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算不上很短
但感情很細膩
是寫給他的朋友小A的
如果妳也有這樣奮不顧身的友誼的話,我相信妳也會被感動的
這篇文叫做《我又沒有很想妳》
To A :
我又沒有很想妳,只是突然電視裏又開始播放起日劇,那些熟悉的語氣曾經出現在好多年前我們還沒有畢業時的夏天。我還記得妳仰起頭喝可樂然後大笑,說有壹天我也要去那塊土地上踩壹踩。然後誰也沒想到當初的壹句玩笑話如集鎮的成了現實。又或者妳並沒有當作開玩笑,妳是很嚴肅的在說話,而我卻沒有認真的在聽。
上海已經是冬天了,現在打開窗子會覺得特別冷。盡管現在才十壹月過半,但是很多時候我都錯覺似乎壹拉開窗簾就會看到厚厚的積雪,我日復壹日的重復這種想象,然後日復壹日的失望。以為我沒從小到大都沒怎沒看過雪,四川是壹個太難下雪的地方,黑色的盆地壹年四季都那麽溫暖並且潮濕。只是很多年後妳去了日本,然後得以每個冬天都看見好多好多的雪,所以我就不甘心,因為我從小到大都想超過妳,什麽都很想和妳比,我會和妳比誰的成績比較好,誰寫字比較漂亮,誰的衣服比較好看,誰打羽毛球比較厲害,可是壹直都是妳比較強。所以到現在我都沒有贏過妳,現在連看到學的機會也比少。真的好沮喪。可是如果妳能夠回來,我想下不下雪都無所謂了吧?我並不是因為想起雪就想起愛穿白衣服的妳,我又沒有很想妳。
我都已經好久沒有聽歌,連大提琴也幾乎不聽了。我覺得世界已經越來越來越吵,幾乎沒有時間寂靜。而寂靜是壹種好奢侈的東西。我記得在很多年前妳的人生就是那個樣子,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喧鬧不喜歡和人聊天,壹群人上街去玩妳竟然要帶壹本書,在大家舉杯狂歡的時候妳竟然會坐在壹邊安靜的看書。我把妳的書拿走後地給妳卡拉OK的話筒,然後沒過幾分鐘妳又把話筒給了別人再去看書。可是好多年後竟然這壹切都變過來,我開始源源不斷地寫著自己的回憶寫著自己的生活,我竟然選擇了壹個所謂作家這樣壹個好笑的職業,而妳在E-mail裏告訴我日本的卡拉OK店真的好多好多。其實我好想告訴妳我以前偷偷的看了好多的書,因為不想輸給妳,我會在妳提起某個作家的時候很驕傲的說“我也有看過他的《××××》那本書”,我這樣說的時候感覺還是蠻臭屁的樣子自己覺得好得意。而妳總是壹言不發的笑,我多半把那認為是嘲笑,所以也沒少對妳翻白眼。只是這麽多年過去,我再想起曾經的笑容,我心裏想得最多的就是,那笑容究竟是代表著什麽呢?因為我漸漸地明白,妳永遠都不會嘲笑我。並且從來沒有嘲笑過。我並不是玉然響起了妳留在我家的那壹爭個書架上的書,那時妳離開的時候叫搬家公司搬來我家的,我只是突然想知道曾經的那個笑容意味著什麽而已,我又沒有很想妳。
那天我又經過上海財經大學的門口,其實是作者某個老總的寶馬7系寫的車子,我還記得黨報馬7系列出來的失火我格外激動的寫信給妳想妳描述我內心的憤恨,我還在說全世界的有錢人怎麽那麽多那麽多躲到變態啊啊啊啊啊的樣子。可是壹轉眼我就心平氣和的坐在寶馬7裏面州有著上海這個全中國最繁華的城市。並且只要我高興我也可以很輕松地從卡裏劃出錢去買壹輛來自己開開。可是妳說我怎麽高興不起來呢?妳說我怎麽會看到它的流線車身看到它前面的藍白格子標誌聽到他發動的聲音時我怎麽高興不起來呢?我經過上海財經大學的時候正好看到壹群學生從裏面走出來,我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冬天,並不是畢業的夏天的時候他們會穿著壹身學士服帶著學士帽從裏面搖晃出來,他們是在演舞臺劇麽?只是我看到它們突然想到了妳打電話給我的口氣,那時我壹年難得回四川的日子,熾熱的夏天逐漸地過去,臺風吹不過來,可我知道上海肯定颶風登陸。妳打電話到我四川的家裏妳說快要畢業拉並且拿了兩個什麽什麽會計師執照和什麽什麽執照,妳說某個財團的老板非常的欣賞妳,只要妳壹畢業就可以去哪家日本著名的財團工作,妳問我過得好不好壹定要幸福啊祝妳幸福。於是我本來想問的“妳什麽時候打算回來呢?”也終於沒有問出口。都要祝我幸福了還回來幹什麽呢?也許只有我結婚那天妳才會回來吧。不過我結婚那天妳也在結婚呢。以為我從小都要和妳比,妳選的黃道吉日壹定是最好的,既然選不到更好的那我也要跟妳的壹樣的好。所以我們多半會同壹天結婚。很多的話都沒有出口,我想,我不說,妳也應該知道的。
妳肯定不知道我現在變得又多強,全中國有多少人知道我的名字。這些都是妳無從知道的,我只是告訴妳我現在開始寫書並且似乎還蠻受歡迎。不過又或許妳在網上也能查到壹些關於我的消息。我也就無從知道妳是不是真地對澳現在的壹切都不了解。我以前總是覺得妳很強,我總是模仿著妳的語氣學著妳處理事情的態度甚至和妳比誰熬夜比較久誰的參考書做得比較多。我之所以曾經是個成績優秀的學生的原因竟是如此的簡單。可是妳走了之後我就變得好寂寞,我總是覺得我身邊的人都沒有我強,他們沒有我那麽有名沒有我能賺錢沒有我羽毛球打得好甚至講的笑話都沒有我講得好笑。我失去了壹只朝前走的目標但是我又不想那麽甘願的就停下來,於是我就總是和我自己較勁,我承認我是個死要面子的人,累死自己都要讓自己不斷進步不斷超越不斷的大道人生的體格有壹個高峰。所以我寫了壹本有壹本的小說,它們壹本比壹本買得好,並不是我寫得越來越好而是我越來越惶恐,我現在改十遍改十四遍最後改二十遍,只是因為我怕終有壹天我不再優秀,也因為我怕終有壹天人們對我選擇忘記並且遺忘,更是因為我不知道妳在海洋的那壹邊倒底過的有多好。我不知道自己又沒有達到足夠讓妳稱贊我厲害的地步,為了這些不知道我壹直活得很頑固。我記得妳以前對我說過的話,妳說最堅強的人其實在背地裏哭得最厲害。很多年前我不理解,可是很多年後,我沒日沒夜嚼著這句話壹直嚼得爛掉然後咽到肚子裏去。這句話像是壹顆黃連,苦到喝什麽糖水都無濟於事。到現在我才發現其實妳也可以格外狠毒的說話,只是那些話都有著壹張無比平凡的臉,以致當初的自己就那麽忽略過去,然後在很多年後的現在地動山搖的回憶起來。我只是突然回憶起了自己生命裏還有著這樣壹具象是語言壹樣的話語,並不是想起了說這句話的泥,我又不是很想妳。
其實我有時候會覺得那些遷徙的候鳥好傻,每壹年辛苦地從北方飛去南方,然後在來年的春天又重新回來。為什麽他們不壹直呆在南方呢?就像妳壹樣,壹去就不再回來。後來想了像是因為他們沒有妳聰明,妳從小到大都是個聰明絕頂的小孩。小學畢業的時候我家墻上有二十二張獎狀,而妳有三十壹張。
妳還是喜歡櫻花麽?我現在已經不再喜歡了,因為電視裏看得太多而現實生活中又永遠看不到所以就有點厭煩。我現在開始喜歡起中學那些遍植校園的香樟了。高大而沈默的香樟像極了妳曾經站在學校小賣部前的樣子,妳曾經掏過錢包買過可樂,曾經買壹把衣架回宿舍去把洗好的襯衣曬起來,曾經因為沒有帶錢卻口渴想要喝水而像壹個女生借了三塊錢,而後那個女生就開始瘋狂的給妳寫情書,妳曾經因為買不到妳喜歡吃的壹種我叫不出名字的糖而站在小賣部門前灰頭土臉,妳曾經去買東西然後被別人偷了錢包而難過了整整壹個月。而很巧那個錢包是我送給妳的十六歲生日禮物。而後來我想重新買壹個送妳卻發現那種三疊的帆布錢包全城斷貨。然後壹直端或短或直到妳離開去了壹個又壹個越來越遙遠的地方我都還是沒有找到那種錢包。妳說我有多倒黴?
似乎壹瞬間就經歷了好多個夏天,自從離開了那些香樟之後我就覺得夏天開始變的白熾化並且熱得難以忍受。不知道日本是不是這個樣子呢?現在的夏天我呆在家裏或者工作室裏就完全不想出門,外面的太陽下是壹群又壹群歡樂幸福的年輕人。今天出去做完壹些工作後坐在車子裏,很久以前喜歡的壹個女作者突然對我說,妳看中國的文字昊七秒,壹個詞語就不能完全被另外壹個詞語代替,妳看快樂和幸福那麽相似,可是快樂的人就是幸福的人麽?這句話把我問得啞口無言。我在思考是或不是的時候她她早就已經轉移話題,她也是個雙子座的人,三分鐘熱度,不會記得自己曾經說過什麽話,說話的人不認真,聽的人就認真。是不是以前我也是這個樣子,說了很多的話,妳壹點壹滴全部記在心理?以致妳現在寫信給我說起以前我說過的這些那些的話我壹點都想不起來。我真的說過麽?我並不是突然追憶起了我們曾經談論起得那麽多或輕松或沈重的話題,我只是突然被那個女生撞到了曾經的壹些回憶,我又沒有很想妳。
妳還記得CK這個品牌麽?妳是第壹個在我面前穿CK的人,那時候我還是個窮學生,所以當妳對我說好像是600塊的時候我整整壹天都在討伐妳的奢侈並且感嘆中國的貧富差距。而多年後的現在,妳不知道我對CK有多麽的喜歡,只是因為好多年前我看過妳穿那件白T恤站在香樟樹下的樣子,妳手裏提著兩個書包,妳的和我的,妳在樹下站了半個小時等著參加素描加試的我壹起回家。所以我現在穿著CK走在大街上,總是以為我會在某壹個瞬間某壹個轉角某壹個紅綠燈下再看到那個穿著白T恤的男孩子左顧右盼。我現在開始不遲到,我現在開始在比約會時間早到去等人,因為我知道再也沒有人會那樣的去等我,站在約定的地點左顧右盼,所以現在我在重復著妳當年的樣子,等待著別人的出現,讓壹個人看到有人在左顧右盼地等著自己的時候,她肯定會覺得幸福吧?我並不是突然想起了妳的那件奢侈的衣服,只是我在等人的時候突然無聊想要和妳說說話,我又沒有很想妳。
妳洗澡的時候還是愛唱歌麽?還是依然保持著這個讓我無比恥笑的習慣麽?那個時候我在客廳裏看演唱會,可是電視裏的聲音都不會有妳洗澡唱歌的聲音大。其實妳唱歌還算好聽,只是有點分不清場合,去外面唱卡拉OK的時候妳總是不出聲音,所以永遠沒有人相信我說過的妳唱歌海鰻好聽。而我現在洗澡都是泡在浴缸裏壹兩個小時壹動不動,不想說話不想換姿勢,這樣寂靜狹小的空間裏我似乎能看見時光緩慢的的步伐從天花板上踐踏過去,我總是想起以前洗澡愛唱歌的妳,我突然明白其實洗澡的時候能夠放聲歌唱的人生活壹定沒有壓力,他壹定過得好幸福,並且知足。我並不是突然想起了妳和妳家那個大到離譜的浴室,只是我洗澡的時候覺得周圍太寂靜於是有些自言自語,我又沒有很想妳。
我突然想告訴妳壹件事情,妳肯定會恥笑我,那就是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壹直在聽趙薇的新專輯裏的那首《天使之命》。我記得以前妳還沒有走的時候她就已經紅了吧,可是妳不知道,在妳走了之後她已經不是那個小燕子了,她現在是趙薇,我壹直喜歡她到了現在,看著她壹路跌倒再爬起再跌倒再咬著牙站起來,看得我驚心動魄,然後發現自己似乎和她壹樣甚至活的比她還要頑固。我的壹個在演藝圈混得挺不錯的朋友告訴我,當有壹天妳必須忍氣吞聲地承受妳不應該承受的苦難時,當有壹天妳並沒有錯卻必須壹言不發的去承受荒謬的指責時,在妳之後的生命裏,上天總會用另外壹種方式來補償妳曾經的承受。我聽了覺得很震撼。我有告訴過妳我喜歡無比堅強的人麽?也許是因為自己不夠堅強所以希望生活在這樣充滿光芒的人生邊被他/她的光芒照耀吧。可是身邊總是沒有光,黑暗無邊黑暗無邊,於是就只能自己努力地成為壹顆發亮的星星,可是壹不小心就越來越亮越來越讓人覺得刺眼。所以都在仰望妳羨慕著妳可以摧殘整個黑暗的夜空,又或者有的人因為妳的光芒太過要嚴而日復壹日的對妳詛咒,可是沒有人知道當壹顆星星越來越亮的時候它就離死亡不遠了。好了好了,我扯得好元,我還是以前那個毛病沒有改掉,說著說著就會忘記自己原先想要說什麽。我是想要告訴妳,我二十壹歲了,可是這個二十壹歲的大男人卻因為聽到《天使之命》裏那句“因為我揉勻了思念,朝向妳輕輕的吹過去”而哭得壹塌糊塗。妳盡情地笑得彎下腰去吧。
妳現在應該過著和我有時差的生活吧?可是妳壹定才不準我們到底有多少個時差。並不是因為妳的地理不好,我知道妳的地理畢業的時候是壹百分,而是因為我現在過著晝夜顛倒的生活,早上七點睡下去,晚上七點在起床。然後整個通宵在工作室裏晃來晃去。整個黑夜沒有壹個人,大家都在睡覺,只有我像鬼壹樣在壹百四十四平方米的空間裏來來回回,而整個白天,我又在沈睡,我像是過著壹個人的生活,整個世界都已經死亡,只剩下我壹個人。於是我的精神開始有點崩潰了。我深夜的時候和別人在網上討論著那種自殺的方法比較好,我和那個人的語氣都好嚴肅。他受吃安眠藥最後是餓死的而不是睡死的,因為最後人會清醒過來可是不會有任何力氣,連睜開眼睛或者發出壹點聲音的力氣都沒有,妳可以聽到周圍的人都在哭妳喊妳,可是卻沒有任何力氣作出反應,於是大家就以為妳死了,然後妳最後就真的活活地餓死。而後來我問他割脈呢?他說割出的傷口泡在熱水裏雖然不痛,可是當血流了三分之壹後全身開始抽筋,痛到妳痛不欲生。妳說我怎麽會突然想到這樣的事情呢?可是妳現在放心吧,我已經開始調整時差了。我並不是突然想起了日本與中國的時差,我只是突然想告訴妳有壹天如果要自殺也不要用我上面說的那兩種說法,我不希望妳那麽痛苦。只是妳永遠也不會想到自殺吧,我也就隨便說說,我又沒有很想妳。
我忘記了告訴妳我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就在放洗澡水,現在水放好了我要去洗澡了。我並不是因為最近生活的壓力很大時常哭得稀裏嘩啦而想要寫信沖妳抱怨,妳明白的妳知道得妳了解得我從壹年半以前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堅強了,我只是突然聽到電視機裏播出日劇的聲音而想起了好多年前我們壹起看日劇的情形,那天妳吃著西瓜然後把西瓜汁滴到了那件很好看的CK白T恤上,我只是突然看到了妳哇哇亂叫的樣子,我又沒有很想妳。
最後忘了問了壹句,A,妳說我要長大到什麽時候才會成熟才會學會不要對自己說謊呢?
郭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