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毛詩序》的評價,梁啟超在《詩序謬誤》壹書中說:“若細按其內容(指《毛詩序》),笑吐之數據,不可數也。比如在《鄭風》中,用'鐘'字的時候叫祭祀鐘,用'叔'字的時候叫* * *叔。其他的全是文章說‘猛刺’、‘猛刺’。鄭立國幾百年來壹直在中間,中間和外面,所以就沒有別人了?而詩人謳歌,是否說明他對美沒有感覺?任意斷氣太可笑了!其余文章,大率如此也。故欲治《詩經》者,必先毀《毛序》,其障礙非其所知!”[2](63頁)
在梁啟超看來,兩千年來的“文學綱領”是如此虛假,以至於讓人發笑。尤為嚴重的是,這樣壹部偽荒謬的《詩序》,依然是“壹千多年來被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寶典。真的太不可思議了!”[2](63頁)在百余年的《詩經》研究中,雖然也有對《毛詩序》的批評,但梁啟超的困惑並沒有答案。但是,不解決這個困惑,我們就不能真正理解《毛詩序》,就不能清楚地認識中國文論的特點。正如範姜先生所說,“後來的儒生壹般都是根據《詩序》的啟示建立自己的詩學框架的。”[3](405頁)所以,如果只停留在批判的層面,不問為什麽,不解決這個“怪象”,就無法理解中國的文學傳統,也就無法面對今天中國文化的偉大復興。
但如果只面對文本,只“據其內容”,而不結合其歷史文化語境和當時學術話語權的背景,就無法理解《毛詩序》中明顯的牽強附會的解讀。這些可笑的解釋如何在淘洗的歲月裏成為“壹千多年來被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寶典”?不結合其流傳中的歷史接受語境,從學術話語權的角度進行分析,就無法解釋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本文擬從話語權的角度來解決這壹“怪現象”,以期對中國文學和文化的特點有更深的認識,並推動文學學術研究。
壹、《石矛序》學術話語權的確立及其歷史文化語境
首先,漢代對儒家思想的獨尊是《石矛序》話語權的基礎。
漢武帝接受了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使中國封建專制政權找到了相匹配的意識形態話語格局。之後的中國封建王朝,無論如何分分合合,最終都走上了封建專制與儒家話語相結合的道路。可見,學術話語權的建立是以政治權力為後盾的,儒家話語權的強大有著堅實的基礎。
《毛詩序》的成功在於對儒家文論的整合。葉夢得曾經說過:
“序言”是借助各種書籍寫成的。.....“詩有六義,壹為風,二為賦,三為比,四為榮,五為雅,六為賦”。他所有的文章都出自《周官》。“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不足,所以嘆。”他的文章都是出自《禮記》。“成了王,不知周公之誌,公是詩承王。”他的文章全部出自《金神》。“高克喜歡利而不顧王,...”高科快步走向陳。他的文章都出自《左傳》。"至於戴公,禮樂盡毀."他所有的文章都來自普通話。古人“長人衣裝不兩,沈穩規整,方為齊整。”他的作品都是出自公孫尼子,但是詩序流傳了好幾本才真正清楚。[4]
葉夢得關註的是《詩序》的成書時間,我們關註的是《詩序》是如何寫成的方法:“取諸書之文而行之”。可見,《石矛序》中提出的核心理論觀點,多為前人所論。當然,《毛詩序》也有自己的發明,比如“情”與“誌”並置,這在先秦時期是前所未有的。“誌”和“情”都是內心思想感情的表現,但如果仔細區分,不難看出,“誌”是經過理性思考的理想、目標和意誌,而“情”是感性的,發源於內心,是壹種未經理性過濾的情緒。《毛詩序》將“情”與“誌”並置,可以說是對文學情感認識的壹大進步,直接啟發了後世的“詩緣情”說。而《毛詩序》卻給了它壹個韁繩,劃定了壹個界限:“情出於情,才出於禮”,將放蕩不羈的情懷引入《溫柔敦厚》(《禮記》)的詩歌教學中。
可見,《毛詩序》的創作和運用也是符合詩教精神的:既體現了文學發展的必然要求,又沒有離開儒家思想的精髓。因此,《毛詩序》的權威性不在於它的獨創性,而在於它深刻理解了先哲的思想,采納了諸子百家的意見,使先秦儒家的文學理論觀點形成了系統的表述,可以為後世樹立典範。鄭玄說《毛詩序》是寫的,暗示它是孔子的教科書,是編的,是聖人之言。這是試圖通過它的起源來證明它的經典地位。
其次,“據經”的話語模式是《石矛序》話語權力的基礎。
儒家話語與封建專制的相似之處在於,二者都有壹個穩定的核心權威體系。真正的政權,是以皇帝為核心的皇權,“天子受命於天”(《春秋·範路·順明》),“天不變,道不變”(《韓曙·董仲舒傳》);在儒家體系中,是以先秦儒家經典為核心的話語權。說先秦儒家著作是聖人所寫,尊其為“經”,確立其不可侵犯的權威地位,並以此為核心構建儒家思想話語體系。歷代經典的註釋和詮釋雖有發明,但都不能超出五經賦予的範圍。
儒家思想話語的建構是通過經典闡釋來實現的,“據經立義”的闡釋模式是其基本話語模式。這種說壹句話的方式,可以從孔子說起。孔子自稱“言不盡信古”,通過教授和整理古代經典來實現道德傳承,形成了中國傳統的學術話語模式。這種模式正如本文第壹作者在《中外比較文學理論史[古代]》中所概括的那樣:
所謂“言必信,行必果”,首先是對古代經典的認真學習和研究,屬於“讀書”部分;其次,包括“註釋”、“筆記”、“傳記”等說明性詞語在內的古籍記載的解釋,屬於“解釋”的部分;第三,刪詩刪書、定禮樂、寫春秋等安排,是敘事的部分。這種“讀”、“釋”、“述”構成了孔子的解釋模式,它以尊經、仿古為標準,以古籍整理和解釋為意義生成的基點,以建立社會秩序和社會規範為目的,以訓詁和文獻整理解釋為基礎,形成意義的生長點。[5](420頁)
孔子的這種闡釋模式被漢儒繼承並發揚光大。孔子是周公的始祖,漢儒尊崇孔子,稱先秦儒家經典為“經”,確立其話語霸權地位。通過對《經》的解讀,闡述其“微言大義”,實現其話語權。所謂“孔子”、“詩雲”,隱含著“崇聖”、“守經”的話語表達方式
《毛詩序》通過對《詩經》的闡釋確立了自己的話語權,即采取“據經立意”的方式。《毛詩序》可分為大序和小序。前言逐壹解釋每首詩的主題和意圖。《序》是解讀《關雎》時題發揮的壹篇長文。它簡明扼要地闡述了詩歌的本質、功能、內容、體裁、表現等基本問題,反映了作者對詩歌乃至整個文學的根本認識,可視為《毛詩序》的總論。《石矛傳》是對具體詞語的訓詁。然後,東漢鄭玄為它寫了註釋。從結構上看,《石矛》有序,循環良好,文筆優美;以文字訓詁、意味深長的闡釋、背景介紹,構成了壹個完整的《詩經》闡釋體系,成為孔子開創的“據經取意”話語模式的成功實踐,也是《詩經》傳授的理想教材。
“據經立義”的話語模式也在實踐中逐漸成熟。《毛詩序》的經典範例使“以經立意”更具可操作性,從而使其成為我國重要的學術法則。而“據經立義”也讓《毛詩序》成為“壹千多年來被認為神聖不可侵犯的寶典”。
第三,《石矛序》話語權的核心是教化正義。
《毛詩序》“據經立”有哪些“義”?教育正直的人。這不是《毛詩序》的獨家發明,而是時代的聲音。據《漢書·儒林外史》:
類型是昌邑王石。昭帝崩,昌邑自立,淫亂廢政。昌邑的大臣都被監禁和懲罰,但只有上尉王吉和醫生龔遂通過幾次勸諫減少了他們的死亡。獄當死,使者問曰:“老師為何無勸書?”風格相反:“我每天早晨賞給國王350首詩,至於忠臣孝子,我反復為國王背誦;至於處於危險之中、迷失方向的王,他也許會為王流淚。我用了350條建議,這是壹本關於死亡的建議書。“就算使者聽到了,也得減他壹死。[6](334頁)
這是魯著名的《詩經》詩人的故事,他用了350首詩作為訓誡。可見,在閱讀漢代詩歌時,對其教育意義進行了深入的挖掘,並將其與社會混亂、國家興亡、政教得失聯系在壹起。《詩經》的解讀不是文學鑒賞,而是指出了聖人教育的深刻含義。“忠臣孝子篇可復為王”,意為“美”;在危難中迷失方向的王,無壹例外地為王落淚”,也就是“刺”美”和“刺”從兩方面加強政治教育。所以,王朝的人程說:“中國的儒家講詩,卻又美又刺。”(程《十三首詩》)[7](14頁)
齊、陸、韓、毛的傳世詩,三者確立文人較早,而壹直是民間姿態,對其解讀應更為客觀。羅根澤先生說:“漢代是封建功利主義的黃金時代。沒有奇跡,只有好看的純文學書籍,似乎難逃被淘汰的命運。但《詩經》卻榮耀地享有當時朝野的崇拜,這不能歸結於儒家給它披上了功利的外衣,使它成為護身符。”[8](68頁)
《石矛序》學術話語權的發展及其歷史接受語境。
然而,《毛詩序》的學術話語地位並非沒有受到挑戰。秦火後,漢朝出現了齊、魯、韓、毛四大學派。石矛出道較晚,但影響最大。東漢鄭玄撰後,學石矛的人越來越多,以至於其他三家逐漸失傳。從魏晉到隋唐,毛與鄭之間雖有爭論,但都在鼓吹。唐代孔撰寫的《毛詩正義》,奠定了毛詩的經典地位。然而,自宋代以來,從歐陽修的《詩本義》到鄭樵的《詩論》和知望的《詩總論》,逐漸形成了“疑序”學派。“尊序”派說:“學詩而不學序,猶欲入室而不入戶。”(程頤《程氏經》)[9](169頁)“疑序”派說:“蓋所謂序者,似多代儒,不知詩人本意。”(朱《齋藤優子流派》卷80)【10】(2738頁)朱熹《詩集傳》舍棄了的序,甚至壹度取代了元明時期的地位。明代中後期,在王陽明“心學”的影響下,人們轉向了對《詩經》的文學研究。正如明代萬士華所說,“今之君子,知《詩經》為經典,而不知《詩經》為詩。”(萬世華《詩經·序》【11】(5頁)清代樸學興盛,以考古訓詁理論回歸漢學,高舉“尊序”大旗。
無論是“尊序”還是“反序”,兩千年來的詩經學本質上都是經學,是關於誰更能理解聖人含義的爭論。正如羅根澤先生所說:“詩的地位逐漸崇高,詩的真諦逐漸消失。”[8](68頁)這種癥狀可以說從先秦就有了,當時“夫師斷章取義,我取其所欲”(《左傳·相公二十八年》)。這種對詩歌的功利態度的進壹步發展,成為《毛詩序》對詩歌的倫理闡釋,可以說限制了後世經學闡釋詩歌的方向。正如聞壹多先生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