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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臘科學精神的具體體現

現實生活中最具功利價值的科學,其本源並非來自功利欲望。從西方文化的角度來看,科學首先是作為探索世界起源、安頓人類心靈的文化而存在的,然後才是我們今天理解的“第壹生產力”。也許,對科學越功利的期望,離真正的科學越遠。今天,我們回顧古希臘的思辨傳統與西方的科學精神之間的關系,正是為了重新審視科學得以發展的文化土壤,走出盲目應用科學作為工具的局限,向人類永無止境的探索精神和取之不盡的思維源泉致敬。

休閑和驚喜

西方的自然科學是從古希臘的自然哲學中分離出來的,西方的科學精神也是由古希臘的哲學思辨傳統直接塑造的。亞裏士多德曾經總結過哲學思辨的兩個條件:壹是閑暇時間,二是驚訝的眼神。在這裏,“閑”是前提。如果壹個人整天為生計奔波,吃了這壹頓飯不知道下壹頓飯在哪裏,那他是沒有心情學習哲學的。當時古希臘的奴隸制比任何壹個民族都要發達,所以貴族們享有充分的閑暇。絕大多數古希臘哲學家出身高貴,不必為生計而辛苦勞作,可以專門從事純粹的思辨活動。正如羅素在《西方哲學史》中所說:“無論人們對允許奴隸制的社會制度有什麽看法,我們都是從上述意義上的君子那裏獲得純粹的知識的。”

哲學是精神貴族,哲學家也是精神貴族。在亞裏士多德看來,求知是人的天性。哲學家研究哲學不是為了實用,而是因為他們在閑暇中沈思,因沈思而驚奇,因驚奇而求知,因求知而滿足:“無論現在還是過去,人們都是因為驚奇才開始研究哲學的。壹開始對眼前的壹些問題很迷茫,後來壹點壹點往前推,問了更大的問題。”

能夠利用閑暇從事哲學思辨是古希臘人的壹大特色。古希臘貴族提倡的貴族活動是戰爭、狩獵和投機。上壹次時尚造就了壹批職業哲學家。從詞源上看,西方的“學校”壹詞來源於希臘語“休閑”。學校是柏拉圖之後的哲學家在這裏學習和傳授知識的主要場所。因為哲學在中國古代是壹個獨立的貴族職業,這裏的哲學家既不像印度哲學家那樣屬於僧侶階級,也不像哲學家那樣屬於官方階級,而是屬於自由的貴族階級。哲學的這種專業傾向,反過來又促進了希臘民族思辨精神的發展,結果形成了希臘民族特有的沈靜思辨的性格。這種性格,在壹定程度上使得古希臘創造了高於周邊民族文化的科學理論。比如,雖然埃及人首先從經驗中總結出幾何測量的規則,但古希臘人卻在此基礎上構建了幾何的演繹體系;雖然巴比倫人很早就開始了天文觀測,但古希臘人卻是利用觀測資料提出了天文學的思辨理論。

自由和真理

古希臘哲學家對思辨生活的態度體現了古希臘人對精神自由的追求。拉提烏斯在《智者言行錄》中記載,畢達哥拉斯是第壹個使用“哲學家”這個詞的人。當西亞修士的暴君萊昂問畢達哥拉斯他是誰時,他回答說:“壹個哲學家。”他接著解釋說:“在生活中,有些奴性的人天生是名利的獵人,而哲學家天生是尋求真理的人。”在這裏,畢達哥拉斯明確地把哲學家歸入自由人的行列,從而把自由和真理聯系起來:哲學是壹門以知識而知,以思辨而思的學問。它以真理為終極目標,不服從任何物質利益和外在目標,所以它是唯壹的自由知識。而哲學家則過著精神生活,玩著純粹理性的思維活動,所以他們是唯壹自由的人。

根據這種理解,純粹理性的思辨是通向心靈自由和真理的唯壹途徑。就思辨的主體而言,哲學家從事的是純粹理性的活動,不僅不需要外部經驗的幫助,而且擺脫了外部經驗的束縛。否則,這個活動就不再是“純精神的”了。至於思辨的內容,哲學家提出的問題,或者純粹的理性思維詭辯,或者普遍的、無限的、先驗的終極問題,在現實生活中都無法得到回答和驗證。然而,正是這種看似完全脫離現實生活、在今天沒有實際作用的哲學思辨,卻構成了科學的最初形態,成為推動科學發展的不竭動力。

比如古希臘哲學家提出的第壹個哲學問題是:世界的起源是什麽?這個問題不僅在提問方式上以認識論的形式提出,在內容上也是超越經驗的。愛奧尼亞學派的泰勒斯最先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認為水是世界的起源。根據後來的亞裏士多德,泰勒斯得出這個結論大概是基於兩方面的考慮:第壹,他觀察到壹切都是由潮濕的東西滋養的,而熱量本身是由濕氣產生並維持的。再者,萬物的種子都有濕性,水是濕性之源。

在今天看來,這種對原始人問題的推測是可笑的,甚至是可笑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以泰勒斯為代表的古代哲學家是幼稚的。因為真正推動科學進步的,不是對“世界起源”這個問題的具體回答,而是對這個問題的不斷追問。事實上,對於無限的世界,沒有壹個具體的答案能夠具有普遍意義。因為用肉眼很難對這個世界得出超越經驗的結論。即使得出結論,也很可能是壹種推測或者思維跳躍,很容易被推翻或者證偽。因為我們只能看到世界的壹部分,而不是整個世界。“世界的起源”這個問題,恰恰是壹個針對整個世界的問題。在這裏,經驗是無效的,只能靠人們的推測。正因為如此,後來的西方哲學家和科學家都在孜孜不倦地探索世界的統壹性,從而推動科學在不斷證偽的過程中逐漸走向繁榮。同時,追求真理而不占有真理也成為塑造西方文化傳統的科學精神。

有用和無用

古希臘的思辨傳統從壹開始就表現出強烈的超功利特征。但這種超功利的取向給西方帶來了巨大的物質財富和先進的科技文明,可謂無心插柳柳成蔭。

有壹個關於泰勒斯的故事。據說有壹次,他邊走邊思考,不小心掉進了壹個水坑。壹個婢女嘲笑他說:“妳連身邊的事都看不見,卻老是想著天上的事,真是可笑。”泰勒斯無法反駁。後來,他用實際行動反駁了庸俗的婢女。他晚上看天象,知道來年橄欖會有大豐收,就提前把當地的油坊都租下了。果不其然,橄欖收獲了。結果,泰雷茲高價租下了油坊,獲利豐厚。亞裏士多德對此曾有過精彩的評論:“哲學家賺錢很容易,但他的興趣不在這裏。”黑格爾的評論更是絕情:“只有永遠躺在坑裏不擡頭看天的人,才不會掉坑裏。”

正是這種為思考而思考,為求知而求知的精神,演繹了西方的“智慧”傳統。當然,古希臘也有以智求功利的現象,但並沒有成為正統。比如古希臘中期,西方歷史上出現了壹股功利主義傾向明顯的思潮——智者運動。這裏的智者是指以傳授智慧為職業,在公共事業上有所建樹的人。他們雖然是有智慧的人,但並不是愛智慧的人,因為傳授智慧的目的是培養能在政治活動中取勝的人才,同時也是向學習者收取學費。對他們來說,智慧只是滿足功利目的的手段。這壹點後來受到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的強烈批判。柏拉圖把這樣的智者斥之為“批發或零售精神食糧的商人”。

即使在理論上,智者與古希臘早期的自然哲學家也有很大不同。智者的關註點不再是對自然的思辨和對宇宙起源的思考,而是對人生和社會的爭論。他們的精力主要用於口頭辯論,而不是寫書。正因為如此,“智者”幾乎成了“詭辯”的代名詞,被歷代哲學家所不齒,很快被打入冷宮。而純粹的理性思辨已經到了高雅的階段,不僅開創了西方兩千多年的形而上學傳統,而且直接成為現代科學的起源。

有限與超越

在古希臘,對哲學思辨的崇拜最終升華為對科學真理的不懈追求,這也取決於古希臘人對人性本質的認識和對人生價值的態度。這意味著帶有強烈科學探索意識的哲學思辨不僅僅是少數貴族哲學家玩的思維遊戲,更是壹條能夠為人們提供生存場所和個體生命價值的文明之路。從這個意義上說,西方意義上的科學本身就是文化傳統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這方面,伊甸園的神話是壹個象征性的文化隱喻。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因為偷吃禁果的原罪,人永遠會被沈重的肉體束縛。柏拉圖還比喻說:人的靈魂本來是屬於天的靈的。“那時候它追隨上帝,無視我們現在所說的存在,只在真實的存在中昂著頭。”但後來,靈魂落進了身體,附在身體上,於是就忘記了過去的壹切。因此,生命的意義無法在現實世界中實現,只能依靠“靈魂”的力量在形而上的世界中探索。前者是有限的,後者是永恒的。人生的意義和價值在於脫離有限,進入永恒和無限。這種尋求和超越的態度,不僅表現在以基督教為核心的宗教信仰上,也表現在純粹的理性思辨上。

眾所周知,在現實世界中,無論妳在白紙上怎麽擺弄圓規和尺子,都畫不出壹個理想的純“圓”。用柏拉圖的話說,“圓的東西”不是“圓”本身。只有停留在理性思考,落實在抽象概念中的“圓”才是完美的。相反,現實中的壹切事物,由於物質材料的“汙染”,總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陷。相應的,我們用眼睛看到的,用耳朵聽到的,用鼻子聞到的,是壹個充滿虛假和錯誤的世界。只有理性和思考,才能徹底擺脫感性的束縛,進入理想的純粹世界。正如巴門尼德所說,“能被思想的和能存在的,其實是壹回事”。思維和存在是壹樣的。壹方面,只有在思考中的才是真正存在的,我們的感官感受到的是壹些把我們引入歧途的“觀點”,而不是“真理”。另壹方面,所謂的“真”,真正的存在,只能通過知性活動來達到,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至此,我們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古希臘人如此熱衷於抽象的哲學思辨。因為,正是依靠純粹的推測,才能在有限和無限之間架起壹座橋梁。它不僅給人帶來壹種純粹的思維快感,也使人在更深的層次中安頓下來。難怪德謨克利特說,當他發現了自然界的壹個因果聯系時,他比波斯國王還高興。亞裏士多德也說過:吾愛吾師甚於真理。

理性與非理性

忽視感性、重視理性的思維取向不僅促進了古希臘理性科學的發展,也侵蝕了理性科學建立的基礎。因為理性無法反過來證明自己的合理性。這樣留下的空白,最終只能是不理智的信念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