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鄭十八虔貶臺州司戶傷其臨老陷賊之故闕為面別情見於詩》
作者:杜甫
原文:
鄭公樗散鬢成絲,酒後常稱老畫師。
萬裏傷心嚴譴日,百年垂死中興時。
蒼惶已就長途往,邂逅無端出餞遲。
便與先生應永訣,九重泉路盡交期。
註釋:
1、鄭虔,即鄭廣文,十八是鄭的排行。祿山之亂,虔陷叛軍中,祿山授虔水部郎中,虔稱病,並暗中與唐政府通消息。公元757年(至德二載)舊歷十二月,陷叛軍中官六等定罪,虔在三等,故貶臺州。他是杜甫最要好的朋友之壹。
2、樗(chū),落葉喬木,質松而白,有臭氣。《莊子逍遙遊》: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又《人間世》:匠石之齊,見櫟社樹,其大蔽牛,謂弟子曰:散木也,無所可用。杜甫就是據此創為樗散壹詞的。言鄭才不合世用。
3、常稱,鄭虔自稱。鄭善畫山水。老畫師有老廢物意,是牢騷話。因為唐代風氣,輕視畫師。《唐書閻立本傳》:立本善圖畫,太宗嘗與侍臣泛舟春苑,池中有異鳥,召立本令寫焉。時閣外傳呼雲畫師閻立本。時已為主爵郎中,奔走流汗,俯伏池側,手揮丹青,瞻望賓座,不勝愧赧。退誡其子曰:吾少好讀書,惟以丹青見知,躬斯役之務,辱莫大焉,汝宜深戎,勿習末伎。又《唐紀事》卷七十壹:孫魴,南昌人,有能詩聲。魴父,畫工也。王徹為中書舍人,草魴誥詞雲,李陵橋上,不吟取次之詩:顧凱筆頭,豈畫尋常之物。魴終身恨之。可見當時畫家地位甚卑,畫師壹各為士大夫所羞稱。今虜卻常常自稱,正是牢騷。
4、這兩句為虔惋惜。萬裏,指臺州。嚴譴,嚴厲的處罰。百年,指人的壹生。垂死含兩層意:壹則虔年已老,眼看要死,再則遭貶,更足以速其死。當時兩京收復,故曰中興時。中字讀去聲。
5、這兩句寫闕為面別之故。壹個匆促上道,壹個因故來遲。邂逅無端,是說碰著意外的事故。
6、永訣,死別。鄭虔已是壹把年紀,又相去萬裏,以常理推之,料難再見,故曰應永訣(此後果未能相見)。
7、九重泉,猶九泉或黃泉,謂死後葬於地下。
賞析:
這首詩大概是公元757年冬杜甫由鄜州還長安時所作。鄭虔以詩、書、畫三絕著稱,更精通天文、地理、軍事、醫藥和音律。杜甫稱贊他才過屈宋、道出羲皇、德尊壹代。然而他的遭遇卻很坎坷。安史之亂前始終未被重用,連飯都吃不飽。安史亂中,又和王維等壹大批官員壹起,被叛軍劫到洛陽。安祿山給他壹個水部郎中的官兒,他假裝病重,壹直沒有就任,還暗中給唐政府通消息。可是當洛陽收復,唐肅宗在處理陷賊官員問題時,卻給他定了罪,貶為臺州司戶參軍。杜甫為此,寫下了這首情見於詩的七律。
前人評這首詩,有的說:從肺腑流出,萬轉千回,純是淚點,都無墨痕。有的說:壹片血淚,更不辨是詩是情。這都可以說抓住了最本質的東西。至於說它屈曲赴題,清空壹氣,與《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同時壹格,則是就藝術特點而言的;說它直可使暑日霜飛,午時鬼泣,則是就藝術感染力而言的。
杜甫和鄭虔是忘形到爾汝的好友。鄭虔的為人,杜甫最了解;他陷賊的表現,杜甫也清楚。因此,他對鄭虔的受處分,就不能不有些看法。第三句中的嚴譴,就是他的看法。而壹、二兩句,則是為這種看法提供依據。說鄭公樗散,說他鬢成絲,說他酒後常稱老畫師,都是有含意的。
樗和散,見於《莊子逍遙遊》: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又《莊子人間世》載:有壹木匠往齊國去,路見壹高大櫟樹,人甚奇之,木匠卻說:散木也,以為舟則沈,以為棺槨則速腐,以為器則速毀,以為門戶則液樠,以為柱則蠹,是不材之木也。說鄭公樗散,有這樣的含意:鄭虔不過是樗櫟那樣的無用之材罷了,既無非分之想,又無犯罪行為,不可能是什麽危險人物。何況他已經鬢成絲,又能有何作為呢!第二句,即用鄭虔自己的言談作證。人們常說:酒後見真言。鄭虔酒後,沒有什麽越禮犯分的言論。他不過常常以老畫師自居而已,足見他並沒有什麽政治野心。既然如此,就讓這個鬢成絲的、垂死的老頭子畫他的畫兒去。可見壹、二兩句,並非單純是刻畫鄭虔的聲容笑貌;而是通過寫鄭虔的為人,為鄭虔鳴冤。
次聯緊承首聯,層層深入,抒發了對鄭虔的同情,表現了對嚴譴的憤慨,的確是壹字壹淚,壹字壹血。對於鄭虔這樣壹個無罪、無害的人,本來就不該譴。如今卻不但譴了,還譴得那樣嚴,竟然把他貶到萬裏之外的臺州去,真使人傷心。這是第壹層。鄭虔如果還年輕力壯,或許能經受那樣的嚴譴,可是他已經鬢成絲了,眼看是個垂死的人了,卻被貶到那麽遙遠、那麽荒涼的地方去,不是明明要他早壹點死嗎?這是第二層。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亂世,那就沒什麽好說;可是兩京都已經收復了,大唐總算中興了,該過太平日子了,而鄭虔偏偏在這中興之時受到了嚴譴,真是太不幸了。這是第三層。由嚴譴和垂死激起的情感波濤奔騰前進,化成後四句,真不辨是詩是情。
蒼惶壹聯,緊承嚴譴而來。正因為譴得那麽嚴,所以百般淩逼,不準延緩;作者沒來得及送行,鄭虔已經蒼惶地踏上了漫長的道路。永訣壹聯,緊承垂死而來。鄭虔已是垂死之年,而嚴譴又必然會加速他的死,不可能活著回來了;因而發出了便與先生應永訣的感嘆。然而即使活著不能見面,仍然要九重泉路盡交期啊!情真意切,沈痛不忍卒讀。詩的結尾,是需要含蓄的,但也不能壹概而論。盧得水評這首詩,就說得很不錯:末竟作永訣之詞,詩到真處,不嫌其迫,不妨於盡也。
杜甫當然是忠於唐王朝的;但他並沒有違心地為唐王朝冤屈好人的做法唱贊歌,而是實事求是地斥之為嚴譴,毫不掩飾地為受害者鳴不平,表同情,以至於堅決表示要和他在泉下交朋友,這表現了壹個真正的詩人應有的人格。有這樣的人格,才會有從肺腑流出、真意彌滿、情見於詩的藝術風格。
哭劉司戶蕡路有論冤謫,
言皆在中興。
空聞遷賈誼,
不待相孫弘。
江闊惟回首,
天高但撫膺。
去年相送地,
春雪滿黃陵。
作品賞析
註釋:
唐文宗大和二年(828),劉蕡應賢良方正直言極諫科考試,在策文中痛斥宦官專權,引起強烈反響。考官懾於宦官威勢,不敢錄取。後來令狐楚、牛僧孺均曾表蕡幕府,授秘書郎,以師禮待之。而宦官深恨蕡,誣以罪,貶柳州司戶卒。對劉蕡貶謫而冤死,李商隱是極為悲痛的。
詩的前半寫劉蕡冤謫而死。詩先不寫自己的看法,而是從引述旁人的議論落筆。“言”指劉蕡應賢良方正試所作的策文。行路之人都在議論劉蕡遭貶柳州確是冤屈,都說他在賢良對策中的言論全是為著國家的中興。言“中興”而遭“冤謫”,可見蒙冤之深,難怪路人也在為之不平了。詩人借路人之口談論冤謫,當然比直說更加有力。這不但表現了人們對劉蕡的同情和敬重,也從側面反映了他們對宦官誣陷劉蕡的痛恨,對朝廷軟弱昏庸的譴責。
下面兩句接著引歷史人物,寫詩人對劉蕡之死的痛惜。“遷”在這裏是遷升之意。西漢賈誼因遭讒毀,貶為長沙王太傅,後來文帝又把他召回京城,任文帝愛子梁懷王太傅,常向他詢問政事。孫弘,即公孫弘,漢武帝時初為博士,壹度免歸,後又舉為賢良文學,受到重用,官至丞相,封平津侯。“不待”即不及待。兩句是說:空自聽說昔年賈誼被召回朝廷,劉蕡卻被遠謫柳州,客死異鄉,不可能象公孫弘那樣再次被舉,受到重用了。此聯用典妥帖,何焯特別稱第四句“最為精切”(《李義山詩集輯評》)。“空聞”、“不待”二語,頓挫有力,透出詩人深感悵惋痛惜之情。
詩人視劉蕡為“師友”,而他竟死於冤屈,怎能不使詩人傷心痛哭。五、六兩句,即扣住題面,寫詩人痛哭情狀。劉蕡最後似死在潯陽(今江西九江)。詩人是在長安作此詩的。遙隔大江,只有頻頻回首南望,望空灑淚;天高難問,沈冤難訴,死不復生,惟有捶胸痛哭。長慟之後,痛定思痛,詩人回想起壹年前與劉蕡在黃陵(山名,在今湖南湘陰)相別的最後壹面。那時,正當劉蕡冤謫柳州,天空陰暗,春雪淒寒。結尾兩句不但烘托著二人相別時的悲淒心情,且與詩人寫此詩時悲痛欲絕的心境亦融為壹體,留下不盡的哀思。紀昀說:“逆挽作收,結法甚好。”(《李義山詩集輯評》)此論極是。
這首詩,整篇都浸透著詩人的淚水,貫穿著壹個“哭”字:始則是嗚咽悲泣,隨後是放聲痛哭,繼而是仰天悲號,最後則又變為抽噎飲泣。讀完全詩,仿佛詩人的哭聲還縈繞在我們耳際。寫法上,詩人把敘述、議論、抒情三者結合在壹起。前面四句全是敘述、議論,但敘述中含著很強的抒情色彩。後面四句抒情,而結聯於抒情中又含著敘述成分。如果全是敘述和議論,容易幹枯乏味;如純用抒情,又與引詩所寫的具體內容不太相合,難於寫出劉蕡的沈冤。此詩將這三者結合起來,使公義私情,都得到了充分的表現,從而增強了詩的感染力。
贈饒陽張司戶燧李白 贈饒陽張司戶燧
朝飲蒼梧泉,夕棲碧海煙。寧知鸞鳳意,遠托椅桐前。
慕藺豈曩古,攀嵇是當年。愧非黃石老,安識子房賢。
功業嗟落日,容華棄徂川。壹語已道意,三山期著鞭。
蹉跎人間世,寥落壺中天。獨見遊物祖,探元窮化先。
何當***攜手,相與排冥筌。
賞析
杜甫712-770,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世稱杜工部、杜少陵等,漢族,河南府鞏縣今河南省鞏義市人,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杜甫被世人尊為詩聖,其詩被稱為詩史。杜甫與李白合稱李杜,為了跟另外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開來,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他憂國憂民,人格高尚,他的約1400余首詩被保留了下來,詩藝精湛,在中國古典詩歌中備受推崇,影響深遠。759-766年間曾居成都,後世有杜甫草堂紀念。 贈崔司戶文昆季
李白 贈崔司戶文昆季
雙珠出海底,俱是連城珍。明月兩特達,餘輝傍照人。
英聲振名都,高價動殊鄰。豈伊箕山故,特以風期親。
惟昔不自媒,擔簦西入秦。攀龍九天上,忝列歲星臣。
布衣侍丹墀,密勿草絲綸。才微惠渥重,讒巧生緇磷。
壹去已十載,今來復盈旬。清霜入曉鬢,白露生衣巾。
側見綠水亭,開門列華茵。千金散義士,四坐無凡賓。
欲折月中桂,持為寒者薪。路傍已竊笑,天路將何因。
垂恩倘丘山,報德有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