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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難郎官秦少遊·宋女之蘇小妹

創這個公眾號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堅決不碰野史。這壹季,作為例外,我準備寫寫宋史上叫得出名字的女性角色,把它們歸納為宋女系列。

蘇小妹相傳為蘇軾妹妹,野史上記載她的正名為蘇軫。在人們的印象中,關於蘇小妹的故事比比皆是,但大多出自野史和小說,正規史書上記載並不多。這裏姑且先放兩個關於蘇小妹的軼聞,以供小夥伴們消遣。

壹則:按照野史描述,蘇小妹生的是壹副俊俏模樣:薄丹唇、圓臉蛋、大眼睛,長的不胖不瘦。這般才貌雙全的姑娘,上門說親的媒婆自然是踏破了門檻。長兄蘇軾相中才子秦觀,迎親當夜,蘇小妹欲難新郎,題寫三首詩句,要求少遊答對,方準進洞房,否則就要在外廂讀書三個月。當然,作為蘇門四學士之壹的秦少遊絕非浪得虛名之輩,他憑借自己的才思,闖過了三關,抱得美人歸。

二則:據傳婚後不久,蘇小妹到廟裏進香還願,與她原就極熟的寺僧故意問蘇小妹:“新婚滋味如何?”蘇 小妹索紙筆揮灑數字,將紙條粘貼在大鐘裏面,道:“欲知究竟,壹看便曉。”那和尚只好把光頭伸進鐘內,只見紙上寫著:“如此這般。”

凡此種種表明,人們似乎都願意相信確實有這麽壹個女子:這個姑娘她自小習讀詩文,精通經理,且能詩善對,是個有才識的女輩。然而,蘇小妹真的存在嗎?秦少遊真的有這麽壹位聰黠的夫人嗎?

第壹個話題,史小實試圖分析蘇小妹是否作為歷史人物真實存在。

林語堂先生在《蘇東坡傳》裏頻繁引用蘇軾的書信作為論據,這是因為蘇東坡喜歡與親人朋友以書信的方式交流,這些書信被後人整理成文,史料價值極高。在現存的蘇軾親筆信件中,從未提起有這個妹妹,東坡先生留下來的成文詩詞中,也並無壹篇提及這位“蘇小妹”。

? 搜索了壹下蘇洵的生平,意外發現他在《自尤〈並敘〉》裏寫道:“女幼而好學,慷慨有過人之節,為文亦往往有可喜。既適其母之兄程浚之子之才,年十有八而死。”由此判斷,蘇洵膝下確實有女。那麽,蘇洵所指的是蘇小妹嗎?史小實認為還是讓數字來說話。

三蘇:北宋散文家蘇洵(號老泉,字明允)和他的兒子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蘇轍(字子由,號潁濱遺老)。三人飽讀詩書,通達文章,清代宰相張鵬翮贊曰:“壹門父子三詞客,千古文章四大家。”

首先,《自尤〈並序〉》是蘇洵在女兒死後8年所作,文中寫道“是以年五十有壹,而未始有尤於人,而人亦無以我尤者。”即:此時蘇洵51歲,蘇洵生於1009年,此時約為1060年(1009+51),則蘇洵女兒大概死於1052年(1060-8);其次,接前文,蘇洵女兒死時18歲,則她大概生於1034年(1052-18);最後,蘇軾生於1037年,即便刨去月份上的誤差,仍然明顯晚於1034年。因此,有理由相信,蘇洵所寫的這位“女”是蘇軾名副其實的姐姐,而非妹妹。作為印證,蘇軾在《乳母任氏墓誌銘》中也寫過:“趙郡蘇氏子瞻之乳母任氏名采蓮,眉之眉山人……乳亡姊八娘與軾。”然而,蘇軾會不會還有其他的妹妹呢?歐陽修《蘇明允墓誌銘》中確實說過:“曰景先,早卒;軾,今為殿中丞直使館;轍,權大名府推官。三女皆早卒。”蘇洵在《祭亡妻文》也說過:“有子六人,今誰在堂,惟軾與轍,僅存不亡。”這些說明蘇洵的三個女兒均早亡。是否真的存在壹個天資聰穎的蘇小妹,對於這個問題,史小實不敢妄下定論。

繼續第二個話題,與小夥伴們壹起發現“蘇小妹三難秦少遊”的真相。

史小實認為此情節純屬虛構。理由有三:其壹,秦觀生於1049年,此時距蘇洵之女逝世(1052年)只有3年,即,秦觀3歲後,所謂的“蘇小妹”就已不在人世;其二,秦觀在《徐君主簿狀》中說:“(徐成甫)女三人,曰文美、文英、文柔……以文美妻余。”表明秦觀的妻子是徐文美,而不是蘇小妹;其三,蘇洵在《自尤》中說:“汝母之兄汝叔舅,求以厥子來結姻”,“鄉人嫁娶重母黨,雖我不肯將安雲”。“母黨”即蘇洵妻子的侄兒程之才,說明蘇小妹嫁的是程之才,而不是秦觀。

美好的愛情總是讓人熱血沸騰,安穩的日子也是世人不懈的追求。然而,在秦觀的四百多首詩文中,約占四分之壹的愛情詩裏,主人公除了青樓歌女,卻無半點提及他的妻子。而真實的蘇小妹,也並非通達詩詞文章,也未和佛印等僧人出題答對,相反,出嫁之後的不幸生活,讓她身心俱疲,小小年紀就撒手人寰。

讀了這麽久書,最讓我難以接受的事情是,傳說總會搭建壹座美好又令人向往的烏托邦,真實歷史卻殘酷地讓人難過。我想,後人編撰“蘇小妹三難秦少遊”的故事,既是因為“三蘇”民聲在外而善意編織的趣聞,更是古時苦難底層百姓對現實生活的不滿而虛幻出來的美好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