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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自白書 作者是?

何蜀的《〈我的自白書〉是烈士遺詩嗎?》(1月16日《南方周末》)引發了熱烈的議論。老石讀罷,“真有晴天霹靂之感”,寫了《烈士詩篇也能造假》壹文(見2月10日《廣東工商報》),指斥《我的自白書》是“騙了億萬青少年、假烈士名托偽之作”;陳章對老石的文章滿懷感想,於是寫了《烈士遺詩也造假?》(見2月23日《羊城晚報·晚會》),發表自己的看法。《我的自白書》是影響很大的名詩。作者是誰?這是三篇文章述說和議論的焦點。四十多年前,我從報告文學《烈火中永生》中讀到此詩,極之欣賞,以後曾寫過評介的文字,還在壹些場合談論詩藝時用它作為範例,從未懷疑過它的“來歷”。何蜀說它不是陳然烈士遺作,而是《烈火中永生》的作者羅廣斌、楊益言、劉德彬他們寫的,令我震動很大。何蜀在所引述的作家胡元的回憶中,曾隱約透露楊本泉是該詩的主要作者。由於楊本泉是我所尊敬的朋友,所以我馬上去信詢問。2月初收到了楊本泉回信,他詳細地回顧了《我的自白書》的成詩經過,其中的“情節”,大概連何蜀也未必清楚。

事情發生於1956年。當時,羅廣斌、劉德彬、楊益言在重慶市郊南溫泉創作革命回憶錄《錮禁的世界》,楊本泉以《重慶日報》副刊編輯的身分,應邀擔任輔導。早在1949年12月編印悼念烈士的專刊《如此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時,楊本泉就與這三位曾出生入死的革命戰士愉快地合作過;加上楊益言是他的胞弟,劉德彬是他高中的同班同學,性格開朗的羅廣斌與他壹見如故,所以四人融洽無間,有話就直說。

壹天,羅廣斌拿出壹篇題為《我的自白書》的詩稿,向楊本泉征求意見。楊本泉讀後覺得,這首表現獄中感受的作品缺乏必要的意象,主題欠集中,句子也比較松散,只有“人不能低下高貴的頭/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這兩句較有詩味,於是就憑借他們三人平時談到的在國民黨監獄中的情況,並馳騁藝術想象來進行改寫,集中表現革命者在被敵人逼寫“自白書”那壹瞬間所爆發的情感;詩的第三小節結合了中國革命高潮、重慶解放前夕的背景來構思,以表達革命樂觀主義的精神。定稿後,全詩分三個小節,***十二行,其中十行是楊本泉的作品。羅廣斌在獄中受過嚴酷的刑訊,戴過腳鐐,是堅貞的革命者,因此楊本泉始終以羅廣斌作為詩的模特兒來構思,並不是代陳然寫,更沒有懷著半點作偽之心。

由於種種原因,《錮禁的世界》未能出版,這首經過大改的《我的自白書》也沒有發表。次年,楊本泉被戴上“極右派”的荊冠,被遣送去雲南修建內昆鐵路,壹去就是五年,斷絕了文化信息。1962年,他結束勞動教養回到重慶日報社從事體力勞動,才知道《烈火中永生》和小說《紅巖》已經出版,也才知道《我的自白書》被視為陳然烈士的遺作,收進了《革命烈士詩抄》(肖三編)中。當時,他頭上的右派帽子還未摘除,決不敢“亂說亂動”,改寫《我的自白書》事關重大,他除了在給報社組織寫交待材料時談過以外,連對親人也不敢泄露絲毫。如今,要不是因為我讀了何蜀的文章而寫信給他,他也不會向我說出有關的底細。

楊本泉1947年於復旦大學新聞系畢業後,曾在多家報紙任記者、編輯。改革開放後恢復了工作,在重慶出版社副總編輯的崗位上退休。他本身是壹位有成就的詩人,1942年開始在上海、重慶等地報刊發表詩歌,這些年,以“穆仁”的筆名出版過多本詩集。現在雖然已80歲,仍熱心於詩歌事業,與幾位誌同道合的詩友自費創辦《微型詩》和《小詩原》等兩份小報,積極提倡小詩,在全國頗有影響。他完全有水平改出這樣的好詩,他的說話是可信的。

其實,何蜀文章中所引的胡元的回憶,也提供了證據:當年,胡元在南溫泉讀到了《我的自白書》,詢問是誰寫的,“楊本泉叫我猜。我猜是羅廣斌,羅廣斌笑著搖搖頭。又猜是劉德彬,劉德彬也搖頭。我就對楊本泉說:‘那就是妳寫的。’楊本泉伸出雙手擺了幾下道:‘大家寫的,大家定的。’”可見楊本泉是該詩的主要作者。

楊本泉至今也沒有萌生取回創作權的想法。他在給我的信中說:“我不僅是以他(指羅廣斌)的詩稿作(修改)對象,而且保留了他的兩個原句;我所奉獻的,不過是他還不成熟的詩的形式罷了。”

這種修改或改寫,在編輯工作中並非罕見,作為壹名退休編輯的我,對此完全理解。《我的自白書》不管作者是誰,都是壹首好詩。這首詩情緒激蕩,正氣凜然,語言精練,聲韻鏗鏘,極有感染力,是新詩史中的精品。雖然它不是陳然的遺作,但依然具有很高的思想意義,因為它真切地表現了陳然們的心聲。我在1月18日寫給楊本泉的信中說:““兄雖是‘代人賦’,然而賦出了能傳世的真詩。”這決非過譽之辭。現在既然創作過程已經清楚,我們不應因人廢詩,大可以作壹些處理,譬如,重印《革命烈士詩抄》時將它刪去;編進語文課本時取消陳然的名字並加以說明,問題就解決了。

話說回頭。何蜀將這壹“詩案”挑了出來,是對實事求是精神的弘揚。老石義憤填膺地批判了作偽的禍害,其思想意義遠遠超越此詩。陳章冷靜地對有關問題進行分析判斷,是給讀者提供了客觀的思維態勢的佳例。這三篇文章,都出自對意識形態領域的關註,都體現了知識分子的良心和責任感。附:《我的自白書》任腳下響著沈重的鐵鐐,任妳把皮鞭舉得高高,我不需要什麽自白,哪怕胸口對著帶血的刺刀!人,不能低下高貴的頭,只有怕死鬼才乞求“自由”;毒刑拷打算得了什麽?死刑也無法叫我開口!對著死亡我放聲大笑,魔鬼的宮殿在笑聲中動搖;這就是我———壹個***產黨員的自白,高唱凱歌埋葬蔣家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