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青島,各類美食遍布花樣繁多,其中當數爐包最具煙火氣。
爐包,也叫水煎包又稱煎包,是當地壹種極其普通的食物,由餳發後的面團做皮,新鮮蔬菜和豬肉成餡,包捏壹起成圓形模樣,又與蒙古包有幾分相似。待到平底鍋燒熱刷油,將包子劑口朝下,圍著鍋身壹個挨著壹個擺放整齊,上面刷油淋上面漿水,蓋上蓋子,爐內大火燒開轉為慢火煎熬。壹直到鍋中湯汁慢慢熬幹,壹種香氣撲鼻而來,用鏟子將包子鏟起裝盤,底部朝上,壹鍋油亮亮、圓鼓鼓,底部泛著金黃色嘎渣的爐包就做好了。
據說青島的水煎包發源於高密,諾貝爾獲獎者莫言的家鄉。文學大師莫言,曾經就誘人可口的高密爐包,做過壹首打油詩。
韭菜爐包肥肉丁,白面烙餅卷大蔥。
再加壹碟豆瓣醬,想不快樂都不行。
小詩膾炙人口、生趣易懂,讀來味蕾大開,讓人急於要品嘗壹番。
也有人說青島的爐包起源於即墨。據史料記載,明朝永樂二年(公元1404)年,有胡氏三兄弟為避戰亂,自河南洛陽遷來膠東即墨城南定居,立胡家村。耕作之余,在即墨城外淮涉河河灘上做水煎包生意,每逢集市,食客雲集。因為簡陋的餐館形似蟈蟈籠,來往食客便把水煎包以“蟈蟈籠”稱呼。
早年爐包現身集市,成為其中壹道獨特的美食,溫暖著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小商小販們的身心。
在青島做包子不叫做,叫打,集市上的包子鋪稱為打包鋪。包鋪的主人很勤快,通常三四點鐘已經扯起帳篷。男人忙於按置爐竈、洗鍋、劈柴、燒火。女人叮叮當當剁餡、揉面、捏包子。待到爐竈燒熱刷油,將篦內的包子圍著鍋身,壹個個咬著尾巴擺成親密無間的弧形樣子,上面刷壹層浮油。再添適量面湯汁(面粉調制的湯水)沒過包子。蓋子合上,大火燒開小火慢煮,功夫不大,壹股子麥的香甜合著餡料的味道,在半空中飄浮。讓路過之人聳起鼻孔貪婪的吸入,腹內饞蟲蠢蠢蠕動。
聞著包子的香氣,那些起早賣貨的小商販們頓感腹中饑腸轆轆,三三兩兩成群紮堆兒帳篷內。先去笸籮裏抓壹把蒜瓣兒,倒壹杯燒酒,壹屁股坐在長條幾上,朝著掌櫃大喊壹聲,“十個爐包”。那邊掌櫃壹聲應答:“來嘍––”手腳麻利起鍋裝盤,將盤內尤物送到客人面前。再見那坐在篦子上壹身清冷的爐包,經過爐火的淬煉,白白胖胖裹著仙氣,壹副雍容華貴的模樣,金黃色的外衣下,油光滿面的身子熱情似火,吸引著每壹位食客的眼球。小販兒們兩眼放光,早已經迫不及待。急匆匆地用筷子挑起包子咬在嘴裏,壹口下去湯汁四濺,豬肉的香融合蔬菜的鮮嫩,纏綿交織難舍難分。嚼在嘴裏齒頰生香,面露驚喜,如品嘗名食壹般。食後,唇角之處塗上流光溢彩,絢爛之極。
窮苦的年代,“趕集吃包兒”猶如壹道天籟之音在耳邊盤旋,增添了人們對美食的渴望。小孩子哭叫難哄之時,只要壹說有爐包可吃,哭鬧聲嘎然而止,壹張小臉淚水漣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讓家中大人心疼不已。手裏頭再緊吧,也想著法子弄壹兩個爐包遂了心願。
我小時候尤為貪吃,時常被幾個包子折磨的發狂。壹聽說父親要去趕大集,急忙上前扯住他的衣角不放,軟磨硬泡的爬上自行車後座。不為別的,多是為了幾個焦香誘人的爐包而去。身子剛剛觸摸到大集,濃郁的包子香氣,隔著幾條街迎面撲來鉆進鼻孔。人三步並作兩步跑去包子鋪,口水流著、眼睛盯著笸籮裏身份金貴的爐包,任憑父親左右拉扯都不肯撒手離開。
如果運氣好他囊中寬裕,會慷慨的買下幾個贈與自己打打饞蟲。遇到錢袋幹癟的時候,父親繃著臉眼圈發紅,硬生生的上前扯起我的小胳膊就走,奔騰的淚水如洪湖放閘泉湧而出,人饞的嚎啕大哭。
貧窮的歲月裏,家家戶戶日子窘迫,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到母親打的爐包。其中以豬肉白菜餡味道最為上乘。菜是土家肥餵出的時令蔬菜。面及豬肉,是母親積攢了大半個季節才省下的。只為了過節這壹天,壹家人能吃上壹頓香味溢濃的爐包。因為這壹天的到來,她勒緊褲帶,楞是將日子過的寡淡無油。
爐包的口感好賴,主要看家裏主婦的手藝精湛。秘籍不僅在餡料調制上,還跟面的餳發程度有關。餳發到位的面團成蜂窩狀,摁壓彈力十足不易貼伏。
爐包要求老面偏軟,做出來的包子才能蓬松暄軟。嚼在嘴裏面皮Q彈,把麥的香發揮到極致。咬在嘴裏醉在心裏,舌尖上如抹了瓊漿玉液,打著旋兒綻著花兒,極力欲將這份美好包裹腹內。這時肚皮“嗷嗷”叫響,人由“裝腔作勢”變成狼吞虎咽,生怕慢待了這份來之不易的美餐。
如今生活好了,只要想吃,隨時可以買來豬肉菜類,手腳齊用壹通忙活。不用多久,金黃色的爐包裹著鮮香上到餐桌,怎麽吃都不厭。
頭腦精明的商人們,更能抓住青島人獨愛爐包的商機,各類爐包店鋪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大街小巷隨處即是。不管門面大小,門內裝潢有多高檔,店主力爭將爐包做打造成精致小吃,讓每壹名光顧的客人贊不絕口、回味無窮、滿意而歸。並且店內另有多種口味可供嘗試,例如豬肉白菜餡、香蔥木耳餡、海鮮韭菜餡、粉絲豆腐素餡、牛肉芹菜餡以及脂渣西葫蘆餡等等。喝壹口濃稠的小米湯,嚼著店家贈與的壹小盤特色小涼菜,每壹種餡料都能讓妳唇齒生香,品出人間煙火的氣息。可見家鄉人在研究爐包美食上下足了功夫。
長大以後走過多個地方,品嘗過多種面食小吃,都不及青島的爐包芳香宜人、裹腹感極強。盡管它沒有高大尚的外表,麥是土肥煨出的,肉是農家飼養的土豬肉,菜亦來自田園地頭裏最粗賤的白菜、蘿蔔、豆角蔥花,卻讓達官貴人及市井之人貪戀不已。
愛著家鄉的山水如畫,更愛這火熱的爐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