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寫的是梅雨季節江南小巷中的壹個場景。細雨蒙蒙中,“我”懷著壹種落寞、惆悵的情緒和壹絲微茫的希望,撐著油紙傘在悠長寂寞的小巷中踽踽獨行,“希望逢著/壹個丁香壹樣的/結著著愁怨的姑娘”。詩開頭點明了詩的主旨是抒寫詩人追尋的“希望”。被蒙蒙細雨籠罩的“雨巷”“悠長、悠長”,沒有盡頭,暗示希望的迷蒙渺茫。“獨自”、“寂寥”暗示了詩人知音難覓,孤獨仿徨。希望是什麽?希望是那個“丁香壹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那麽,這“姑娘”是誰?詩人心目中的“姑娘”結著什麽樣的愁怨?這是寫詩人對人生理想的追求嗎?這是寫詩人對愛情的渴盼嗎?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那麽,就讓我們循著詩人在雨巷行進的足跡,躲在壹旁,悄悄地窺視吧。
第二節“她是有丁香壹樣的顏色,丁香壹樣的芬芳,丁香壹樣的憂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仿徨;”詩人反復地拿丁香來比喻姑娘。丁香,是我國古典詩歌中常見的意象。我國古詩裏有好些吟詠丁香的名句:“丁香空結雨中愁”,“丁香體柔弱,亂結枝欲墜”,“芭蕉不展丁香結,同向春風各自愁”,等等。丁香開花在仲春時節,詩人們對著丁香往往傷春,說丁香是愁品。丁香花白色或紫色,顏色都不輕佻,常常贏得潔身自好的詩人的青睞。總之,丁香是美麗、高潔、愁怨三位壹體的象征。詩人筆下的丁香壹樣的姑娘,容貌像丁香壹樣姣好美麗,品格像丁香壹樣高雅聖潔,心緒也像丁香壹樣憂愁惆悵。她愁什麽?莫非是憂愁那負心的夫君,莫非是想望如意的郎君,也許是,也許都不是,她的愁就象她的容貌,就像她的心靈,高雅而聖潔,美麗而動人。
第三節“她仿徨在這寂寥的雨巷,撐著油紙傘像我壹樣,像我壹樣地默默彳亍著,冷漠,淒清,又惆悵。”這丁香壹樣的姑娘,在“我”的長久的期待中,終於姍姍走來了。她 “像我壹樣,像我壹樣”,讀到這裏,我們恍然有所領悟:原來這丁香姑娘就是“我”,“我”就是這丁香姑娘,我也有姑娘壹樣的美麗,也有姑娘壹樣的高潔,也有姑娘壹樣的憂愁。彼心即我心,姑娘就是“我”的心。姑娘是我的心上人?姑娘是我的追求和理想的化身?也許是,也許都不是。我們不必追問得那麽具體,也不必回答得那麽確切。因為詩畢竟是詩,正如前人所說:“詩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尤其是戴望舒早期的詩,大都不是直接對現實的摹寫,而往往是壹種隱蔽靈魂的宣泄。正如壹位詩家所說:“壹個人在夢裏泄露自己的潛意識,在詩作裏泄露隱蔽的靈魂,然而也只是像夢壹般朦朧的。從這種情境,我們體味到詩……是在於表現自己與隱藏自己之間。”
第四節“她靜默地走近、走近,又投出太息壹般的眼光,她飄過像夢壹般地,像夢壹般地淒婉迷茫。”“她默默地走近”,——看來“心有靈犀壹點通”,兩顆心靈已經接近、貼近,互相理解了,然而又終於從身邊飄然而過,令“我”失望,她也“投出太息壹般的眼光”,兩人的距離又重新拉開。這兩位仿徨者都得了同壹種抑郁病,不忍相離,又不得不相離,因而同病相憐;然而又正因為病癥相同,不可能互相拯救,只得分手。他們就是這樣既仿徨,又在仿徨中追求著,追求著……“她飄過/像夢壹般的,/像夢壹般的淒婉迷茫。”“我”與姑娘的相遇,是壹段真實的人生際遇,是“我”思之深切而出現的壹種幻境,還是這簡直就是寫的壹場夢?
第五節“像夢中飄過壹枝丁香地,我身旁飄過這女郎;她靜默地遠了,遠了,到了頹圮的籬墻,走盡這雨巷。”“我”目送著丁香姑娘飄然遠去,她走到了雨巷的盡頭,“到了頹圮的籬墻”。“頹圮的籬墻”給人的心靈以巨大的震撼,丁香姑娘那麽美,美好的事物理所當然應該生長在美好的環境、聖潔的土壤,但丁香姑娘卻“到了頹圮的籬墻”,這巨大的反差,激起人們多少聯想!那破落衰敗的籬墻莫非竟是姑娘的歸宿?莫非丁香姑娘處境艱險?莫非丁香姑娘命途多舛,遭受了沈重打擊?這是感傷姑娘的不幸遭際,還是哀嘆自己的生不逢時?
第六節 “在雨的哀曲裏,消了她的顏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悵。”這壹節從字面看寫姑娘的消失,實際是寫美的毀滅,希望的毀滅。在“頹圮的籬墻”裏,“消了她的顏色,/散了她的芬芳,/消散了,甚至她的/太息般的眼光,/丁香般的惆悵。”姑娘的壹切都“消散”了,美被徹底地毀滅了!詩人追尋著的希望也徹底地毀滅了!這毀滅的希望,是詩人聖潔的愛情,還是詩人高尚的理想?
第七節“撐著油紙傘,獨自仿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飄過壹個丁香壹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姑娘消失了,希望毀滅了,但是“我”仍然沒有放棄追求。詩的末尾與首節回應,我依然獨自在悠長、寂寥的雨巷中仿徨,失望中又期待希望。“逢著”改為“飄過”,讓詩壹般的故事在更加朦朧迷茫的夢幻中結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