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原野上,大風吹醒的兔子,耳朵
高於草尖,低於烏雲和雷陣
瞧它後腿直立,環顧無援的黃昏
帶來這個時代藝術家的淒惶
遁入了夜色,卻不能避開
林中獵人的準星,削尖的樹樁旁
枕石而眠的傻瓜也會在夢中笑出聲來
“兔子,跑吧!”
在壹本美國人的書中,妳被重新命名
像他鄉的明月被愛,被談論,壹直在談
卻與語言無關
二
為什麽我們不能繞過月亮還給大地以清白?
古典的砍伐者,壹把斧頭
扛到了天上,我看見月亮,就看見了
愛情的宿命
“兔子”只是壹個詞,毛皮發亮,陰影
擴散到觀望天象的人
“我天生膽小,對幸福似懂非懂
幾片樹葉,幾粒蠶豆就能夠打發
這糊裏糊塗的春天……”
原野上的春天——
壹個城裏人嘟囔著,逐日向前
他壹次次把窗戶推遠,指給三歲的女兒看
色彩鮮艷的讀物和圖片
三
跑吧,兔子!
“已經夠快的了!”“還要更快些!”
像酒杯裏的月亮,在美人的勸助下
回到我又黑又暗的胸腔
壹旦被夢見,被驚擾,被吹拂
我就趨身前往,卻不能抓住
河面上跳躍的水漂:壹連串的
與童年有關的下落
這是在長滿青草的河畔
壹雙小手和壹團絨毛相互撫摸著
“天快要黑了!”
“蘋果壹吃完,我們就回家。”
四
“兔子”只是有個詞。當我設想
壹張白紙在空中飛行,或者壹盞燈
照見了子夜裏郁郁寡歡的愁眉
我寫下:兔子
並用墨水將白天塗黑,讓傻瓜
昏睡,讓城裏人習慣於指鹿為馬的生活
讓長跑者面朝月亮終生打轉
而真實的兔子是原野上的這對長耳
高於這個時代的恬噪,低於
草根環抱的鬼魂。現在,它伏下身來
表達對肉體的厭棄……