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淑真
壹塍芳草碧芊芊,活水穿花暗護田。
蠶事正忙農事急,不知春色為誰妍?
《西湖遊覽誌》: “出錢塘門而西,為東西馬塍。……錢王時畜馬於此,至三萬余匹,號曰海馬,故以名塍。……杭城四時花卉,於此出焉。”宋時,這是個以盛植四時花卉馳名的遊覽之地。
此詩當是詩人寓居錢塘時所作。
郊外妍麗的春光,使偶爾出來散心的詩人精神為之壹振。走出閨房,原來大自然是那樣的開闊、明麗。詩人陶醉了,壹掃往日的愁愁怨怨,欣喜地捕捉起詩情來。“壹塍”兩句,繪景如畫。碧草、綠田、活水、鮮花,詩人有機地把它們組織在壹幅畫面上,相映生輝。“活水”句,脫胎於王安石“壹水護田將綠繞”(《書湖陰先生壁》),但意趣婉麗。“穿花”,寫水從花間流過,見花的疏密有致,也更見精神。“暗”字,賦予“活水”以靈性,“護田”,似是它有意識的行為,從而也側筆點出花的茂盛和田的蔥翠。
下聯筆鋒壹轉,由田野景色轉而寫人們的活動。原來鄉村之人,此時正忙於養蠶和播種。《名媛詩歸》: “蠶事”句,敘風土,率意已見。”這看似信手拈來,卻非率意之筆,按作者整體的創作構思,此兩句在於突出景色與人事的不諧調。家家養蠶忙,村村農事急,哪有閑情去關註眼前的春色?這對於如此愛春惜春的詩人來說,自然要增壹份惆悵了。這裏,詩人似乎接觸到了審美感受與人的實用需要的問題。正如馬克思所說:“憂心忡忡的窮人甚至對最美麗的景色都無動於衷。”(《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不過作者在這裏是另有壹番寓意的,我們未嘗不可以把它看作是詩人對自己青春年華的感嘆。
不過,從全詩總的基調看,詩人是以欣喜的心情去擁抱大自然的。壹花壹草,壹水壹田,甚至連蠶事和農耕,詩人都願組織在春的總旋律中,譜出了壹支明快、健朗、充滿勃勃生機的春光交響曲。這裏的春天,跟往日詩人筆下的怨艾愁苦的春天是迥然不同的。
絕句貴在自然渾成。此首出筆明暢,毫無滯礙之感。“活水”句化用王安石詩句而來! “蠶事”句也是套用蘇東坡原句,但能另辟境界,統壹於自己的完整的藝術構思,不啻口出。此詩語言清麗、自然,介於雅俗之間,所欠者,情致有余而理趣不足。這其實也是朱淑真所有詩作的壹個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