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初
世人皆嘆:“溫柔鄉,英雄冢,人不風流枉少年。”
歷史上就有這麽壹位“風流才子”(渣男)——元稹,他壹生顛沛流離,處處留情,壹生至少與六位女子糾纏不清,他英俊瀟灑,倜儻不羈,情話纏綿,為亡妻作的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巫山不是雲”感動了無數癡情男女。
元稹(778年—831年),字微之,河南洛陽人。隋唐詩人、宰相,與白居易組成“元白”CP,他的詩作號為“元和體”,成為了新樂府運動倡導者和中堅力量。
元稹在文學史上的功勞可見壹斑,至今被許多人敬仰傳唱。可這樣壹位大才子,童年卻是在貧苦中度過的。
為了盡早擺脫貧窮,他選擇了較為容易的明經科,壹舉中第。童年的遭遇給元稹的價值觀造成了壹定的影響,在愛情和仕途的抉擇中,他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功名利祿,男人嘛,有追求沒什麽錯,沒有貪戀溫柔鄉,然而將他的形象烘托得更加高大。這裏就不得不提元稹的初戀——崔從文,也就是《鶯鶯傳》裏“崔鶯鶯”的原型。
元稹在弱冠之年時見到了才高艷絕的崔家妹妹,猶如賈寶玉見到了林黛玉時的驚艷,從文膚若凝脂,壹雙清澈靈動的眸子瞬間讓元稹的心迷亂了。元稹從前忙於學業,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這壹刻情竇初開了。
他“潛褰翡翠帷”,窺見壹女子酣睡初醒,那香汗伴紅妝的情態,如桃花破春風,又似睡蓮帶清露……這是他詩中描述的初遇。
但崔從文卻是個端莊賢淑的女子,在元稹面前她舉止從容,並沒有壹般少女見到他時面紅耳赤的“迷妹”行為,元稹十分懊惱,回家後更是百爪撓心,徹夜難眠。
在元稹的撩動下,矜持的從文終於還是淪陷了。崔家丫鬟遞來書信:“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隔墻花影動,疑是故人來 。”
元稹喜出望外,從此兩人便開始了頻頻的幽會。元稹日暮而入,日出而歸,兩人纏綿入骨,感情彌深。
可赴京趕考的日子到了,元稹縱使再不舍 ,也得奔赴前程。溫柔賢淑的從文也沒有壹哭二鬧三上吊,臨行前她深情地執著元稹的手,紅唇輕啟“ 野花佳香,君勿采 ”,元稹也信誓旦旦地承諾“ 金榜題名日,定衣錦還鄉與子偕老 ”。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從文守著深閨癡纏,卻在等壹個永遠也不會歸來的人。
可笑的是,與韋叢結婚後,崔從文也嫁作他人婦,元稹竟以“遠房表哥”的名義敲開了她夫家的門個,想“再續前緣”,崔從文無奈之下只能寫下《 訣別詩 》:
棄置今何道,當時且自親。
還將舊來意,憐取眼前人。
不知是出於怨恨還是愧疚,他後來寫了《鶯鶯傳》,書中將鶯鶯描述成放蕩、魅惑人心的女子,試圖抹黑崔從文。而張生對鶯鶯“始亂之,終棄之”的做法,反而讓更人唾棄元稹的無情。
元稹與韋叢的婚姻是有政治因素的。當時元稹滿腹經綸,才思過人,卻在考場名落孫山。不過太子少保韋夏卿卻十分賞識他,便把年方二十小女兒韋叢許配給他,目的讓元稹就是借這樁婚姻往上爬。
我想元稹當年拋棄崔從文選擇韋叢,權勢只是壹方面。很重要的是韋叢的確是個知書達理,嫻雅柔淑的好女子。她出身高貴,下嫁元稹,卻沒有任何怨言,可見她壹點也不愛慕虛榮,心若冰清,貌似天仙,24歲的元稹也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娶了這樣壹位可人兒,那可不得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啊!
婚後他們十分恩愛,柔情似蜜。白天元稹外出工作,晚上回來賢惠的韋叢早已做好了熱騰騰的飯菜,洗衣淘米任勞任怨。
就在元稹的仕途日漸高升,眼看就要擺脫清貧的生活時,韋叢卻病倒了。七年之癢,此刻走到了盡頭。
紅顏薄命,落花簌簌的時節,也將她的浮魂壹同帶走了。元稹悲憤萬分,夜不能寐。傷遣悲懷,寫下了有名的悼亡詩 《遣悲懷三首》 :
尚想舊情憐婢仆 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 貧賤夫妻百事哀
(其二)
同穴窅冥何所望 他生緣會更難期
唯將終夜長開眼 報答平生未展眉
(其三)
又作《 離思五首 》: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往後余生,每當深夜夢回,他還會時常想起那個陪他度過清貧歲月的女人——韋叢。盡管他的枕邊人已經換了壹個又壹個。
韋叢去世同年,31歲的元稹到了四川,慕名拜訪了壹位當時有名的樂伎——薛濤。薛濤出身名門,後家道中落,賣藝不賣身。雖然比元稹大了11歲,風韻猶存,又賦有才情,兩人於梓州壹見傾心,議詩論政,情意漸深。
薛濤風月場上閱人無數,可她卻第壹次感受到芳心暗動,她也是個女人,不願做無依無靠的浮萍,於是她把元稹當做了自己的歸宿,在這場荊棘叢生的愛情中愈陷愈深。
薛濤猶如初戀的少女,柔情萬種,飽含深情地寫下了《 池上雙鳥 》:
雙棲綠池上,朝暮***飛還。
更憶將雛日,同心蓮葉間。
可惜好景不長,壹年以後,元稹在薛濤的鼓勵下參劾東川節度使嚴礪,得罪了權貴而被調職。兩人關山永隔,只能靠信件往來。
薛濤思戀成疾,執筆抒寫愁思:
水國蒹葭夜有霜 月寒山色***蒼蒼
誰言千裏自今夕 離夢杳如關塞長
元稹也是離愁倍增,回詩曰:
錦江滑膩蛾眉秀 幻出文君與薛濤
言語巧偷鸚鵡舌 文章分得鳳凰毛
紛紛辭客多停筆 個個公卿欲夢刀
別後相思隔煙水 菖蒲花發五雲高
情意纏綿的詩行俘獲了薛濤的心,也將她拖入壹個深邃的泥沼。她天真的相信了元稹空口無憑的承諾:“ 待君歸來,娶佳人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元稹逐漸淡出了視野,音訊全無。
薛濤卻壹直秉承著對他的思念,將自己的離愁情癡制成筏,也寫出了有名的《 春望詞 》。
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
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
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
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
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
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
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
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當年元稹要來接她的這個許諾,從此雨打風吹去,無跡可尋,可薛濤卻堅守浣花溪,終身未嫁。元稹的薄情讓望眼欲穿的她心灰意冷,從此褪去紅衣,換上壹身道袍,與青燈古佛作伴,紅塵紛擾,塵世喧囂,再與她無關。
也許元稹對薛濤只是欣賞,可他的甜言蜜語卻讓壹個癡情女子錯付了真心,元稹能無過錯?
韋叢辭世兩年,元稹納安仙嬪為側室,這段婚姻當時受到很多人嘲諷,連元稹的好基友白居易都曾規勸他不妥。不幸的是,三年後安仙嬪就病逝了。
她死的時候元稹同樣地痛哭流涕,壹如當年為韋叢而悲,只是已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三年後,元稹36歲,他娶了人生中最後壹個妻子裴淑。元稹整天忙於公務,常常讓裴淑獨守空房,可憐的女子,對鏡理紅妝,卻無人問津,只能以淚洗面。只是她沈浸在離愁別緒之時,不知風流才子元稹又在哪壹方繡床纏綿呢?
面對女子幽怨的淚眼,元稹竟無愧疚,只是以詩安慰:
窮冬到鄉國,正歲別京華。
自恨風塵眼,常看遠地花。
碧幢還照曜,紅粉莫咨嗟。
嫁得浮雲婿,相隨即是家。
元稹46歲時第壹次見到劉采春,劉采春與薛濤、魚玄機、李冶並稱“四大才女”,比起薛濤的徐娘半老,劉采春飽腹才情,歌聲猶如天籟,婉轉動聽,壹下就將元稹迷住了。
他寫下《 贈劉采春 》
新妝巧樣畫雙蛾 謾裏常州透額羅
正面偷勻光滑笏 緩行輕踏破紋波
言辭雅措風流足 舉止低回秀媚多
更有惱人腸斷處 選詞能唱望夫歌
沒想到劉采春也愛慕元稹已久,欣賞他的才華,兩人很快墜入愛河,壹如當年和薛濤愛得轟轟烈烈,不顧世俗的目光。
劉采春是個敢愛敢恨的女子,盡管已嫁作他人婦,為了元稹,她冒天下之大不違,離開了疼愛她的夫君,搬去了元稹的住處,兩人同居了7年。
朝朝夕夕,將元稹的愛越磨越淡,升官後,他棄之而去,另尋新歡了。多年後兩人偶遇街頭,而元稹卻依舊將蒼白的誓言掛在嘴邊,她終於無力承受,投入了冰冷的河水。她的愛,終於隨著滄瀾而逐漸消逝,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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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6位只是歷史上比較有名的。元稹到底有多少個女人?我們無從而知。
陳寅恪先生評價元稹:“ 巧宦固不待言,而巧婚尤為可惡也 。”
評論確實刻薄,但不無道理。
元稹曾為亡妻作“ 唯將長夜終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
古代制度,男子喪妻三年間不得娶妻,元稹便納側室,過了孝期,又娶了裴淑。此謂“巧婚”。為人至此,真是虛偽至極。
有人為他洗白說,沒有真情如何寫出那麽包含真情的詩句?也許當時的確動了真心,只是他的愛有保質期罷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可究竟誰才是他的滄海呢?不知當他人到暮年,垂垂老矣,可曾拾起壹片落花,為那些癡情女子也傷心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