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方法而言,詳細為實,簡略為虛;具體為實,抽象為虛;有據為實,假托為虛;有行為實,徒言為虛。就對象而言,景為實,情為虛;眼見為實,想象為虛;有者為實,無者為虛;顯者為實,隱者為虛;當前為實,過去和將來為虛;已知為實,未知為虛等等。
虛實結合,大大豐富詩的意象,開拓詩的意境,為讀者提供廣闊的審美空間,增強人們的審美情趣,讓人獲得了壹種超然的審美享受。
壹、隱喻型
即把表象情形與實際表達的客觀事實相結合,其實寫事物與所想表達的客觀事實,存在壹種隱喻關系。
朱慶餘《近試上張水部》
洞房昨夜停紅燭,待曉堂前拜舅姑。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
詩人朱慶餘在應進士科舉前所作的呈現給張籍的行卷詩。此詩以新婦自比,以新郎比張籍,以公婆比主考官,借以征求張籍的意見。全詩選材新穎,視角獨特,寓意自明,令人玩味。以“入時無”三字為靈魂,將自己能否踏上仕途與新婦緊張不安的心緒作比,真是精雕細琢,刻畫入微。以夫妻或男女愛情關系比擬君臣以及朋友、師生等其他社會關系,乃是中國古典詩歌中從《楚辭》就開始出現並在其後得到發展的壹種傳統表現手法。詩人的比擬來源於現實的社會生活,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之下,很有典型性。即使如今看來,讀者也不能不對他這種壹箭雙雕的技巧感到驚嘆。
二、觸點型
即以詩人創作所處時間、地點的眼前實景為觸點,或留下空白讓讀者想象,或構思詩人所想地點對方的情景,以虛景而傳實情。兩者存在壹種相關性,有的甚至形成借代關系。此類型虛與實的關系,重點落在時與地兩點上。時間上是當時與過去或未來的關系,空間上是眼前與想象的關系。
杜甫《月夜》
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
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
這是作者被禁於長安時望月思家之作。此詩借助想象,抒寫妻子對自己的思念,也寫出自己對妻子的思念。首聯想象妻子在鄜州望月思念自己,說透詩人在長安的思親心情;頷聯說兒女隨母望月而不理解其母的思念親人之情,表現詩人懸念兒女、體貼妻子之情;頸聯寫想象中的妻子望月長思,充滿悲傷的情緒,尾聯寄托希望,以將來相聚***同望月,反襯今日相思之苦。全詩以自身當下為觸點(實),從對面寫,由長安遙想其妻在鄜州看月光景,想象之景為虛寫,構思新奇,章法緊密,明白如話,情真意切,深婉動人。
三、對比型
以詩人自己所處時間、地點的情形為實,以想象自己過去曾是或未來會出現某種情形為虛,在對比中加濃某種情感的外化或表達出某種寄托。
李商隱《夜雨寄北》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何當***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這是詩人身居異鄉巴蜀,寫給遠在長安的妻子的復信。詩的開頭兩句以問答和對眼前環境的抒寫,闡發了孤寂的情懷和對妻子深深的懷念。後兩句即設想來日重逢談心的歡悅,反襯今夜的孤寂。第壹次是實寫,第二次是虛寫,想象與妻子團圓,“***剪西窗燭”時再回憶起巴山夜雨情景。這首詩寫出了詩人剎那間情感的曲折變化,跌宕有致,言淺意深,語短情長,具有含蓄的力量,千百年來吸引著無數讀者,令人百讀不厭。
四、延續型
是詩歌部分地寫出詩人眼前客觀實景,而留有余地,讓讀者去想象那些空白處的詩人要表達言外之意的場景或情形,這也是虛實關系中最典型最常見的壹種。
李白《望廬山瀑布》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首詩前兩句描繪了廬山瀑布的奇偉景象,既有朦朧美,又有雄壯美;後兩句用誇張的比喻和浪漫的想象,進壹步描繪瀑布的形象和氣勢,“飛流直下三千尺”,把瀑布噴湧而出的景象描繪得極為生動;然而,詩人猶嫌未足,接著又寫上壹句“疑是銀河落九天”,前者為實,後者承前想象為虛,它誇張而又自然,新奇而又真切,從而振起全篇,使得整個形象變得更為豐富多彩,雄奇瑰麗,既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又給人以想象的余地,顯示出李白那種“萬裏壹瀉,末勢猶壯”的藝術風格。
五、雜糅型
在壹句詩中,以虛為實,以實為虛,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此中的畫面意境極美,但畫面本身有虛有實,虛實相襯,堪稱完美。
林逋《山園小梅》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金樽。
這首詩突出地描寫梅花特有的姿態美和高潔的品性,以梅的品性比喻自己孤高幽逸的生活情趣。詩壹開端就突寫作者對梅花的喜愛與贊頌之情:它是在百花雕零的嚴冬迎著寒風昂然盛開,那明麗動人的景色把小園的風光占盡了。頷聯則是進入到對梅花具體形象的描繪:“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壹聯把梅花的氣質風姿寫絕了,它神清骨秀,高潔端莊,幽獨超逸。“影”在水中為虛,“暗香”飄浮在水上為實,但飄浮於水裏則為虛,這種虛與實關系融合得極為微妙而富意境。頸聯前句極寫白鶴愛梅之甚,它還未來得及飛下來賞梅,就迫不及待地先偷看梅花幾眼。後句則變換手法,用設想之詞寫假托之物,意味深邃,“合斷魂”壹詞淒苦凝重,因愛梅而至銷魂。末聯直抒胸臆,在賞梅中低聲吟詩,使幽居生活平添幾分雅興,在恬靜的山林裏自得其樂,真是別具風情,根本不須音樂、飲宴那些熱鬧的俗情來湊趣。這就把詩人的理想、情操、趣味全盤托出,使詠物與抒情達到水乳交融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