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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韓愈詩歌的思想意義

因此,他在詩歌創作上勇於創造,大膽革新,另辟蹊徑,獨樹壹幟,較廣泛地反映了當時的現實,成為中唐時期詩壇上壹個影響較大的詩人。但是,壹些文學史和有關韓愈研究的論著,以反映人民疾苦為評價韓愈詩歌的準則,也就是政治標準第壹,因而認為韓愈反映現實的詩歌數量不多,沒有像白居易那樣繼承杜甫詩歌的現實主義傳統,意義不大。如遊國恩諸先生主編的《中國文學史》中有這樣的意見:“從創作實踐來看,韓愈主要是繼承李白的自由豪放,和杜甫的體格變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藝術傳統,獨立開拓道路。和白居易著重繼承杜甫現實主義精神有所不同。”(1979年修訂本第156頁)詹锳先生《唐詩》也是這樣說的:“在韓愈詩裏也有些反映現實的,。。但這樣的詩數量不多,而且往往和個人的不幸交織在壹起,認識不夠深刻。”張燕瑾同誌《唐詩選析》認為:“韓愈的詩歌追求奇險,形成了宏偉奇崛和‘以文為詩’的特色。但反映社會重大生活內容少,比較膚淺。”類似的意見還有,這裏不壹壹列舉。我以為上述諸先生的論斷值得進壹步探討。韓愈反映人民疾苦的詩篇,在數量上不及杜甫和白居易,但反映人民疾苦不是評價作家作品的唯壹標準,就韓愈而論,他的詩歌既有深切同情人民苦難,揭露統治集團罪惡的篇章,也有不少是反對藩鎮割據,維護國家統壹的佳什,更有猛烈抨擊佛、道二教危害之作,還有指斥當權者壓抑人才,抒發懷才不遇的作品。這些都從不同方面較為深刻地反映了中唐時期社會的重大生活,有強烈的戰鬥性,應該說也是現實主義的優秀作品。本文就韓愈詩歌反映現實的思想意義談談我的看法。 (壹) 在政治上韓愈主張對人民實行仁政,使“鰥寡孤獨廢疾者有養”(《原道》),因而他反對繁賦苛征,竭澤而漁。所以對“財已竭而斂不休,人已窮而賦愈急”(《送許郢州序》)的現實深感憂憤,同情人民的苦難。《古風》壹詩對朝廷和藩鎮誅求無已,人民被迫離鄉背井,四處逃亡的情況進行揭露:彼州之賦,去汝不顧;此州之役,去我奚適?壹邑之水,可走而違;天下湯湯,曷其而歸。詩中雖然沒有具體地描寫人民困苦逃亡的情況,但其所概括的社會生活內容是深廣的,同時所含蘊的思想感情,確是廣大人民在戰亂年代,賦重稅繁,不堪於命,又無處可逃的沈痛之情。詩的結尾以洪水為喻,苛政勝過洪水啊!這寥寥短章,雖寫得古樸,但感情異常沈痛,揭露也是深刻的。 在《歸彭城》壹詩中,詩人深切同情人民的悲苦遭遇,指斥朝廷政治腐敗,兵戈不息;傾吐自己無力解救民困的苦衷:天下兵又動,太平竟何時?訐謨者誰子,無乃失所宜?前年關中旱,閭井死多饑;去歲東郡水,生民為流屍。上天不虛應,禍福各有隨。我欲進短策,無由至彤墀。刳肝以為紙,瀝血以書辭。上言陳堯舜,下言引龍夔。。。這首詩是德宗貞元十六年(800)在武寧節度使張建封幕中所作。貞元十五年(799)三月,彰義軍節度使吳少誠叛亂,德宗下詔削奪吳少誠官爵,出兵討伐,但因軍無統帥,進退不壹而潰敗。貞元十六年二月再度進討,五月諸軍大漬。兵連禍結,給人民帶來極為深重的災難。詩人發出了“太平竟何時”的喟嘆,這也可以說是當時廣大人民的呼聲。在吳少誠叛亂前壹年冬,關中無雪,長安饑饉,次年秋,鄭滑大水,廬舍人畜,蕩然無存,哀鴻遍野,餓殍相枕。詩人同情人民的悲慘遭遇,對當朝袞袞諸公提出質問:“訐謨者誰子,無乃失所宜?”這就把災禍所生之由,歸之於朝廷,表現了詩人超人的膽識。出於解救民困的熱忱,詩人壹方面真實地反映了天旱人饑,洪水為患的現實,壹方面草擬奏稿,希望當權者實行仁義之政,使政治清明,國家安定。全詩夾敘夾議,鋪陳展述,真摯同情人民苦難之情躍然紙上。能說這樣的詩篇“膚淺”嗎? 由於韓愈關心人民疾苦,所以尤其憎惡那些“齪齪當世士”。他們只知蠅營狗茍,聚斂為務,對“河堤決東郡,老弱隨驚湍”(《齪齪》)的慘狀,置若罔聞。因此詩人表示“願辱太守薦,得充諫諍官”(同上),為人民請命。貞元十九年(803),韓愈做了監察禦史,這壹年關中大旱,“人死相枕籍”而統治者仍然誅求無厭,特別是京兆尹李實,以聚斂誅求為能事。作為監察禦史的韓愈,不畏李實的權勢,立即寫了《禦史臺上論天旱人饑狀》,陳述了關中地區廣大人民,棄妻逐子,轉死溝壑的慘狀,請朝廷“寬民徭役”,以救人民於水火。結果得罪權貴李實,貶為陽山令。韓愈遭受打擊後,同情人民疾苦之情並沒有減退,所以到永貞元年(805),在赴江陵途中追憶當時的慘景,生動地描繪了壹幅傷心慘目的災民圖:。。傳聞閭裏間,赤子棄渠溝。持男易鬥粟,掉臂莫肯酬!我時出衢路,餓者何其稠?親逢道邊死,佇立久咿噯。歸舍不能食,有如魚中鉤。適會除禦史,誠當得言秋。拜疏移J門,為忠寧自謀?。。《赴江陵途中寄贈三學士》在詩中,詩人以白描的手法,真實地勾畫了災民拋妻棄子,轉死溝壑,倒斃路衢的慘絕人寰的景象,同時對災民充滿了深厚的同情,為災民的不幸而深沈嘆息,到了食不下咽,五內焦灼的地步,這難道不是杜甫現實主義創作精神的繼承嗎? 在上述詩篇中,韓愈是直抒胸臆,揭露當時政治的黑暗,反映人民所遭受的重重苦難,另外壹些詩篇則是用“索物以托情”的表現手法,托物寓意,抒發自己對權奸當政,道路以目,人民無以為生的憤懣之情。貞元十九年(803)三月,長安大雪,這時刻剝聚斂以媚上的裴延齡、李實等擅權,朝政昏亂,以至“天下皆怨怒”。詩人借天時嚴寒以托情,寫了《苦寒》壹詩。在詩中,詩人飛馳想象,以誇張的手法,描寫“隆寒”籠罩著宇宙,太昊都為之畏避,萬物俱受摧殘。狂飆似的寒風吹遍大地,有如铓刺刀割。在這樣的酷寒中,太陽和火神都“恇怯”屈服,人們凍得無法生活,連兇猛的虎豹,藏於深淵中的蛟螭之類也都凍死。冷酷的現實,使詩人“悲哀激憤嘆,五藏難安恬”,以致中宵痛哭。最後,詩人迫切希望上天能改變這種現象,使杲杲日出,冰雪頓銷。只要能拯救萬物,詩人表示:“吾死意亦厭”。這首詩是托物寓意,它所含蘊的深刻的思想意義不是壹目即可了然,但只要聯系當時的政治情況和社會現實,其所諷所斥,所同情者都是非常清楚的。它是以超現實的想象,極度誇張的藝術手法來影射當時的黑暗社會,反映人民深重的苦難。當然,由於時代和階級的局限,韓愈把改變“隆寒”現實的希望寄托於天,實際也就是寄於皇帝身上,但他那種只要能解人民於倒懸,即使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的崇高精神,可以說與杜甫推己及人,關心民瘼的思想前後輝映。 再如《猛虎行》也是因物取譬的佳作,詩人以猛虎為喻,揭露統治者的殘忍暴虐。詩中極寫猛虎的兇殘,“自矜無當對”,大逞兇威,不僅攫食熊豹兔貍,甚至“朝怒殺其子,暮還食其妃”,最後眾叛親離、孤立無援,而為群獸所殺。詩人通過壹系列的描繪,充分刻畫了老虎兇暴殘酷,專威嗜殺的本性,極為深刻。以此喻當時的統治者和跋扈專橫、殘暴寡恩、殺伐成性的藩鎮十分確切。對老虎掠取兔貍而食的描寫,也曲折地反映了統治階級對人民的殘害,和人民深重的苦難。 這不是“認識不夠深刻”的斷語所能否定的。 (二) 對於藩鎮擁兵自雄,天下紛擾,國勢日蹙的局面,韓愈十分不滿,主張掃平不聽朝命的各方鎮,以實現“凡四方萬國,不問海內外無大小,鹹臣於朝”(《送殷員外序》)的天下大壹統。這種尊君而維護國家統壹的思想,在那藩鎮割據,戰爭頻仍,社會生產遭到破壞,人民在死亡線上掙紮的時代,是有進步意義而值得肯定的。 《元和聖德詩》是韓詩中反對藩鎮割據,歌頌憲宗平定西川之亂,以振朝廷聲威的鴻篇鉅制。這首詩前人大抵推崇過分,解放以來的研究者又貶之為歌功頌德之作,都失之片面。從維護中央集權和國家的統壹來看,此詩還是有值得肯定之處的。首先詩人揭露了據西川而叛亂的劉辟的兇殘,“血人於牙,不肯吐口”,以及對人民的殘酷剝削,“帛堆其家,粟塞其庾”。其次抨擊劉辟誘脅其眾為亂的罪惡:“萬牛臠炙,萬甕行酒;以錦纏股,以紅帕首;有恇其兇,有餌其誘;其出穰穰,隊以萬數”。再次歌頌這次平叛戰爭大獲全勝,“借以悚動藩鎮”。 元和四年(809)十壹月,彰義軍節度使吳少誠死,其從弟吳少陽不待朝命自為留後,朝廷不能討伐,韓愈對此十分憤慨,在送友人侯繼赴河中幕時,作詩以贈。詩人迫切希望作為“天子股與肱”的晉絳慈隰節度使王鍔,在“蔡州帥新薨”之時,能“提師十萬余”為朝廷討伐吳少陽。他認為這不只是維護國家統壹,而且是“活彼黎與蒸”,拯救人民。詩人自己為了掃平割據不臣的藩鎮,實現天下壹統,還有“猶思脫儒巾,棄死取先登”(《送侯參謀赴河中幕》)的報國壯誌。 痛感於割據稱雄的藩鎮荼毒人民,危害國家的統壹,韓愈急切希望朝廷討伐。元和十二年(817),裴度力排眾議,主張討伐淮西吳元濟。韓愈不畏宰相李逢吉的反對,積極支持裴度進兵淮西,被任為行軍司馬,襄贊軍務。這期間韓愈寫了十多首詩,抒發自己平叛的豪情壯誌。如《送張侍郎》:司徒東鎮馳書謁,丞相西來走馬迎。兩府元臣今轉密,壹方逋寇不難平。韓愈認為以鎮定壹方,威望素著的韓弘為都統,再加上不平淮西誓不還朝的裴度為宣慰處置使,將士用命,抗拒朝廷數十年的淮西之地不難平定,所以表現了強烈的必勝信念。又如:旗穿曉日雲霞雜,山倚秋空劍戟明。敢請相公平賊後,暫攜諸吏上崢嶸。(《奉和裴相公東征途經女幾山下作》) 這首詩前半即景,寫出了平淮西的軍旅,在秋高氣爽的季節中行軍,軍容整肅、威武;後半抒情,表現了淮西必平的堅定信念。這雖是壹首奉和之作,但不是有意逢迎,而是貫註著詩人的親身感受和平定叛亂使國家統壹的思想感情,因此,全詩明朗輕快,積極樂觀。 到達淮西前線後,捷報頻傳,吳元濟勢窮力孤,龜縮壹隅,眼看勝利在望,凱旋而歸指日可待,詩人歡欣鼓舞,《郾城晚飯奉贈副使馬侍郎及馮李二員外》壹詩,就反映了這種勝利喜悅的豪情:“城上赤雲呈勝氣,眉間黃色見歸期。幕中無事惟須飲,即是連鑣向闕時。”吳元濟被擒,淮西平定,詩人隨裴度凱旋而歸,壹路上寫了《酬別留後侍郎》、《同李二十八夜次襄城》、《過襄城》、《次硤石》、《桃林夜賀晉公》、《次潼關先寄張十二閣老使君》等詩,前人已指出,“數詩皆可作凱歌”。 穆宗長慶元年(821),王庭湊殺成德節度使田弘正而作亂,引兵攻占冀州,圍深州,朝廷壹時無力征討。次年,穆宗以韓愈為宣慰使赴鎮州。在鎮州兵變的緊急情況下,韓愈欣然受詔上道,而且“恨不身先去鳥飛”(《奉使鎮州行次承天行營奉酬裴司空相公》)。為了國家的統壹,兼程而進,個人生死置之度外。《鎮州路上謹酬裴司空重見寄》壹詩,也反映了詩人赴鎮州時的急切心情:“銜命山東撫亂師,日馳三百自嫌遲。風霜滿面無人識,何處如今更有詩?”這種臨危不懼,果敢忘我的精神,在中唐的詩人中是少有其匹的。 從上面的簡析中可以看出,反對藩鎮割據是韓愈詩歌主要內容之壹,而壹些研究者則視而不見,甚至壹筆抹煞。試問:反映藩鎮叛亂的重大歷史事件,不是“社會重大的生活內容”嗎?不是“繼承杜甫現實主義精神”嗎? (三) 佛道二教,由於統治者的倡導和支持,中唐時期大盛,形成壹個龐大的遊手坐食的僧侶地主階級。眾多的道士、僧尼利用宗教蠱惑人心,破壞社會生產,為禍甚烈。韓愈不怕觸怒憲宗,主張禁絕。如對佛教他認為要“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原道》),即迫令僧眾還俗,焚毀佛經,沒收寺院田產,表現出壹種堅決排斥佛老,無所畏懼的鬥爭精神。這在他的壹些詩篇中也有突出的反映。對被最高統治者定為國教的道教,韓愈也進行猛烈的攻擊,力斥其虛妄無稽。如《謝自然詩》,對謝自然羽化登仙的傳說,以及道教所鼓吹的長生之說,加以駁斥。韓愈雖不是無神論者,但他在詩中對道家宣揚的修煉而白日飛升,明確地斥為荒謬,認為根本不存在什麽神仙。對迷信長生不死而相信神仙的秦始皇、漢武帝進行嚴厲的批判。同時,根據人們愚昧而相信神仙的事實,提出了“莫能盡性命,安得更延長”的很富有說服力的看法,而且進壹步提醒人們,不要盲目地“從物遷”,要相信“知識”,也就是相信壹般正常事物的道理。最後以儒家的倫理道德規範為準則,勸喻世人奉君事親,杜絕神仙迷罔之說。在道教定為國教,皇帝迷信神仙,士大夫影從的情況下,無所畏懼地否定長生為仙之說,是需要有相當勇氣的。《誰氏子》壹詩則是通過壹典型事例,來揭露道教盛行所造成的惡果:非疾非狂誰氏子,去入王屋稱道士。白頭老母遮門啼,挽斷衫袖留不止。翠眉新婦年二十,載送還家哭穿市。或雲欲學吹風笙,所慕靈妃媲蕭史;又雲對俗輕尋常,力役險怪取貴仕。神仙雖然有傳說,知者盡知其妄矣。 道教流行,不少人受其蒙蔽欺騙,相信成仙飛升,享受無窮之樂。另外統治者崇道而企求長生,所以不少人投其所好,侈言長生不死,以求寵幸。如玄宗、肅宗時的王嶼,“托鬼神致位將相”,代宗、德宗時的李泌,“長於鬼道”而被“大用”。這首詩正是以誰氏子棄母拋妻入山學道的生動描寫,從迷信為仙和學道而取卿相這兩個方面,尖銳地抨擊了道教的危害,指出神仙之說的荒謬,切中時弊,批判有力,能說這樣的詩“認識不夠深刻”嗎?不是現實主義之作嗎? 《華山女》則從另外壹個方面揭露道教徒的無恥穢行,以及統治集團迷信道教的昏庸腐朽:街東街西講佛經,撞鐘吹螺鬧宮庭。廣張罪福資誘脅,聽眾狎恰排浮萍。黃衣道士亦講說,座下寥落如明星。華山女兒家奉道,欲驅異教歸仙靈。洗妝拭面看冠披,白咽紅頰長眉青。遂來升座演真訣,觀門不許人開扃。不知誰人暗相報,訇然振動如雷霆。掃除眾寺人跡絕,驊騮塞路連輜軿。觀中人滿坐觀外,後至無地無由聽。抽釵脫釧解環佩,堆金疊玉光青熒。天門貴人傳詔召,六宮願識師顏形。玉皇頷首許歸去,乘龍駕鶴來青冥。豪家少年豈知道,來繞百匝腳不停。雲窗霧閣事恍惚,重重翠幔深金屏。仙梯難攀俗緣重,浪憑青鳥通丁寧。這是韓愈反宗教詩中寫得最細膩生動的壹首,也是詩人通過詩歌形式對道教進行的最猛烈的抨擊。詩人首先揭露佛教徒宣講佛經迷惑群眾的情況,甚至宮中也“撞鐘吹螺”,這就把佛教僧侶和封建政權勾結,統治者利用佛教的反動本質揭露無遺。接著詩人通過“黃衣道士”講說道教經典而聽眾寥若晨星的描寫,對華山女以色相誘惑群眾的卑鄙無恥作了有力的鋪墊。緊接著正面揭露華山女以妖冶的打扮,故設圈套,以招徠聽眾的醜惡行徑。結果是達官貴人,豪家少年,都如蠅逐臭,追逐這個狐媚惑人的女道士,使她既廣招了聽眾,又詐騙了財物。這已淋漓盡致地揭穿了道教徒的腐朽奇醜和對社會的危害,但詩人沒有就此停止,還更深入壹層地描寫了華山女和“六宮”、“玉皇”(皇帝)的關系,雖著墨不多,但統治者的昏庸奇醜已經暴露無遺。最後詩人著力寫“豪家少年”和華山女之間“雲窗霧閣”的醜劇,更增強了人們對道教的憎惡。對道教內幕進行這樣細致生動的描寫,深刻入微的揭露,在中唐時期的詩人中,可以說是獨壹無二的。 對於佛教,詩人也不遺余力地加以揭露和批判。如《送靈師》:佛法入中國,爾來六百年。齊民逃賦役,高士著幽禪。官吏不之制,紛紛聽其然。耕桑日失隸,朝署時遺賢。。。這裏詩人明確指出佛教對國家的兩大危害,即“齊民逃賦役,高士著幽禪”。前者是當時較嚴重的社會問題,因為寺院經濟膨脹,不僅影響國家稅收,而且擴大了寄生階級,增加人民負擔。齊民逃賦役”,危害國計民生,這在當時具有重大的政治意義。至於“高士著幽禪”,韓愈認為應令其還俗,以增加國家丁賦。 對佛教徒大修寺院,雕梁畫棟,金碧輝煌,浪費民財的危害韓愈也加以批判。“浮屠西來何施為?擾擾四海爭奔馳。構樓架閣切星漢,誇雄鬥麗止者誰?”(《送僧澄觀》)這確是概括了唐代由於帝王佞佛,達官貴人相兢大興佛寺,窮奢極侈的情況,如代宗造金閣寺於五臺山,“鑄銅塗金為瓦,所費巨億”。所以韓愈的批判有著深刻的現實意義,其它如“偶然題作木居士,便有無窮求福人”(《題木居士》),都從不同的方面抨擊佛教的危害。韓愈還有壹些送給僧徒的詩篇,則是通過寫景敘事刻畫了那些身披袈裟,口念佛經的和尚可鄙的精神面貌,從另壹個角度揭露佛教徒的醜惡。如《送文暢師北遊》,描繪了壹個附庸風雅,奔走於縉紳、名士之門,求得只言片語以為榮的勢利和尚形象,《送惠師》則是描寫壹個“十五愛山水,超然謝親朋”的放蕩不羈以遊名山大川為樂的遊方僧人,通過他來揭露僧侶的寄生生活。 十分清楚,韓愈攘斥佛、老的詩篇,深中時弊,發人深思,有著較強的戰鬥性,在中唐時期真是獨出冠時,這決不是用“比較膚淺”四字能否定得了的。 (四) 中唐時期宦官擅權,讒佞聚斂之徒受寵而把持朝政,出現了“貴戚子弟,例早求官,髫齓之年,已腰銀艾;或童丱之歲,已襲朱紫”(《舊唐書·韋玄同傳》)的現象,寒門微族出身的知識分子,雖才識超人,也備受壓抑。韓愈本人就是屢遭排斥和打擊的,所以他在《與崔群書》中說:“自古賢者少,不賢者多。自省事以來,又見賢者恒不遇,不賢者比肩青紫;賢者恒無以自存,不賢者誌滿氣得。”這深刻地指出了封建社會中極不合理的現象。韓愈中進士後,因請托無門,得不到壹官半職,不得不寄人籬下而為幕僚。這對有著“誌欲幹霸王”的政治抱負的韓愈來說,不能不產生懷才不遇的喟嘆,深感被“棄置人間世”,事業無成,孤憤寂寥。《暮行河堤上》壹詩,就反映了這種心情:暮行河堤上,四顧不見人。衰草黃雲際,感嘆愁我神。夜歸孤舟臥,展轉空及晨。謀計竟何就,嗟嗟世與身。 不滿於沈於下僚的幕府生活,韓愈極思淩風壹舉,以實現政治理想,但現實是那樣冷酷,使詩人到了“幽懷不能寫”的地步。即使如此,詩人還是表現出“報國心皎潔,念時涕汍瀾”(《齪齪》)的迫切心情。因此對那些妒賢忌才的“讒夫”表示了極度的憎惡,恨不能持利劍以刺(見《利劍》)。以後,因上書言事,不斷遭受打擊,貶謫遠方,理想與現實的矛盾越來越深,被壓抑的憤懣也十分強烈:“人情忌殊異,世路多權詐。跎蹉顏遂低,摧折氣愈下。冶長信非罪,侯生或遭罵。懷書出皇都,銜淚渡青灞。身將老寂寞,誌欲死閑暇。”(《縣齋有懷》)被貶陽山,順宗即位大赦,移櫞江陵,不能回京,心情異常激憤,以屈原、賈誼自喻:“靜忠沈屈原,遠憶賈誼貶,椒蘭年妒忌,絳灌***讒諂。”(《陪杜侍禦遊湘西兩寺獨宿有題壹首因獻楊長侍》)在這些詩篇中,詩人以公冶長、侯生、屈原、賈誼自況,表明自己雖有報國壯誌,濟時之策,卻不能為世用,因而發為不平之鳴。這是壹種沈痛的控訴,是被壓抑而求伸的呼聲。它從側面揭露了中唐時期政治的腐敗,有壹定積極意義,不能因為是“個人的不幸”而加以否定。 元和初,韓愈回京任國子博士,但仍為人所忌,不時有流言相誣,詩人在這樣的氛圍中,憂讒畏譏,悲憤更加深沈:彼時何卒卒,我誌何曼曼。犀首空好飲,廉頗尚能飯。學堂日無事,驅馬適所願。茫茫出門路,欲去聊自勸。歸還閱書史,文字浩千萬。陳跡竟誰尋,賤嗜非貴獻。丈夫意有在,女子乃多怨。 (《懷秋詩》) 這首五言古詩使事用典都十分貼切,抒發空懷匡時之誌而不與世合的愁怨,曲折盡致。 韓愈除了直接抒發自己坎坷蹭蹬的不平之鳴外,還對壹些沈淪不遇,不為世用的朋輩的遭遇表示深深同情,寫了很多贈答詩來抒發自己的愛憎之情。如《駑驥贈歐陽詹》、《答孟郊》、《送進士劉師服東歸》、《贈唐衢》、《雪後寄崔二十六丞公》等等,都從不同方面,不同程度上抨擊了那宦官專權,奸佞當政而壓抑人才的不合理現實,應該給予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