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奴隸的勞動生活為內容,以季節月份的先後為敘述順序來組織成文,是這首詩歌在藝術是最顯著的特點。全詩以冬去春來壹年農事開始起,以年鑿冰獻祭宴飲祝壽結,中間六章,按照季節月份的時間順序,描寫了男女奴隸在壹年之中的采蘩、條桑、養蠶、紡織,打獵、修屋、收獲、服役等各種勞動,從不同側面反映出西周初期農業奴隸的痛苦生活,他們不但要為奴隸主承擔各種繁重的勞動,而且還要為他們貢納實物,無償服役,自己卻在極簡陋的土屋中過著“無衣無褐”的悲慘生活,年輕的女子,還隨時有被“公子”糟蹋的危險。全詩運用白描手法,通過客觀具體的描述,形象而全面地展示出壹幅古代奴隸社會的生活圖景,使人感到生動真實,哀痛感人。
運用鋪敘手法,以“衣”“食”為綱來描寫奴隸的勞動生活,是這首詩藝術上的另壹個特點。這種描寫,有人把它稱之為“正筆”(見姚際恒《詩經通論》)。第壹章是“正筆”的總要。“無衣無褐,何以卒歲?”點“衣”;修理家具(“於耜”),開始春耕(“舉踐”),點“食”。衣食雙起,總領全文。二、三、四、五等四章,主要從“衣”方面著筆;六、七兩章,主要從“食”的方面著筆。末章寫年終歲宴,“衣”“食”雙收。全詩篇幅較長,涉及的問題很多,但由於詩人把握了這個總綱,所以仍使人感到脈絡清楚,層次進井然,多而不亂,長而不蔓。作者在描寫的時候,又采用賦(即鋪敘)的手法,圍繞中心,層層展開描寫,或寫景物,或寫氣氛,或記所歷,或敘所見,或抒所感,觸手而發,左右逢源,卻又句句緊扣中心。
但是,壹首詩如果只有“正筆”敘述,而無“閑筆”陪襯、烘托,則易流於內容單薄,形象蒼白。聰明的藝術家常常是“正筆處少,閑筆處多,蓋以正筆不易討好,討好全在閑筆處,亦猶擊鼓者註意於旁聲,作繪者留心於畫角也”(姚際恒《詩經通論》)。所謂“閑筆”,就是指環境氣氛、景物及壹切其他細節的描寫。因為這種描寫能使作品的形象更為飽滿,內容更為豐富,從而更具有強烈的藝術效果。例如本篇第壹章開關幾句寫寒冬來臨,北風呼嘯(“觱發”),氣候凜冽(“栗烈”),既為下文冬去春來開始春耕伏墊,又為奴隸“無衣無褐,何以卒歲”的痛苦生活作有力的烘托。第二章寫春光明媚,黃鶯(“倉庚”)啼鳴,點出春天來臨,引出采桑勞動的年輕姑娘,同時為下文寫她們“殆(懼怕)及公子同歸”的憂傷心情作有力的反襯。第五章寫斯螽、莎雞鳴叫,蟋蟀移入床下,暗示出季節變遷,壹年將盡,下文便自然地過渡到奴隸的“塞向戶”“入此室處”。第八章寫九月天高氣爽,十月天宇澄清,暗示農事已畢,從而為下文年終宴飲作好鋪墊。其外如“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四月秀葽,五月鳴蜩”;“八月剝(擊)棗,十月獲稻”。這些詩句或描寫風光,或點明時令,或渲染氣氛,“都與本事相映”(吳闿生《詩義會通》卷壹)——即都與詩的內容相互映襯,密切相關,成為全詩的有機組成部分。本篇在細節或其他描寫方面也十分生動,例如第壹章寫“田畯(田官)至喜”,田畯是奴隸勞動的監督者,從而顯示出奴隸人身的不自由。第二章寫“爰求柔桑”,以餵養初生之蠶;寫“采蘩祁祁”,是以白蒿之際水洗其未生之蠶(“蘩”,蘩即白蒿,蠶之未出者,煮蘩沃之則易出),從兩個方面寫出蠶桑勞動的內容。第三章極寫絲綢有黑有黃,又紅又鮮的色采,以表達勞動後的喜悅。寫“八月萑葦”,是為明年養蠶作準備(萑葦可編為蠶箔)。第四章寫打豬後小豬(豵)留給自己,大野豬(豜)交給主人,揭露出社會的不合理。第五章寫“塞向墐戶”(堵塞朝北窗戶,用泥塗抹竹編之門)準備過冬,見出奴隸所住土屋的簡陋。第六章詳細列敘奴隸主與奴隸食物的不同(奴隸主吃的是“郁”、“薁”、“葵”、“菽”,奴隸吃的是“瓜”、“壺”“苴”“荼”),揭露出社會的不平等。第七章寫農閑時白天割茅草(“晝爾於茅”),夜晚搓繩索(“宵爾索绹”),說明他們四時之間無日休息。由於這些內容的描寫,從而擴大了詩的規模,豐富了詩的社會內容,使全詩呈現出壹種豐富多彩波瀾浩瀚的壯觀。
通過強烈的對比來表現作品的主題,也是這首詩藝術上的壹個特點,例如第壹章寫奴隸在寒冬季節“無衣無褐”,而第三、四兩章寫奴隸主穿的則是絲綢制品與狐貍皮襖;第六章寫奴隸主吃的是鮮美的果實(“郁”、“薁”)及葵菜(“葵”)與豆類(“菽”),而奴隸吃的卻是瓜類、瓠子(“壺”)、麻子(“苴”)和苦菜(“荼”);第五章寫奴隸住的是以柴竹編為門戶的破陋土屋,而第七章寫奴隸主住的則是宮室廣廈。通過衣、食、住三方面鮮明的結緣,揭露出奴隸制度殘酷剝削的本質特征,真實地反映出西周初期社會的面貌,具有較高的歷史價值與文學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