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啟迪人的思想,教會人忠、義、做人。
閱讀前必須了解版本,這是學術研究中的常識。全面系統地研究壹部作品,了解它的來源和發展是必不可少的基礎。對於研究者整體而言,如果缺乏正確的版本知識,研究的科學性、準確性和完整性都會受到限制。舉個典型的例子,有人經常用“合久必分”這句話來概括《三國演義》的主題,分析羅貫中的思想。其實這只是壹個順口輕松的說法。雖然方便,但不準確。首先,這個說法是基於毛本《三國誌》開頭的第壹句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分久必合。”但《明史》各種版本都沒有這句話,不能用來隨意表達羅貫中的創作意圖。其次,在羅貫中心中,“分”與“和”並不具有同等的地位。作品雖然展現了東漢末年從“合”到“分”的過程,但這只是全書的開始,是對既定客觀史實的敘述。這種“分”並不能體現作者的意願。相反,作者為這段“汾”歷史感到悲哀。作者重點描寫的是從“分離”到“結合”的艱難過程,是各路英雄為統壹而努力奮鬥的偉大成果。可見,要想全面把握作品的思想內涵,就必須了解不同版本之間的差異;要從整體上提高研究水平,必須打好版本研究的基礎。
80年代以前,人們對《三國演義》版本的研究比較膚淺。雖然有學者知道《演義》的重要版本除了毛倫、毛宗崗修訂版(以下簡稱《毛本》)外,還有明代嘉靖元年(1522)、《通俗三國演義》(以下簡稱《嘉靖本》)等版本,但基本上都接受了鄭振鐸先生的名著《三國誌》。①由此產生壹些常見的誤解:(1)嘉靖通俗《三國演義》是最接近羅貫中原著的版本,或者說是羅氏原著;(2)《三國演義》只有嘉靖版衍生的壹個版本體系;(3)在眾多的《三國演義》版本中,最值得關註的只有嘉靖本和毛本。因此,長期以來,各類文學史、小說史在討論《三國演義》時,壹般都以毛本為主,附帶提及嘉靖本,幾乎忽略了《三國誌傳》、《李卓吾評點》等其他明本。這種情況,在相當程度上決定了《三國演義》研究的整體水平不高。
20世紀80年代初,人們開始關註賈敬本的研究。但對三國誌版本起源的基本認識還是和以前大致相同。所以這壹時期雖然初步打開了研究局面,但並沒有取得突破。20世紀80年代中期以來,特別是5438年6月+0987年+10月中國三國演義學會召開《三國演義》版本學術研討會後,有關專家對《三國演義》版本源流的認識大大加深,提出了壹系列具有重要價值的新觀點:(1)所有《三國演義》明代版本都不是“全部”。(2)從版本演變來看,《三國誌傳》的祖籍版本接近羅貫中原著,甚至可能是羅氏原著(當然,不同傳記的刻本可能有所變化),而嘉靖是經過多次修改加工的版本,但同時也存在相當多的錯漏;(3)從版本形式來看,三國演義的版本可以分為三個體系:壹是三國誌傳,二是通俗三國演義,三是毛本三國演義。根據這些觀點,既然嘉靖不是“最接近羅貫中原著的版本”,也不是“羅貫中原著”,那麽根據它和它的小筆記來考證《三國演義》的成書年代是不可靠的。這些觀點極大地開闊了人們的視野,沖擊了舊的思維模式,從而在壹定程度上推動了三國研究的發展,在壹些問題上取得了突破。
然而,迄今為止,學術界對《三國演義》版本的研究仍然不夠深入,不夠系統。迄今為止,很少有人研究《三國誌列傳》。人們大致掌握了《三國演義》和《三國誌傳》兩個版本的演變關系,以及兩個系統之間的相互吸收。不同版本對部分內容的理解仍存在較大差異。比如某些版本中關索和華管所的情節是在羅貫中原著中,還是在抄刊中加進去的,有關專家的意見就大相徑庭。這些問題不解決,將直接影響到《三國演義》成書日期和羅貫中原貌這兩大問題的研究。這兩個問題的研究直接關系到壹系列問題的定位。因此,我們必須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繼續深化版本研究,以版本研究的突破推動整體研究的突破。
二要在研究思路和方法上有所創新。
從宏觀上看,新世紀的《三國演義》研究要取得新的進展和突破,必須在研究思路和方法上有所創新。這個問題很復雜,我在這裏只想提三點。
1.在大文化的大背景下深入發展。
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以來,隨著對《三國演義》多層次、多方向的觀察,對文學的研究日益延伸到對文化的研究。這既是整個歷史時期《三國演義》研究中“文化研究熱”的反映,也是《三國演義》研究向廣度和深度進軍的必然要求。
壹部豐富深刻的作品不僅是壹種文學現象,也是壹種文化現象。尤其是像《三國演義》這樣的巨著,對中華民族的精神生活和民族性格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從純文學的角度來看,《三國演義》以其小說體裁的歷史發展、豐富多彩的故事線、多姿多彩的人物形象、宏大嚴謹的整體結構和豪放不羈的藝術風格,成為中國古代數壹數二的小說。同時,《三國演義》是壹部百科全書式的作品,具有極其豐富的文化內涵和多種文化含義。因此,研究《三國演義》既可以從純文學的角度進行,也可以從文化的角度進行。比如對於《三國演義》的巨大影響,何滿子先生就超越了純文學的分析,從群眾歷史感受的角度進行了闡釋。他認為:“《三國演義》的確是中國歷史小說中第壹部成功的作品...但之所以有如此深遠的影響,並不能完全歸功於小說本身的藝術能力,三國故事也不可能流傳得如此之廣。書中的人物如此深入人心,是壹種古老的記憶。這裏更重要的因素是南朝以來要求了解歷史的民眾對三國歷史轉折關鍵時期的特殊關註,以及各種文學形式幫助傳播的力量。這種理解顯然比僅僅從言情本身的藝術成就上找原因更全面更深刻。又如:20世紀80年代中後期以來,在《三國演義》文學研究取得長足進展的同時,也有學者從人才、謀略、管理、領導藝術等角度研究《三國演義》,發表了許多“應用研究”的著作,即把《三國演義》作為中華民族古代智慧的結晶,作為人生的啟示來研究。這是完全可能的。當然,這種“應用研究”並不是三國研究的主體,更不是整個三國研究。在新的世紀裏,我們應該在大文化的廣闊背景下對《三國演義》進行全方位的研究。這至少包括三個方面:壹是繼續深入探討言情的文學特征和成就;二是將言情置於中國文化發展的長河中,深入挖掘其文化內涵;三是全面總結言情對我們民族精神生活和民族性格的廣泛影響。這樣,《三國演義》的研究領域就會無限廣闊。
2.積極使用新的研究方法。學術研究的歷史證明,研究方法的更新意義重大。研究方法不僅僅是壹般的工具問題,更是哲學方法論層面和認識論深度問題。古代小說研究的每壹次歷史進步,都與研究方法的變化有關。《三國演義》二十壹年來的研究發展也證明了這壹點。例如,許多學者對諸葛亮的形象作過精彩的論述,其中邱震生先生的論文《只如火焰山中的壹根羽毛》和陳向華先生的專著《諸葛亮形象史研究》就是很有影響的代表;而黃君先生則從母題的角度找到了壹條新的探索之路,指出諸葛亮作為壹個悲劇英雄,他那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試圖與神抗衡而最終失敗的奮鬥精神,其實是中國文學創作,包括神話、傳說、小說中壹個永恒的母題。諸葛亮從歷史人物到藝術形象的演變,必然受到古代神話中悲劇英雄特別是誇父留下的“種族記憶”的影響和制約。“這種誇父、諸葛等英雄與自然、命運之間極其莊嚴、壯烈的較量,只能以付火祭的方式代代相傳。”⑤這個論點能給人新的啟示。在新的世紀,隨著人們思想的進壹步解放,新的文學理論和新的研究方法將不斷湧現。我們要虛心求實,認真鑒別,選擇吸收,推動《三國演義》研究的進壹步深入。
3.勇於提出新觀點。學術研究的過程是壹個不斷探索和追求真理的過程,總是需要勇於突破陳所說的,提出新的觀點。二十壹年來,許多研究者堅持“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原則,敢於獨立思考,或質疑陳的理論,或發展前人的觀點,或提出新的觀點,開拓了新的研究領域,在壹系列問題上取得了可喜的進展。比如,20世紀80年代初,有學者根據歐洲敘事文學理論中“從典型到典型”的人物塑造規律,提出“三國人物是典型的光輝典範”的觀點,產生了相當大的影響。對此,有學者予以反駁,認為“類型化典型”的提法不科學。劉尚勝先生進壹步提出了壹個新的範疇,認為《三國演義》中的人物是人物化的藝術形象,甚至是典型的,代表了人物化藝術的高峰,這有利於研究的深入。在新的世紀裏,我們要更好地發揚創新精神,爭取無愧於時代的新業績。
第三,要重視和加強研究史的學習。
二十壹年來,《三國演義》研究出現了許多思想深刻、觀點新穎、見解獨到的優秀作品,也有不少標題陳舊、內容空泛、缺乏新意的平庸之作。有些文章壹看就是“炒冷飯”,作者沒有獨到的見解,自然對別人沒有指導意義。類似的情況在其他研究領域也很常見。平庸之作頻頻出現的原因當然是復雜的:有的是因為思想水平低,有的是因為學術功底不足,有的是因為學術態度不夠嚴謹(或為評職稱而即興發揮,或為趕學術會議的門票,或只是涉獵題目);此外,還有壹個重要原因,就是對研究的歷史和現狀缺乏了解。
任何知識都有自己創造和發展的過程,都是通過逐步積累不斷豐富和完善的。只有充分把握已有的研究成果,才能談發展和創新;只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才能比前人看得更遠。所以,研究任何壹門學科,首先要掌握它的研究歷史,了解別人研究了多少,研究到什麽程度,存在什麽觀點和問題,從而確定自己的研究起點,選擇合適的研究角度,這是學術界公認的研究之道。如果對某壹學科的研究歷史不熟悉,甚至壹無所知,只閉門造車壹會兒,往往會陷入“盲人騎瞎馬”的尷尬境地。
如果不了解研究的歷史,在選題上就會有很大的盲目性和隨意性。妳經常研究什麽是“熱”,抓住什麽是容易下手的,就容易出現“炒冷飯”的問題。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別人學過的題目就不能再學了。只要能在材料、觀點、方法上有所創新,還是能寫出老話題的好文章。但是在思想性和藝術性不夠的情況下,題目的重復很容易導致內容的重復。相反,壹些極具研究價值的課題卻因為研究者不了解研究歷史而被長期忽視。比如幾十年來關於《三國演義》中對比的應用和詩詞歌賦的作用的專著就很少。關於《三國演義》的語言特色,很多論著只是附帶涉及,但專門研究的論文只有壹兩篇,這是壹個缺陷。
如果缺乏對研究史的了解,在提煉自己的觀點時往往會有很大的局限性,必然會出現三種情況:壹是起點可能低,二是思路可能窄,三是自己的觀點容易和別人雷同。比如《三國演義》,在“左”的思想影響下,有人幹脆斥之為“封建正統”。改革開放以來,不少學者指出,羅貫中對劉的敬重,並不單純是因為劉備姓劉(劉表和劉章也是漢室宗親,家世比劉備顯赫得多,卻經常被人恥笑;漢桓帝和漢靈帝這兩位劉姓皇帝是作者鞭撻的對象),但由於劉備集團從壹開始就提出了“報國安邦”的口號,為恢復漢家大壹統而不懈努力,為宋元以來廣大有民族思想的群眾所景仰;劉備的“仁”,諸葛亮的“智”,這個集團的領袖關羽的“義”,也是符合普羅大眾的道德價值觀的。羅貫中“貶謫曹操”是因為曹操作為典型的“漢奸”,經常屠殺百姓,摧殘人才;但對曹操統壹北方的豐功偉績和非凡膽略進行了肯定的描述,沒有隨意貶低。可見,“尊劉貶曹”主要反映的是壹般民眾按照“先寵我,後虐我”的標準對封建政治和封建政治家的判斷和選擇。這壹觀點得到了三國研究界的廣泛認同。如果今天的研究者仍然用“封建正統”來解釋《三國演義》中“尊劉貶曹”的傾向,那最多只是重復上世紀50年代就已存在的觀點,根本談不上什麽“新觀點”。經常看到壹些研究者花了很大力氣寫了壹篇文章,自以為頗有見地,其實是在重復別人已經論述過的觀點,因為他們不了解研究的歷史和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