秘屋是王昌齡的作品,第九篇《感繁華》說:“感繁華者必有所言,望萬物,如感耳目。”王《校書》,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1版,第126頁。
(4)第十六條“景入理境”說:“觀人者,理境者,詩壹直有所表意,但不清而無味;壹直都說風景也是無味的。東西壹定是既好又好的。”《關於降句的思考》第十天:“第壹句是意大利語,下壹句是悲情的場景,只是壹種意味深長的迂回。”同上,第132和129頁。
〔6〕據《靜安先生年譜》記載,此序是王國維以範為筆名所作。
(7)“後會有期”應該是“驀然回首”。“正”應該是“負”。
(8)見《詩人的玉屑》,第8卷,《詩眼》,第壹版,上海古籍出版社,第173頁,1959年。⑼《明史?《李夢陽傳》:“弘治年間,丞相李東陽掌文,天下獨活。孟陽譏笑其軟弱,主張文學必在秦漢,詩歌必興盛於唐代。”中華書局指向校本第7348頁。⑽何景明《與孔鯉論詩》。《何大福先生全集》作為教材,第32卷。
⑾《南史?張榮川:“草書寫得好,永遠是美的。帝曰:‘清蜀力大,而恨無二王。’答:‘我恨我沒有二王法,我恨我沒有二王法。’”“我常常感嘆:‘我不恨古人,只恨古人不見我。”,中華書局點校本第八三五頁。
[13] [13]《人間詞話》,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年4月,第壹版,第191頁,第194頁。
[14]譚仙《唐宓花刺》,人民文學出版社,1959年第壹版,第19頁。
⒂《惠風·花刺》第1卷,人民文學出版社,1960年4月,第壹版,第9頁。
[13] [13]《客劉文集》(卷十九)及四則註釋。《全唐雯》中的“拍”字叫做“不”,“精”字叫做“不”。
選自袁興培《中國詩歌藝術研究》,第壹版,6月1987,第26-57頁。
整理於2016年3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